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蘇木棉的一聲大叫,獸性大發(fā)的蘇煥似乎從狂躁中安靜了下來,他雙眼紅光微斂,而后一頭栽在了地上,化出了人形來。
蘇木棉急急跑上前去扶他,只因動作太快,雙膝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她顧不得疼,一把抱起了昏死過去的蘇煥。
他面如死灰,雙目緊閉,眉頭緊鎖。不過半月不見,他竟然淪落到如此境地。平日里最愛干凈的他,如今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碎成了一條一條的,可見的肉體上滿是抓痕,分不清究竟是別人傷的他,還是他自己傷害的自己。
蘇木棉捧著他的臉喚了幾聲,蘇煥如死了一般毫無動靜,直到探到他鼻尖的氣息,蘇木棉才放下心來。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你這是怎么了?是仙帝把你關起來的么?”蘇木棉的眼淚簌簌往下落,“難道是因為問溪仙子么?即使仙妖不能通婚,也不至于這般虐待你啊?!?p> 蘇木棉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可眼下,她如沒了頭的蒼蠅,毫無辦法。去求仙帝有用么?仙帝找她來,又是何目的呢?
蘇木棉看了看綁在蘇煥手上的鐵鏈,這種千年玄鐵,又加持了封印,憑她是半點動不了的。
“蘇煥你放心,我去求仙帝,我一定會救你的。”
大約是蘇木棉的絮絮叨叨起了一點作用,蘇煥竟然微微動彈了一下,蘇木棉心中一喜,加把勁多叫了他幾聲,他果真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仿佛放空了一切,他的眼里,看不見蘇木棉,只是直直盯著前方,眸子里盡是黑色,照不進一點光。
蘇木棉又哭又笑地撫摸著他的臉,數日不見,原本就清瘦的臉此刻只剩皮包骨,蘇木棉的手觸在他的臉上,那堅硬的觸感,讓她心中痛了一下。這世界長得最妖精的一張臉,竟然被糟踐到如此。忽然的,那雙黝黑的瞳孔漸漸泛出了赤色,蘇木棉大驚,反復喚著他的名字,可這一次似乎一點用也沒有了,眸中的赤色越來越濃烈,這讓蘇木棉想起了那日無妄的眼睛來,此刻的蘇煥與他一樣,眼睛里的紅色漸漸仿佛要溢出來。
“不要,不要…”蘇木棉抱緊了他,希望可以喚出他一絲絲的理智來,“蘇煥不要…”她抱緊了他,她的下巴磕在他只剩皮包骨的肩膀上,那磕得生疼的感覺讓她更加清醒,她咬了咬牙,卻忽然覺得肩膀吃痛,蘇煥竟發(fā)了狂狠狠對著她的肩頸處咬了下去。
血順著蘇煥的嘴角流了下來,蘇木棉忍著疼沒有叫出聲,她死死抱著他不肯松手,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在蘇煥的肩上,浸濕了他滿是臟污的衣服。
“沒事的,蘇煥沒事的?!彼龔娙讨弁醇毬暟参恐?,“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的。我能救你一次,定能救你第二次?!?p> 遙想當年,張狂不可一世的妖君蘇煥,一時大意竟在魔界栽了個小跟頭,一路連滾帶爬到了南海,倒在了蘇木棉旁邊。蘇木棉見他長得好看,便起了惻隱之心把他藏在了自己的蚌殼內,沒想到竟是這般撈了個救命恩人的便宜。后來她才知道,蘇煥雖然厲害,可太過驕傲,魔界那個當他上的不大不小,但卻差點丟了性命,若是那時就那樣死了,那便成了六界最大的笑話。所以這個救命恩人的人情,蘇煥看得相當重要。
但到底也沒有千年前問溪仙子護他元神那般重要。
可是,若她再救他一次,她是不是可以比問溪仙子更重要了呢?
不,這些都不重要,她一定要救他,她要他活著。
即使蘇煥要把那塊肉咬下來吞進肚子,蘇木棉都不會叫嚷一聲。她額頭隱隱滲著汗,卻還是溫言與蘇煥說著話,她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像哄孩子睡覺一般。
蘇煥眼眸中中的紅色暗了一暗,他喉間低吼了一聲,蘇木棉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力把她推了開來,直接震出了塔外。
門瞬間關上,塔內是蘇煥絕望地嘶吼。
那嘶吼聲,如同當日忘川底下的焚天一般。
蘇木棉掙扎著爬了起來,可那門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了。
“蘇煥,蘇煥…”
一直等候在外的仙官往前走了兩步:“堂主,該去面見仙帝了?!?p> “你把門打開,我要進去?!?p> “堂主,還是見仙帝要緊,你在這里,做不了什么?!?p> 蘇木棉頓時清醒了幾分,是啊,她呆在這里什么都做不了。
她擦干了臉上的淚水,那神色倍加堅定:“勞煩帶我去見仙帝吧?!?p> 蘇木棉終于見到了仙宮的模樣,的確如旁人描述的一般十分雄偉,可這一切在她眼里已經失去了光彩。這個地方,讓她覺得可怕起來。她想起方才蘇煥那般聲嘶力竭的模樣,想起他身上的傷痕,他手腕上的鐵鏈,還有那讓他不見天日的鎮(zhèn)魔塔。
原來一切可以表面那么美好,內里卻波濤洶涌,不身臨其境,無法體會。
妖界和仙界,怕是從這一刻,便再也沒有了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