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闖進陸笙的房間,正在抄酸詩的陸笙,嚇得連忙把紙條收了起來“陸老頭!你懂不懂禮貌啊?不敲門啊?”
陸老皺著眉頭質(zhì)問陸笙“你又偷拿我書啦?”
“嘿嘿?!标戵喜缓靡馑嫉男α诵?。
“現(xiàn)在的漂亮小姑娘,這么好糊弄???”陸老感嘆道“我們當(dāng)年都是自己寫!抄的東西,看都不會看的。我真是生不逢時啊!”
“呵呵?!标戵嫌蟹N不祥的預(yù)感,陸老又要開始講他當(dāng)年那些“英勇事跡”了。
“你還會寫詩?”陸奶奶在門口突然冒出的這句話,嚇了陸笙一大跳。
“奶奶!你怎么也不敲門???”陸笙捂著他的小心肝埋怨道。
“敲門?”陸奶奶叉著手進來了“敲門我就打草驚蛇了。怎么抓得住賊?。俊?p> “誰……誰是賊???”陸老心虛的看了陸奶奶一眼。
“跟我走一趟吧,陸振國同志!”陸奶奶的眼神都能殺死人了。
“干……干嘛?”陸爺爺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陸笙看著爺爺?shù)膽Z樣,無奈的搖了搖頭。
“寫詩??!”陸奶奶酸溜溜的說“沒想到你,還有這才華呢。還會作詩?我當(dāng)年可是連抄的詩都沒收到過??!我可真好糊弄!”
“我……我老啦!寫不出來了!”陸老開始撒潑了。
“老了?好啊!那你把年輕時,寫給別人的情詩念給我聽聽啊?是不是寫給那個女特務(wù)的?”又是這個女特務(wù),她還真是奶奶的心魔。
陸笙也覺得奇怪,爺爺當(dāng)年的故事,他是從小聽到大,耳朵都要長繭了。怎么從來沒有聽過關(guān)于這個女特務(wù)的事情,難道爺爺年輕的時候,真的和這個女特務(wù)茍且過?
“黃小妹!這個事,你怎么就不能翻片兒呢?我和她真的沒什么!”一提到這個女特務(wù),陸老也有些激動了。
陸奶奶一屁股坐在陸笙的床上,噘著嘴委屈的看著陸爺爺。陸爺爺立馬和顏悅色的貼上去安慰她“好啦,都是我的錯!年輕的時候不是為了避嫌嘛。我寫寫寫……馬上寫!我給你寫100首!走走走,咱們別吵笙兒了?!?p> 陸奶奶這才跟著陸爺爺回了房間。
陸笙抄完詩,準(zhǔn)備把爺爺?shù)臅?,偷偷還回去。輕手輕腳的出了門,看見陸老一個人,正靠在陽臺的扶手上。
陸笙探頭往爺爺?shù)姆块g里瞄了一眼,陸奶奶已經(jīng)睡著了。
陸笙這才放心的朝陽臺上走了過去,發(fā)現(xiàn)陸老正在抽煙。陸笙連忙把煙掐了,責(zé)備道“你不早戒煙了嗎?醫(yī)生的話都不聽了?不要命啦?”
陸老的手指,空虛的舉在空中,他深深的吐出了,嘴里的最后一口煙霧,模樣看上去很是不舍……有些東西,明知不好,為什么還會念念不忘。
“想那女特務(wù)了吧?”陸笙八卦的試探著。
陸老小心翼翼的看了房里一眼,確認(rèn)陸奶奶沒過來,才慢慢走到陽臺的藤椅上坐著。陸老疲憊的揉了揉腦門兒,語重心長的說“陸笙,以后別提她了,特別是在你奶奶面前?!?p> “我當(dāng)然不會在奶奶面前提了!”陸笙躥到爺爺面前,好奇的問“您一定喜歡她吧!”
陸老把手從腦門兒上放下來,指著陸笙說“就你這……整天只會跟著姑娘屁股轉(zhuǎn),寫情詩還要抄的小癟三,你懂個什么???”
陸笙靠著椅背,不服氣的說“別狡辯了,你早露出馬腳了?!?p> “哦?”陸老抬了抬眉毛,也是一個不認(rèn)輸?shù)木笃狻?p> “上次你使奸計,讓我爸收拾了我一頓。美其名曰是舍不得你那朵名花被我掐了,其實你是記恨我,拿那個女特務(wù)的事威脅你吧?”陸笙委屈的看了陸老一眼,嘟囔著“你怎么可能為了一朵花就收拾我?你就那么喜歡她?玩笑都不能開?奶奶不是個小氣之人,這么多年都放不下,一定有她的理由。你跟我說說唄,我保證不跟奶奶提。”
“哈哈?!标懤闲α藘陕暎犞路鹩行┦?。
“她啊……”陸老的眼角微微濕潤了,看來真是個大故事,陸笙津津有味的看著他,等著聽下文“她呢……沒什么好聊的。不如你給我說說你每天收明信片的事兒,是妍姑娘給你寄的吧?秦瑟知道嗎?她爺爺老秦可厲害著呢,你也見識過。悠著點,惹了他,我也保不了你。”
陸笙拍了椅子的把手一把,泄氣的說“你可真沒勁!”
說完陸笙就回房間了。
陸老錘了錘自己的胸膛,是啊……都這么久了。那滋味兒,怎么還是忘不了呢?
烽火硝煙里,醫(yī)務(wù)室的燈光忽明忽暗,黃小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鄭醫(yī)生,她怎么一直不見好啊?”陸振國握著小妹的手,焦急的問著。
醫(yī)生面色凝重,有話想說,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說話?。 ?p> 鄭醫(yī)生還是沒有開口。
陸振國掏出槍,彈藥上膛以后,指向了鄭醫(yī)生。
“老陸你干什么呢?指著人鄭醫(yī)生干嘛!”戰(zhàn)友們勸著陸振國。
鄭醫(yī)生平靜的看著老陸,他心里清楚,老陸不可能朝他開槍。
這個時候老陸把槍口調(diào)轉(zhuǎn),對準(zhǔn)了自己的太陽穴。包括鄭醫(yī)生在內(nèi),整個屋子都沸騰了。
“老陸!老陸!你別沖動!別沖動!”鄭醫(yī)生著急的把手伸出來,勸老陸平靜。
“我就問你一句話……”老陸眼眶濕潤,篤定的看著鄭醫(yī)生“她還有救嗎?”
鄭醫(yī)生猶豫了一下說“有救……她只是病毒感染了,須要青霉素。”
“青霉素?什么玩意兒?是藥嗎?咱們有嗎?”屋子里的人開始嘀咕起來了。
老陸聽完了鄭醫(yī)生的話,收起了槍。
戰(zhàn)友欣慰的拍了拍老陸的肩膀“哎呀,沒事兒了。沒事兒了。把那藥買來不就行了!看把老陸給急的!傳出去又要給你處分呢!剛剛的事,大家都別說出去??!”
老陸走到鄭醫(yī)生面前,抱歉的說了一句“剛剛對不住了?。 ?p> 鄭醫(yī)生用一種更抱歉的眼神看著老陸,別人不清楚具體情況,老陸心里明白,青霉素沒那么好找。說不定又有一場風(fēng)波要氣了。
老陸回到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房門,把窗簾撥開一條小縫,貼墻看著遠處的敵區(qū)。然后拔出匕首,用手帕擦著刀鋒。
“咚咚咚!”有人敲門。老陸掀起衣角,收好了匕首。
“進來!”老陸喊完以后,一個小兵就進來了。
“報告連長!那個女特務(wù)要見你!”小兵一字一句的匯報著。
老陸把手帕往桌上一扔,表情有些不痛快的說“不見!”
看見老陸生氣了,這個小兵哆哆嗦嗦的有些害怕了。準(zhǔn)備關(guān)上門出去,小兵思索了片刻,從衣兜里掏出一個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走了。
老陸瞄了一眼,那是一顆襯衣的扣子。
老陸嘆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揉著腦門兒。
這是他們駐地里最暗的一個房間,門常年關(guān)著,一扇窗也沒有。門口守著剛剛那個敲門的小兵,他看見老陸過來,對他敬了一個禮,為他開了這扇門。
老陸苦笑了一聲,用手推開了門。
房間里很整潔,點著燈也不覺得有多暗,特別是一推開門,迎面而來的香氣,是她身上獨有的。老陸有些疑惑,她關(guān)進來的時候就收了她的行李箱,哪兒還來的香水?
蘇窈坐在鏡子前上,一邊哼著小調(diào),一邊理著她旗袍的扣子。不管什么處境,她仿佛都是這樣一幅不著調(diào)的樣子。
老陸把手里的扣子,往她的梳妝臺上一扔,轉(zhuǎn)身坐到了她的床上。
蘇窈拿起扣子,扭腰看了老陸一眼,身段風(fēng)姿萬千。
“說吧。什么事?說完我跟你就兩清了?!崩详懫届o的看著她。
蘇窈對老陸輕輕一笑,那雙靈動的眼睛,笑成了一對彎月。她嘴角的梨渦,甜得像七月剛熟的荔枝。
蘇窈走到床邊,挨著老陸坐了下來,把那雙纖纖玉手,輕放在老陸的大腿上。微微翹起小指,用無名指和中指,蹭了蹭老陸的大腿,撒嬌的說“你脾氣還是這么急哦?動不動就說兩清的話,不怕人家傷心?”
老陸看著她這沒個正經(jīng)的模樣,歪頭一笑。警覺地看了一眼門外,認(rèn)真問她“你的行李箱,怎么還給你了。難道……”
難道……處置你的指令下來了?
蘇窈看出了老陸的心思,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靠著他的肩膀,溫柔的問他“擔(dān)心我啦?”
老陸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如果不是組織要處置她的話,她為什么一定要見自己。難不成她又要鬧什么幺蛾子?這個關(guān)鍵時候,可不能再出什么紕漏。
老陸拉著蘇窈的手,邪惡的笑著,用另一只手,單手抽出了皮帶。
蘇窈歡喜的撲到了老陸懷里,貼在老陸耳邊嬌嗔的說“你耍流氓!可我喜歡你耍流氓?!?p> “嘿嘿!”老陸咧嘴一笑,把蘇窈反手按在床上,準(zhǔn)備拿皮帶把她綁起來。
蘇窈早有準(zhǔn)備,一腳踢在了老陸的肚子上。老陸退到了她的梳妝臺前,這么大動靜都沒人進來。蘇窈這次又使了什么花招?拖了多少人下水?她要干什么?
“怎么?怕啦?”蘇窈撕了她旗袍的裙擺,露出兩條白花花的大腿。看來她是真想和老陸來硬的。
蘇窈抬腿就是一腳,朝老陸的頭部踢了過去。老陸閃開以后,還了蘇窈一拳。蘇窈轉(zhuǎn)了兩圈,躲過了這一拳。她又還了一拳,老陸抓住她的手腕兒,面對面把她按在了梳妝臺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老陸語重心長的問著她。
蘇窈在老陸身下嫵媚的笑著,抬起右腿,用她的腳踝劃過老陸的腿,最后把腿盤在了老陸的腰上。
“我能干什么???”蘇窈嬌滴滴的說“你這么久都不來看我,一見我就動手,我能不生氣嗎?”
蘇窈噘著嘴,臉蛋紅撲撲的,兩眼水汪汪的看著老陸。她一只手伏在老陸的胸前,一只手開始解她旗袍的扣子。
老陸翻了個白眼說“我現(xiàn)在沒心情陪你鬧,你要沒事兒……”
老陸的話還沒有說完,蘇窈就從旗袍里掏出了一個注射器,狠狠的扎在了老陸的胸前。
“你……”推開蘇窈,覺得腦袋昏昏沉沉,都快要站不住了。他想說話,也沒力氣喊出來了,最后倒在了床上。蘇窈穿好旗袍,對著暈倒的老陸,得意的笑了……
“黃小妹……小妹……”老陸躺在病床上,喃喃囈語。
“老陸!老陸!你醒啦?”戰(zhàn)友們叫著他的名字。
老陸這才睜開了眼睛“這是哪兒?”
“醫(yī)務(wù)室??!”戰(zhàn)友答著“你生病昏倒了,躺了兩天了?!?p> “兩天?”老陸驚訝的說“黃小妹呢?她怎么樣了?”
“跟以前一樣??!病著呢!”戰(zhàn)友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那……蘇窈呢?”
“你在自己房間突然暈倒了,大家都去看你了。她好像在這個時候趁亂跑了?!睉?zhàn)士仔細的解釋著。
他怎么會在自己房間昏倒?蘇窈趁亂跑了?這都是什么事兒??!壞了!他還要去敵區(qū)拿藥呢!
老陸想從病床上下來,被戰(zhàn)士扶了回去“鄭醫(yī)生說你現(xiàn)在不能亂動!”
“不行,我有急事!”老陸穿好衣服,拿著外套就準(zhǔn)備出去。
這個時候,一個小兵沖進了醫(yī)務(wù)室“不好了!那個女特務(wù)又回來了?”
“回來了?怎么又回來了?”戰(zhàn)士疑惑的問著。
“不知道??!在營外草叢發(fā)現(xiàn)的?!毙”f完,老陸就沖了出去。
營外草叢,圍了一群人。遠遠看見,有人倒在了草叢里。
“怕她有詐,先打一槍再過去吧?!迸赃呌腥嗣闇?zhǔn)了蘇窈。
老陸從人堆里出來,伸出手,把對著蘇窈槍口往上提了提?!芭椤钡囊宦?,這槍打偏了。
“陸振國!”這人氣急敗壞的叫著他。
老陸頭也不回的朝草叢里走去,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蘇窈滿身都是血。
老陸看著她的樣子,皺了皺眉頭,老陸半跪在地上,把她拉了起來。
蘇窈枕著老陸的手,虛弱的對他笑了笑,她甜甜的梨渦還在,嘴里卻冒出了一股血。
老陸心口一顫,眼睛濕潤了,他輕聲責(zé)備她“不是走了嗎…”
蘇窈撅了撅嘴,委屈的說“你盼著我走嗎?”
老陸看著蘇窈身上的傷口,這傷看樣子是沒法救了……他閉上了眼睛,臉頰微微顫抖。
“你不看看我嗎?現(xiàn)在不看,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哦!”蘇窈帶著哭腔,對他撒著嬌。
老陸睜開眼,一行熱淚從他的眼睛里掉了出來,蘇窈欣慰的笑了。她要的就是這種痛,她要他……永不忘。
她吃力的抬手,想在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什么東西。
“那兒是敵區(qū),你去了……是會受處分的?!碧K窈虛弱的說“你要娶誰都不打緊,可你……只能為我受處分?!?p> 最后,她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沾滿鮮血的紙盒,遞到了老陸的手里,盒子上寫著……青霉素。
老陸攥著盒子,控止不住的留著眼淚。
蘇窈越來越虛弱“我這輩子,沒說過幾句真話……”
她用沾滿鮮血的臉,在老陸的手上,歡喜的蹭了蹭,像個撒嬌的孩子“遇見你,真好啊?!?p> 她走了,手里還緊緊握著,老陸的那枚扣子。
他欠你的,終究是還不了了……
“楊柳曼如雨,容華猶不及”
老陸在她的墓碑上,寫了這行字。這是他初次見她時,送給她的情詩。
江南煙雨楊柳飄的絕美景致,也比不上你容顏的美好……蘇窈。
“黃小妹能好起來了。”鄭醫(yī)生幽幽的說著。
“她扎我的那支鎮(zhèn)定劑,是你給她的吧?”老陸咬著牙問他。
“嗯。”鄭醫(yī)生毫不避諱的承認(rèn)了。
老陸苦笑了一聲說“別告訴黃小妹這事,她醒了以后,把她調(diào)去后方。”
“好。”
……
早上6點半,陸老爺子像往常一樣早早的起了,輕手輕腳的去了廚房,給陸笙做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