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孩子都不再說話,靜靜地聽蘆笛繼續(xù)講過去的故事。
在岳嶺回來的公交車上,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史元稹一直默不作聲,似乎在想著心事。
蘆笛看著史元稹面沉似水,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么。她知道他已經(jīng)有了兩個女兒,特別希望自己生個兒子來繼承他們家的香火。但是生男生女又豈是人力可左右的?
“你很介意我懷的是個女孩兒,對嗎?”
蘆笛終于忍不住了,問道。
“不是!”
史元稹斷然否定了蘆笛的話。
“你別多想。你做B超時候我接了個老家的電話,說我老婆同意離婚了,讓我去辦離婚手續(xù)?!?p> 史元稹看著蘆笛一眼,又看了看蘆笛高高隆起的肚子。
“但是你還有倆月就該生了,我又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里,一直在想讓誰來照顧你。所以……”
“真的?”
終于聽到史元稹老婆同意辦離婚手續(xù)了,蘆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你去吧,我沒事兒。”
蘆笛心里非常自己能走出黑暗,擺脫“小三兒”的身份,站到太陽底下大大方方地做史元稹夫人了。她太在意了,卻沒注意史元稹說的是“我老婆同意離婚”,而不是用原來常用的“黃臉婆”三個字。
“我能照顧自己,辦手續(xù)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再說有事兒我會給我媽媽打電話的?!?p> “好吧!你真乖!”
史元稹終于笑了笑,摸了摸蘆笛的頭。
“那回去以后我收拾收拾就回去,趕緊把手續(xù)辦了,然后去你們家提親?!?p> “嗯!好!”
蘆笛側(cè)過頭,把頭靠在史元稹肩膀上,開心地笑著,她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未來美好的生活在向自己招手。
史元稹已經(jīng)走了十來天了,只是在剛到南方老家時候給蘆笛報了個平安,然后就像被風吹跑的風箏一樣再沒有一點兒消息。
蘆笛再給史元稹打電話,不是關(guān)機,就是無法接通。
蘆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史元稹老家的信息竟然一無所知,她和史元稹的聯(lián)系方式只有那一個電話號碼。
蘆笛拿著這個電話號碼,一遍一遍地撥打著這個號碼。這號碼就像一只在高空中、狂風里肆意飛舞的風箏。電話線就像連接風箏的風箏線。這只風箏在狂風中狂舞著、撕扯著,隨時會掙斷這根風箏線。
蘆笛心里隱隱有了一種祥的預(yù)感,卻又不敢承認。她瑟縮縮在租住的小屋里,整日里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蘆笛又不敢回家,因為爸爸因為自己委身于一個有婦之夫而且未婚先孕的事兒已經(jīng)氣的腦中風了?,F(xiàn)在自己這個樣子回去,會要了爸爸的老命的。
蘆笛一遍一遍撥打著那個電話號碼,直到那個電話號碼變成空號。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blank!”
一個毫無感情色彩的女聲在話筒里一遍一遍重復(fù)著的這句話,讓蘆笛徹底絕望了,她終于崩潰了。
她沖進廚房拿起菜刀,狠狠滴砸爛了電話。電話里那個女人終于住嘴了。
“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回來了!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蘆笛使勁兒揪著自己頭發(fā),一遍一遍問著自己。
蘆笛沒有答案,只是覺得頭痛欲裂,她使勁敲打著自己的頭。
“咚~咚咚~”
忽然客廳的房門傳來輕輕的扣擊聲。
“我在做夢嗎?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動靜了?!?p> 蘆笛搖搖頭懷疑地看著房門。
“咚~咚咚~咚咚~”
仿佛是為了打消蘆笛的懷疑,敲門聲再次響起。
“啊!他回來了!一定是他回來!他沒騙我!”
蘆笛光著腳丫子,跌跌撞撞地撲向客廳,打開了房門。
門口,站著的是在美麗華客房部第一次見史元稹時候,陪史元稹一起來的那個高個子男人,他還特意給蘆笛留過一張名片。
“???你不是他,你是……”
蘆笛搖搖晃晃地站在門口,使勁兒想著。
“汪?汪?汪濛!”
“我記得你,我們一起吃過飯。你怎么來了?史元稹不在,他走了,他不會回來了?!?p> 蘆笛看著汪濛語無倫次自顧自地說著只有自己才聽的懂的話。
汪濛被眼前的蘆笛驚呆了!眼前的蘆笛蓬頭垢面,干瘦的身體挺著一個大肚子,憔悴枯黃的臉上,嘴唇已經(jīng)起皮干裂,卻自顧自說個不停。
汪濛怎么也不能把眼前這個神經(jīng)質(zhì)的近乎瘋狂的女人,和在美麗華初見時候那個年輕、漂亮穿著旗袍的美麗的女孩看做是同一個人。
汪濛心里暗暗罵到:史元??!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是我!我是汪濛?!?p> 汪濛慌忙伸出胳膊扶住搖搖晃晃的蘆笛,隨手關(guān)上房門。
“是史元稹讓我來照顧你的,他老家有事兒過不來,委托我來照顧你?!?p> 汪濛扶蘆笛在沙發(fā)上坐好,給蘆笛倒了一杯水。
“你不要胡思亂想,要照顧好自己還有肚子里的孩子。”
“你是不是很久沒吃飯了?”
汪濛看著蘆笛塌陷的臉頰,心里隱隱作痛。
蘆笛想了想,點點頭:
“大概兩天沒吃了吧?不覺得餓?!?p> “現(xiàn)在是不是有點兒餓了?”
汪濛笑瞇瞇的看著蘆笛,就像哥哥看著妹妹,又像父親看著女兒,目光就像窗外和煦的陽光一樣溫暖。
“嗯!”
蘆笛想了想,又點點頭。
“是餓了!”
“那好,你自己去水龍頭哪里洗洗臉,洗洗手,我去給你煮面條吃,好不好?”
汪濛像哄孩子似的對蘆笛說道。
蘆笛點點頭。
“好?!?p> 然后乖乖地走去洗手間。
汪濛轉(zhuǎn)身進了廚房,開始翻箱倒柜。終于找到一把面條,幾顆雞蛋,竟然還發(fā)現(xiàn)了兩根干癟的大蔥。
“足夠了。”
汪濛自言自語道。
汪濛麻溜地剝好大蔥、洗凈、切成蔥花。
然后把炒鍋放爐灶上打開火,看過里水珠烤干,開始冒煙時候,倒進少許花生油,然后放入蔥花爆香。
頓時花生油和蔥花兒誘人的香味兒充滿的廚房。
隨著汪濛叮叮當當一陣子忙活,一碗熱氣騰騰的蔥油面條出鍋了。
“好香?。 ?p> 蘆笛已經(jīng)梳洗完畢,她換了一件干凈的碎花孕婦連衣裙。
而且她不但洗干凈了臉,還洗了頭發(fā),被吹風機吹的半干頭發(fā),披散在肩頭。
“吃吧!”
汪濛把窩著一顆白嫩嫩的荷包蛋的蔥油面放在餐桌上。順手把手里的筷子遞給蘆笛。
蘆笛把臉湊近熱騰騰的面條,小巧的鼻子貪婪地翕動著。
“香!”
說完,迫不及待地舉起筷子,往嘴里扒拉著面條。
不一會兒,一大碗面條,風卷殘云一樣被蘆笛吃下了肚兒。
蘆笛不好意思地看著汪濛。
“我都吃了,好像還有有點兒餓?!?p> “這頓吃這些就行了,慢慢來?,F(xiàn)在吃完了就睡一會兒吧,睡醒了再吃昂?!”
汪濛半是詢問半是命令的對蘆笛說道。
蘆笛看到了汪濛,好像看到了史元稹一樣,心里踏實了,也知道餓了。
現(xiàn)在熱熱的吃了一碗蔥油面外加一顆荷包蛋,更是覺得通體舒泰。
聽汪濛這么一說果然覺得十分困倦,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我確實是困了,好像好幾天沒睡好覺了。我去睡一會兒?!?p> 蘆笛從床頭柜上摸過一把鑰匙,遞給汪濛。
“這是房門的鑰匙,他走的時候忘記拿著了?!?p> 汪濛接過鑰匙猶豫了一下,便收下了。
“好,你現(xiàn)在好好睡一覺吧。我出去辦點兒事兒?!?p> 十幾天以來,蘆笛第一次踏踏實實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甚至連一個夢都沒做。
蘆笛再次醒來的時候,房間里漆黑一片,窗外面的天空黑沉沉的,幾顆星星透過玻璃窗偷偷地看著她。
黑洞洞的房間里,只有從房間門的地板上的門底下的縫隙里透進來進來一點兒客廳里的燈光。
黑暗中,蘆笛睜大眼睛,卻沒有馬上起床。從中午睡到現(xiàn)在,蘆笛已經(jīng)徹底清醒了,她明白了:史元稹不會回來了,只是不知道現(xiàn)在在外面客廳里待著的汪濛是什么來意?
蘆笛沉思了半天,終于起身下了床。
“你醒了?”
看蘆笛出來,坐在沙發(fā)上的汪濛站起身。
“是不是餓了?我讓飯店送了兩份菜。剛送來時間不長,還熱著呢,你趁熱吃吧?!?p> 蘆笛順著汪濛的目光看去,餐桌上擺著一只盤子和一個大號湯碗,盤子上扣子一個大湯碗,湯碗上蓋著一個盤子,保著溫。
讓汪濛這么一問,再看到扣著湯碗的餐盤,蘆笛的肚子配合地發(fā)出“咕~咕~”的叫聲。
“嚎,看來是餓了?!?p> 汪濛啞然失笑。
“你先吃飯吧。”
“你吃飯了嗎?”
蘆笛問汪濛。
“我一會兒走的時候在外面吃?!?p> 汪濛回答道。
“謝謝你買來飯,一起吃吧?你應(yīng)該還有事兒跟我說吧?一邊吃飯,一邊說吧?!?p> 汪濛看著眼前的蘆笛,不再是下午那個憔悴、神經(jīng)質(zhì)的女人。現(xiàn)在的蘆笛沉著冷靜,仿佛已經(jīng)洞悉了一起。
汪濛猶豫了一下,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蘆笛拿過兩雙筷子,遞給汪濛。
汪濛已經(jīng)拿開了扣著的湯碗,一份臘肉炒蒜薹,一份毛血旺呈現(xiàn)在蘆笛眼前。
蘆笛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好幾天沒正經(jīng)吃飯,她是真餓壞了。
“也不知道你愛吃什么,就隨便點了倆菜?!?p> 汪濛抱歉地看著蘆笛。
“挺好的,謝謝你。”
蘆笛大口大口地合著著菜吃著米飯,吃相比汪濛還豪放。
很快半碗米飯已經(jīng)下肚了,蘆笛吃飯的速度這才慢下來,她從飯碗上抬起頭看著汪濛,忽然問了一句:
“史元稹讓你來的給我說什么?他不回來了,是嗎?”
逸竹仙
香火有那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