劉清明掏出兩錠銀子給趙乾。
后者推諉了一下，還是接過去，安排了一下，很快便找了幾個百姓，扛著鋤頭鐵球麻繩等，一同前往鷹嘴山。
碧蘅哭的死去活來，溫婉兒和小丫鬟喚兒左右攙扶著她，也跟著抹眼淚。
元寶蠟燭點燃，眾人先叩拜，道明來意請往者勿怪，便開始挖墳。薄薄的棺木打開，尸骨入殮，用布袋裝起來，送到碧蘅手里。
“多謝趙大哥幫忙?！眲⑶迕鞯乐x。
“劉大人折煞小人了，以后若是劉大人有需要，隨時吩咐小人便是了?！壁w乾連道不敢。
回到鄭郡，按照規(guī)矩，劉清明代替碧蘅邀請幫忙的百姓吃了一頓飯。
席間，劉清明詢問趙乾為何不當差了。
才知道，原來鄭郡的郡丞，并非良善。難民們之所以在鄭郡很少看到，那是因為被他派人趕出城了。
還有上次劉清明打虎，剿滅鷹嘴山山賊的事情，也都成了郡丞的功勞，在奏書上全寫成是在郡丞安排之下，劉清明才為民除掉兩大禍害的。
跟著這么個郡丞，看著百姓被趕出城，一粒米都不肯發(fā)放，趙乾看不過去，不愿再當這個捕頭。
“還不如現(xiàn)在逍遙?！壁w乾笑道。
他現(xiàn)在，與交好的友人，談天喝酒，快活的很。
比當捕頭，天天受郡丞的鳥氣來的痛快。
“碧蘅多謝恩公，多謝趙大人，還有幾位大哥將家父家母尸骨起出。請受碧蘅一拜?！闭f著，碧蘅在喚兒的攙扶下走出來，向眾人道謝。
“碧蘅姑娘客氣，劉大人俠義，他吩咐小人自當照辦，這點忙不算什么?！壁w乾說道。
碧蘅微微施禮。
“多謝恩公。”
劉清明哼哼了兩聲，娘的腿的，還跟他置氣呢！
告辭了趙乾，馬車繼續(xù)上路。
一行人沒有經(jīng)過東郡，從鄭郡改道，向封丘出發(fā)。
進入封丘地界，看到的便是水澤、干裂的土地，荒蕪的田地，光禿禿的山脈。路上見到的流民不多，因為很多人都已經(jīng)離開家園，去乞討求生去了。
路過的村莊，只有殘垣斷壁，被大水沖垮的泥墻。
大水退去后，留下的只有滿目的瘡痍，還有為數(shù)不多的老人，孩童沒有力氣離開去行乞，衣衫襤褸的坐在臭烘烘的草垛，要不然就是用樹枝雜草搭建的窩棚前，無力的嗮著太陽。
天氣漸冷，很多人穿著的連衣衫都不算，只是一些破爛的布條罷了。
“看來，這里受災(zāi)很嚴重?！狈浇楘Q微微蹙眉，一路上見到太多流離失所的人，現(xiàn)在看得到，依然感到觸目驚心。
“老丈，家中還有什么人嗎？”路過一位老者身邊，方綏鶴下馬詢問。
“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妻兒都死了?！崩险邿o力的搖搖頭，干癟雙手，抓著一只陶罐，里面盛放著水煮的草葉。
“都是受災(zāi)死的？”
“不是，大兒子被抓去從軍，二兒子被抓牢里去修建長城，就再也沒回來過?！崩先藷o力的說道。
幾個蓬頭垢面的孩童，見劉清明一行人穿著整齊，圍著馬車向里面的人討要吃的。
“清明哥，我們還剩一些干糧，能不能給他們啊？”青蓮不忍心，一路上見到這樣的孩子，能分點就分點。
到了這里，干糧剩下的也沒多少了。
“給他們吧，我們很快就到封丘縣城了?！眲⑶迕鼽c頭應(yīng)了一聲，青蓮將所剩下的肉干和饅頭，全都拿了出來。
頓時一群人圍了上去，討要。
“任重道遠啊。”劉清明嘆了口氣，這些人，你就是給他們銀兩都沒用，走不動離不開，拿著銀子也只能繼續(xù)吃樹葉啃樹皮。
“我們走吧。”
馬車繼續(xù)上路，來到封丘縣地界后，速度放慢了一些。
所過之處看到的要不然就是荒地，要不然就是荒村，要不然就是沒有完全退去的洪水，還有衣衫襤褸的難民。
行走了半日，才終于好了些，封丘城近在眼前，城中城外全都是難民。街上，城墻下，道路旁各種亂七八糟的窩棚，草堆等被當成臨時住所。
其中，他們看到不少人餓死，尸體就那么丟在路邊。
“公子，恐怕有人得了瘟疫！”溫婉兒透過轎簾，看到一些人難民身上，長滿了紅疹子，連忙提醒他們。
“這么多人聚在一起，死人也不處理，能沒瘟疫嗎？”孔慶希輕哼一聲，捂著口鼻，騎在馬上躲避著路邊的人群。
劉清明斜了孔慶希一眼，懶得搭理他。
“先進城?！?p> 城中同樣不好。
雖然這里守在不嚴重，但被難民擠滿，城中百姓一樣，遭到牽連，連菜市場都荒廢了，因為一旦有買賣，便會被難民哄搶。
入眼的也沒幾個像樣的房屋院落，基本上都是土石切成的房屋，上面由茅草搭建起來的屋頂，路上遇見城中百姓，也是穿的破爛，補丁便體。
有種被發(fā)配的感覺呢！
劉清明暗罵，這么一個縣城都趕得上二戰(zhàn)時期了，甚至比那個時候應(yīng)該還要嚴重！
方綏鶴打聽了縣衙所在地，眾人來到縣丞蔣大人府門前。
“你就是劉大人？久仰久仰，老夫久聞劉大人大名，已經(jīng)等候劉大人多日了。”蔣大人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者，須發(fā)灰白，干瘦的身體微微有些佝僂，穿著舊布麻衣的官服，袖口衣領(lǐng)都磨損的很嚴重。
“蔣大人，晚輩正是劉子雍?！眲⑶迕魑⑽⑾蚶险吖笆帧?p> “劉大人來了就好，這是官印，老朽年邁實在難當大任，以后這封丘縣，便交由劉大人執(zhí)掌。老朽也可回鄉(xiāng)養(yǎng)老種田了?！笔Y大人說道，顫巍巍那處一塊方巾，打開露出里面的銅印。巴掌大小，表面摩擦的嚴重。
看到官印和蔣大人這一身裝扮，劉清明真有種被坑了的感覺。
封丘是下縣，而且還是下縣中的下縣，人口不足六千戶，大災(zāi)之后，不僅百姓們流離失所，連蔣大人看上去都那么窮困。
這個縣丞府，自然以后也就是劉清明的宅邸了，雖然不算破敗，不過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
將官印交到劉清明手里，在一個下人的幫忙下，蔣大人脫去官府換上自己的衣服，就要離開。
“蔣大人留步，晚生還有些事要向蔣大人請教。晚生來時，看到城外不少難民，其中可有人得了瘟疫？”劉清明問道。
蔣大人嘆了口氣，說道：“有，為此事老朽也是頭疼的很，城中藥材鋪醫(yī)館的藥，發(fā)出去不少，可瘟疫難以根除。”
“米糧呢，晚生來時，沒有看到粥鋪等，蔣大人沒有開倉放糧嗎？”劉清明接著問道，瘟疫真有，這可是個大事，搞不好，死傷無數(shù)。
但是更重要的是，吃的，難民吃不飽沒糧食，那更糟糕。
“老朽怎么可能不開倉放糧，可難民太多，庫中積糧早已放空了，現(xiàn)在連老朽都要吃野菜度日了。”蔣大人說道。
“那不是一點米糧都沒了？城中百姓難民，該怎么辦？”劉清明接著問道。
“我說劉大人，老朽年事已高，還要趕路回鄉(xiāng)，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召集縣衙功曹，主簿進行詢問。老朽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介貧民了，其他事情跟老朽再無干系，也不便繼續(xù)插手縣丞的事情，老朽告辭了?！?p> 蔣大人不耐煩，說完在下人的攙扶下走出府邸，直接坐上馬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