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凍死蒼蠅未足奇

　　變臉不光是他們兄妹幾個(gè)，大殿里所有的人臉色都變了。

　　今天在這里的官員不是李泰的黨羽，就是李承乾的敵人，李承乾突然到來，這不是來數(shù)人頭嗎?

　　其實(shí)李承乾不來也早就知道他們誰來了，李承乾的方法、趙節(jié)的人力、丘神績的領(lǐng)導(dǎo)，東宮情報(bào)織組絕對是當(dāng)今世一流的。

　　李承乾在芙蓉園門口走下車駕，看著烏壓壓的一群人站在雪里朝自己行禮，抬頭看看天空依舊飛毛扯絮地下著大雪。

　　柱著拐杖一點(diǎn)點(diǎn)地向走，直走到眾人面前才淡淡道：“都平身吧?！?p>　　李承乾突然覺得很尷尬，前面這幾個(gè)是魏王李泰、吳王李恪、漢王李元昌、蜀王李愔，但除了能認(rèn)出大胖子是李泰以外，其他幾個(gè)人他就分不清他們誰是誰了。

　　不過也沒有關(guān)系，只要認(rèn)識李泰就好，于是他給除了李泰以外其他三人一個(gè)笑容，然后轉(zhuǎn)頭冷著臉道：“魏王你就讓孤王站在這雪地里嗎?”

　　李泰一臉吃了屎的表情，上前道：“太子殿下請進(jìn)！”

　　“這么的大雪，往里走還有一段路，要不太子殿下坐小輦吧！”漢王李元昌一臉媚笑道。

　　“是啊，太子殿下腿腳不好，還是坐輦吧！”李泰話中帶刺道。

　　“李泰，孤王一直說你不長進(jìn)，還真是不長進(jìn)，知道孤王腿腳不好，你準(zhǔn)備的小輦呢?

　　還一開口就是孤王腿腳不好，天下人都知道孤王腿腳不好，用得著你說?你還能再找人上封奏疏說孤王腿腳不好，請父皇廢了孤王的太子之位?”李承乾直接挑明他的險(xiǎn)惡用心，在場的所有的人都被嚇住了。

　　“太子殿下息怒，魏王只是一失言，還請?zhí)拥钕虏灰?jì)較?！眳峭趵钽〉谝粋€(gè)反應(yīng)過來。

　　“這輦駕要孤王等到什么時(shí)候呀?”李承乾也不理他，直接轉(zhuǎn)移話題。

　　李恪：……

　　李泰：……

　　眾人……

　　李承乾坐在四人抬的小輦上，看著下面一群人垂頭喪氣的模樣，心里很高興。

　　來到正殿，李承乾看見三個(gè)宮裝麗人在門口向他行禮，知道都是公主，便含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p>　　長樂公主和新城公主走向前一左一右地扶住李承乾道：“外面雪大，大哥凍了一路，快到里喝杯酒暖暖身子?！?p>　　李承乾呵呵一笑，任由她們扶著感嘆道：“還是妹妹好啊，知道心疼大哥?！?p>　　李泰因?yàn)榻裉旒日埩俗谑矣终埩送獬迹蠢砣还鲬?yīng)該另外設(shè)席，但是他想營造出兄弟姐妹合家歡樂的場面，就在大殿里掛一道珍珠簾子，簾內(nèi)是幾位公主和親王的坐席，簾外是大臣的坐席。

　　大殿中間一溜是五個(gè)三足鎏金大火盆，里面都燃著銀絲無煙炭，把個(gè)大殿烘的陽春三月一般暖和。

　　頭上掛著兩溜牛油巨燭，大殿從前到后都照得明亮無比，纖毫可見。

　　簾外小幾擺上杯盤碗盞筷子酒壺等用具都是雕花純銀的，簾子里面則是純金的。

　　三人走到主位前，李承乾看是白狐皮的坐墊和小幾，立時(shí)把臉放下來，轉(zhuǎn)身看著李泰道：“李泰，你怎么回事啊?”

　　李泰被問的一愣，一臉無辜道：“請?zhí)拥钕旅魇?！?p>　　“孤王腿腳不好，你都掛到嘴邊上了，怎么不知道給孤王準(zhǔn)備羅漢床呢?”李承乾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

　　“昨日太子殿說是不來的，所以沒有準(zhǔn)備，臣弟這就去安排?！崩钐┎槐安豢旱?。

　　“強(qiáng)辭奪理，你剛才去接駕時(shí)不會安排嗎?如果你出去之前安排了，這會還換不好嗎?”李承乾則是得理不饒人。

　　“是臣弟做事不周，臣弟這就去安排！”李泰還是低頭了。

　　“不用了！”李承乾一罷手，然后對跟在他身后侍衛(wèi)道：“去把孤王的躺椅和小高幾搬來?！?p>　　不一時(shí)東宮待衛(wèi)搬進(jìn)來一張?zhí)珟熞?，老鬼在太師椅上鋪一張大虎皮，旁邊放一張小茶幾，其他人把從東宮帶出來的四個(gè)下酒菜和一壺酒放上。

　　李承乾大馬金刀地坐下，然后對眾道：“你們也都坐下吧！”李承乾端起酒杯，悠然地啜一小口。

　　眾人看著高高在上的李承乾心里都是五味雜陳，覺得今天的李承乾很陌生，跟以前那個(gè)待人溫和，善良懦弱的李承乾判若兩人。

　　李承乾看眾人都跪坐好了，笑道：“把咱們帶來的菜，給大家嘗嘗?！?p>　　東宮跟來的小太監(jiān)忙把已經(jīng)搬進(jìn)來的食盒都打開，里面是跟李承乾小幾上擺的一樣的菜，一個(gè)清炒芽苗菜，一個(gè)五香蠶豆，一個(gè)蒜黃炒雞蛋，還有一個(gè)是油炸雞丁。這些都是太子妃蘇氏準(zhǔn)備的，她聽說李承乾要去芙蓉園赴宴，怕李泰給李承乾下毒，急忙讓典膳局把準(zhǔn)備的午飯給李承乾帶來了。

　　東宮的小太監(jiān)把菜都放到眾人桌上，區(qū)別就出來了，東宮用的器物都是白瓷的，而幾上放的魏王府的器物不是金的就銀的。

　　李承乾笑向長樂和新城公主這邊道：“這些都是是東宮想出來新烹的飪手法做的，你們嘗嘗可還能入口。”李承乾雖然分不清楚她們是誰，但也知道對自己如此親近的，只能長樂公主和新城公主。

　　兩位公主聞言一笑，略微矜持地挾起一點(diǎn)清炒芽苗菜，放入口中一嚼味道果然與眾不同。

　　年紀(jì)小一些的新城公主驚喜道：“這么好吃，是怎么做出來的?”

　　長樂公主聞言臉上一紅，嗔怪地看她一眼道：“小妹小聲些，外面還有那么多外臣呢?”

　　新城公主自知失言羞紅了臉，低著頭不敢看李承乾。

　　李承乾一直笑吟吟地看著她，但心里卻已從她們的對話中猜出了她們具體的身份。

　　呵呵笑道：“這怕什么好吃就是好吃，豆芽菜我也給你們帶來一些，派個(gè)人去東宮學(xué)學(xué)怎么做就是了，想吃以后天天有得吃?！?p>　　“大哥就寵著她吧！”長樂公主聞言一笑道

　　“大家都快趁熱吃吧，這幾個(gè)菜只有熱的才好吃?！崩畛星瑢Φ罾锼腥说?。

　　眾人都忙道：“謝太子殿下?！?p>　　就在眾人開吃時(shí)，一個(gè)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這么多青菜，恐怕也只有用內(nèi)庫銀不被禁的東宮才吃得起吧！”盧承慶早就想給李承乾難堪，直到此時(shí)才抓住機(jī)會。

　　若是以前的李承乾肯定要說‘孤王之過也?！涩F(xiàn)在的李承乾豈會慣著他，直接冷下臉道：“你不想吃就給孤放在那！”

　　盧承慶的臉一下變成了豬肝色，緊接著又一個(gè)刺耳的聲音響起。

　　“就是就是，這么好吃菜給你吃，你還說三道四?！笔裢趵類忠怀陨侠畛星瑤淼牟司筒煌２幌聛?，唐時(shí)冬天青菜極少，他們在外地根本就吃不著。

　　李承乾不但反客為主，還絲毫不給面子，這讓李泰和其同黨臉色都十分難看。

　　“住嘴！”李恪已經(jīng)后悔今天帶著李愔來了。

　　李承乾到現(xiàn)在還沒有分清楚這幾位親王誰是誰，看蜀王李愔替他說話還以為是以前李承乾的同黨漢王李元昌呢?

　　于是嚴(yán)肅地看著吳王李恪道：“他好歹也是你的長輩，你都不讓他說話了?”

　　不料此言一出全場大驚，過了半天才聽高陽公主道：“太子殿下，你不認(rèn)識他們啦?”

　　李承乾聞言急忙回頭去看老鬼，老鬼忙低聲道：“那是蜀王，說他的是吳王，那邊才是漢王?！崩瞎砺曇綦m低可是珠簾內(nèi)的幾人都聽清楚了。

　　李承乾正尷尬時(shí)，卻見新城公主“啪”一聲把筷子放在小幾上，嗔道：“大哥都被他給氣糊涂了?！?p>　　“外面的雪那么大把人眼睛都給耀花了，再喝點(diǎn)酒哪里還能看得清誰是誰呀！”長樂公主也笑著打圓場。

　　“就是就是，來老六喝酒！”李承乾借坡下驢，舉起酒杯邀蜀王李愔喝酒。

　　蜀王李愔忙舉起酒杯，吳王李恪低聲斥道：“還不敬太子殿下?！?p>　　“老三咱們是兄弟別來這套把酒喝了?！?p>　　“好?！?p>　　三人一起把杯中酒喝干，才解了這個(gè)尷尬。

　　李泰聽李承乾跟李恪李愔稱兄道弟，比吃了屎還難受，見他們放下酒杯，就端著酒杯起身，走到大殿中間，朗聲道：“昨日長安城普降瑞雪，想著來年五谷豐登，孤王不勝欣喜，特舉辦這場初雪詩會。

　　能得太子殿下、漢王叔、吳王兄三位公主和六弟還諸位大人賞光前來，真是榮幸之至?！闭f罷把杯中酒喝干。

　　“魏王爺風(fēng)雅高士，在芙蓉園辦此雅集，我等豈能不來共鑲勝舉，酒已夠了該請王爺賦詩才是。”一眾魏黨都紛紛起身謙虛道。

　　李泰矜持地?cái)[擺手道：“小王可算不上什么風(fēng)雅高士，倒是太子殿下前些日子給小王一首極好的詩，怕是在座的沒一個(gè)人能比得上。

　　今天太子殿在此理當(dāng)先請?zhí)拥钕沦x一首瑞雪詩才是。”

　　“對該請?zhí)拥钕沦x詩！”大殿中很多人都是提前竄通好的，此時(shí)都跟著起哄。

　　李承乾看著李泰表演，就連連冷笑，待李泰提到請他作詩，便緩緩起身走出珠簾，睥睨地看著眾人，淡淡道：“要說作詩啊孤王還真作了一首，怕你們諸位聽了不高興?！?p>　　眾人以為他怕了，都忙道：“太子殿下作的必然是好詩，我等怎么會不高興?”

　　“還請?zhí)拥钕乱鱽?！?p>　　……

　　李承乾看他們起哄，想看自己出丑，便抬手一壓道：“好，那孤王就先做一首，你們聽了

　　雪壓冬云白絮飛，萬花紛謝一時(shí)稀?！蹦钔赀@兩句李承乾又向前走出兩步才接著念道：“高天滾滾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氣吹。

　　”然后抬頭挺胸，提高聲音道：“獨(dú)有英雄驅(qū)虎豹，更無豪杰怕熊羆?！蹦畹竭@李承乾看了眾人一眼，見眾人已經(jīng)被他的詩振撼的沒有反應(yīng)了，大殿里唯有粗重呼吸聲。才微微一笑接著道：“梅花歡喜漫天雪”后退兩步大手?jǐn)[道：“凍死蒼蠅未足奇”

　　聽了最后一句，眾人眼睛掉了一地，覺得太俗，想作找出毛病批駁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