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督查在查張鵬,那邊梁麗鳳在處理投訴。
頭疼得要命,稿件是她一手簽發(fā)的,李立鈞直接讓她處理這起投訴了,這篇剛見報的稿子,報道上絕對是沒有問題,有錄音有視頻,可人家偏偏不是來投訴稿件的,人家是來投訴記者收受賄賂的!
這記者收賄賂,搞敲詐勒索,一向就是報社頭疼的事兒,不光給報社丟臉,還給記者這個群體丟人,可偏偏家丑又不能外揚,接了這么個活兒,梁麗鳳心里那個窩火啊,
好你個卓峰,昨天晚上那么晚報題交稿,竟然擺了我一道兒,老娘就是那么好惹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你個張鵬,心思不花在做采訪,寫稿子上面,盡往邪路上走,竟然直接上門敲錢去了,這錢有那么好拿?
再聽對方說話,心中更加來氣,偏偏還不能發(fā)火,可把她這個暴脾氣給憋壞了。
“我們承認有違規(guī)甚至違法操作,但是這樣也不能成為你們包庇黑記者的理由,我投訴你們報社記者,糾結閑散人員,來我們藥房敲詐勒索?!?p> “我要見張鵬,我就要當面問問他,他安得什么心,拿了錢連事兒都不辦?!不信你聽聽錄音,你聽聽……”
聽聽,上升到敲詐勒索了,報社曝光了對方,反而現(xiàn)在人家有理了。
這要是再小道消息一傳,還不得變成報社收了錢,不僅沒辦事兒還把鍋給砸了??!
想想就肝疼。
“這個,喜經(jīng)理,我們在查證,肯定會給你們一個交待的,但是你們違規(guī)也是客觀事實,這個總不能否認吧?!?p> 梁麗鳳軟中帶硬,拖延著,打算暫時先應付過這輪投訴,然后等李總編和王社長拿出處理意見。
梁麗鳳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現(xiàn)在報社里面已經(jīng)開始小道消息滿天飛了。
經(jīng)過昨日中百商廈事件的發(fā)酵,報社又被神醫(yī)大藥房一圍,輿論徹底沸騰起來了,說啥的都有,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哎呦,聽說這神醫(yī)大藥房的投訴不得了,拿著錄音就來了……聽說是真收了錢了?!?p> “收了錢還發(fā)稿子?真黑啊,這個張鵬真黑!”
“嘿,你看看,這中百商廈和咱們報社鬧掰了!聽說這中百商廈的老總聽了我的錄音,那個蘇什么總來著,直接被一個耳光甩得找不到東南西北了……”
“怎么感覺卓峰沒啥事兒了,張鵬攤上事兒了啊……”
張鵬和陳潔聽了這些言語,那個氣悶郁結啊,自己上躥下跳了半天,還沒等把卓峰給搞下去,自己的陣地都有點不保了。
張鵬身上直接背了一口黑鍋,氣得兩眼直發(fā)黑,
心里嘴上直呼冤枉:那稿子的確不是我發(fā)的?。】赡膬河腥诵虐?。
不說黑鍋,就說神醫(yī)大藥房的投訴,張鵬直接被停崗調查了,且不說調查結果如何,單就說他平時業(yè)務就一般,最近到處應酬,稿子質量一路下滑,沒發(fā)幾個稿子,任務眼看就要完不成,如果沒有王總撐腰,下個月準得被末位淘汰掉,
而陳潔則更慘,冷山集團被卓峰連續(xù)搞了兩回,這關系立刻就冷了起來,還不知道啥時候能暖合起來,
更要命的是她另一個大廣告客戶中百商廈和報社關系現(xiàn)在更是僵硬的不行,王總還讓她去和對方緩和關系,這得付出多大的精力和代價,才能重新把關系建立起來呢?想想就發(fā)怵,就發(fā)愁,這個年關真是難過啊……
相對于這里的緊張和撓頭,
始作俑者卓峰的日子好過得不要太多,不僅多了個頭條,還順手修理了張鵬,完成這個月的任務綽綽有余,
他也懶得再去報社接線索,找蘇夢琪聊聊天、吃吃飯、逛逛街,在張鵬面前拿著錄音筆多多轉悠幾圈,“無意”中溜達到廣告部瞅瞅陳潔那死了爹一般的臉色,再聽聽報社里面的風言風語,心情反而慢慢好了起來,日子竟也過得舒服自在。
看著張鵬和陳潔的慘樣,卓峰真是感到,世事無常,前一刻還在落井下石、嘲笑別人的人,此刻就變成了被石頭砸,被嘲笑之人。
這人吶,還是要低調,莫要去裝逼,否則肯定被雷劈。
不知不覺地天就黑了下來,該下班了,卓峰那顆躁動的心,也不知不覺地安靜了下來,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傳說中自己的那個“處分”,心情也變得有些煩躁,千萬別自己剛剛裝完逼,下一刻就被雷劈;別前一刻還在別人眼前轉悠,后一刻就被人騎臉轉悠。
卓峰沒有叫閆杰,也沒有喊蘇小妹,一個人悄悄地下班了,沒有騎小電動,默默地在冬夜的路燈下,慢慢散著步,心情經(jīng)歷過這兩天的大起大落,如今已經(jīng)變得有些無喜無悲了。
冬天的夜,格外的黑,卓峰在路邊一步一步地走著,望著前方忽明忽暗的路,腦中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感覺自己的前途也如同這條路一樣,不知道要通往何方,傳得紛紛揚揚的處分,究竟是什么樣的“處分”呢?
停職?調離崗位?還是辭退?
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是什么結果,卓峰也曾想過找人托關系,可一時之間,找誰呢?梁主任?李婷?江編輯?自己認識的,也就是平時工作接觸到的報社中層,對高層可沒有半點影響力。
況且,平時不善交際,臨時就想抱佛腳,恐怕沒人愿意主動伸出大腿讓自己抱,
憤怒么?應該有點,畢竟臨時工替死鬼不好當。
可惜么?應該有點,卓峰還是喜歡這份工作。
傷心么?沒有,沒缺胳膊、缺腿、缺錢,孤家寡人一個,傷心啥?更何況,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也只有此時,卓峰才突然發(fā)現(xiàn),跑了多半年的新聞,步入社會一年多,還是有些徹底融不進這個城市,沒車沒房,兜里沒剩幾個錢,望著遠處那一棟棟高樓,就仿佛一道道柵欄般,把自己與城市隔離開來,
回老家?守著一畝三分地種田?
辭職?投奔王澤端搞網(wǎng)媒?
跳槽?去其他紙媒?
一個個念頭涌上心頭,一個個念頭被自己否決,卓峰搖了搖腦袋,邁開腿在冬夜里向著家的方向奔跑過去,細密的汗珠慢慢地從身上滲出,一種莫名的自信伴隨著腎上腺激素的分泌悄然出現(xiàn),此前一切不切實際的想法都被他拋之腦后,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這個世界上,唯有父母,還有自己才是可以完全依賴的,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財富,充電,充電,我要充電,修煉,修煉,我要百煉成仙……
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唯有自己變得足夠強大。
這個念頭無比強烈地充斥在卓峰的腦中,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能不懼怕任何風雨,才會像那些YY小說里面一樣,把握住自己的命運,過上“看庭前花開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的自在生活。
雞湯附體,神經(jīng)發(fā)作,就是這一刻卓峰的狀態(tài)。
“老板,這本《全球通史》多少錢?”
“便宜,15元?!?p> “這本《經(jīng)濟學原理》多少錢?”
“也是15元?!?p> “咦,這本《論語別裁》呢?”
“更便宜,10元?!?p> …………
20多歲的老板,看著眼前這個大客戶,選了一本又一本,沒有選《斗破》《凡人》這些火書,選的都是一些平時不好賣的冷門書,那些他以為要壓貨多半年的書,腳也不跺了,笑瞇瞇地忙前忙后,幫忙選書裝袋,一會兒就壘了一大堆。
“來,我?guī)湍隳?。?p> “嗯?”
卓峰一回頭,發(fā)現(xiàn)蘇小妹正笑吟吟地盯著自己,臉上真誠不帶一絲做作,但一個大男人怎么能讓女人拿東西呢,自然是寸步不讓,守好自己的秘籍。
“嘿嘿,這可是我選的神功秘籍啊,可不要小看,等都修煉完了,就能成大神。”
“我信,你說什么我都信?!彼坪跻庾R到卓峰神經(jīng)有點不正常,蘇小妹一反常態(tài)地順著應道。
“哎,哎,哎,我可是認真的,你別亂說?!?p> “好,你認真修煉,我?guī)湍阕o法?!?p> 打趣中,卓峰心中也慢慢豁亮起來,生出了點點火光,此時此刻,望著路燈下,婷婷玉立的蘇小妹,卓峰竟然第一次沒有生出男人常有的沖動,他的心防慢慢地融化了,一些此前想問而沒有問的問題就脫口而出。
“小妹,為什么選我?”
“我會用一生來回答你?!?p> “別這么深奧,我粗人一個,聽不懂?!?p> “我覺得你很優(yōu)秀,很有魅力,是一只潛力股,夠功利吧。”
“別這么夸,我會驕傲的?!?p> “對了,以后不許叫我蘇小妹了,請叫我蘇夢琪”
“蘇夢琪,蘇夢琪,這個名字可比什么蘇小妹洋氣多了,之前我就嘀咕,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有人起名兒叫小妹?!?p> “討打啊你!”
……
一邊說,兩個人一邊走,卓峰這人還是有些大男人主義的,堅持要送蘇小妹回家,結果送來送去,竟然發(fā)現(xiàn)蘇小妹就住在了家屬院的A區(qū),和自己的B區(qū)沒有多遠,也怪不得那天大雪,來得那么快。
回到家中,鉆到被窩,卓峰翻開一本《全球通史》看了起來,歷史小說是卓峰的最愛,看著種種歷史事件,各種稀奇古怪、離奇異常的故事,仿佛自己有種穿越的感覺,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就彌漫在了心中,一些亙古不變的真理,慢慢地顯現(xiàn)出來,讓自己的心靈變得更加透徹,眼神變得更加銳利。
正當卓峰汲取書中精華修煉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他緩過神來,一看,是林宛白打來的,
“卓峰,你稿子出問題了?我看網(wǎng)上都有人發(fā)圖片了,說中百商廈圍攻你們報社了?!?p> “沒事,人都撤了。”
有人關心,自是心中歡喜,但是這電話接起來,怎么感覺有點負罪感?
“你沒事吧?”
“沒事。”
“噢?!?p> 話竟越說越少,直到無話可說,卓峰發(fā)現(xiàn)自己和林宛白之間,仿佛有了一堵墻,一堵無形的墻在隔離著彼此,大概是好久不見了吧。
“卓峰,你就不能多說幾句么?”
“唔,不好意思,剛在看書,還沒回過神來?!?p> “看什么書?”
“《全球通史》”
……
又聊了一會兒,卓峰掛掉了電話,嘆了一口氣,又開始讀書,這或許是自己大學畢業(yè)后,第一次如此主動地、努力地開始讀書,
成功哪里有捷徑可言啊,別看有些人,人前風光、宛若魂穿,也得看看人家背后是何等的辛勞與努力,學霸的成績固然令人羨慕,但學霸的努力更讓人絕望,因為你永遠看不到超越的可能。
為了能早日成神,過上好日子,卓峰從此過上了每天必跑步,雷打不動,五天一本書,風雨無阻的修煉生涯,希望自己能早日脫貧致富奔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