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你去聯(lián)系老四，老五。”
“嗯！”
娃娃臉人都快吐得虛脫了，拖著虛浮的腳步，一步步往前院趕去。
這種場景，對于葉言來說，早已是屢見不鮮。
在東方汐的眼神囑意下，微用手帕輕掩了口鼻，人就毫不遲疑地靠了過去。
下半身還泡在水中的女尸，臉上除卻幾個大窟窿之外，便只剩下不時從中爬進爬出的黑白色蠕蟲。
再看向水中，微飄動著的紗衣下面，罩著的白嫩雙腿，亦只剩下森森然白骨和上面少得可憐的一些皮肉。一些不知名的小魚，此刻亦在其周圍打著圈兒，絲毫不為這惡臭氣息所動。
想來，除卻尸首經(jīng)長時間浸泡而腫脹腐爛之外，更多的血肉，怕是早就葬身魚腹。
時值三月，潭水溫度不高，這具女尸就已腐爛成這般模樣，怕是在里面所停留的時間，遠在三個月之上。
這里是在桃花庵的后山，一個尋常少有人來的地方。加上溫度低，尸體腐爛的速度變緩，氣味也很好隱藏了過去。以至于這么久，尸體竟也沒被人發(fā)現(xiàn)。
死者只著單薄紗衣，渾身上下亦沒有一件配飾，怎么看都同上午所見的那具女尸遭遇極為相似。
難道……
“蘇捕快，有何發(fā)現(xiàn)？”
東方汐早已將葉言眼中那一抹異樣捕捉了去，適時出聲，聽不出半分情緒。
葉言忙站起身來，退避到一旁，老老實實：“大人，卑職愚鈍，并未有任何發(fā)現(xiàn)?！?p> “喔？沒有發(fā)現(xiàn)？那蘇捕快以為，這名死者的死可有蹊蹺？”
東方汐眉毛輕挑，意味深長道，一雙眼更是在葉言身上來回徘徊。
“這——”葉言隨意瞥了一眼腳下，稍顯遲疑：“若說是失足掉落水中致死，未免有些牽強。但也不能排除，死者是自己想不開。具體情況，卑職一時也不敢妄加猜測，一切還得等仵作驗尸之后，方能得出結(jié)論?！?p> 話畢，人還是不自覺偷瞄了一眼死者的衣衫。一道利落的口子，從胸前一直蔓延到腹部，有些日子了……
“既然如此，就勞煩蘇捕快先把尸體撈上來吧，仵作一會兒就到?！?p> 東方汐緩緩道來，有刻意刁難的意思。
畢竟，通常像這種情況，都是等仵作前來大致查看了之后，衙役才敢去搬動尸體。
不過情況當然也有另外，就比如眼下，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尸體是被潭水上漲時帶上來的，根本就不是第一陳尸地點。
葉言絲毫不在乎是否是有人刻意刁難。徑自將身上的包袱取下，掛置在一旁的樹上。低頭便將寬大的衣袍扎于腰間，又順勢將袖子擼得老高。
微微將自己白皙的手掌翻看了兩遍，確認上面并無傷口之后，這才低身下去，用樹枝在水中拍打了幾下。再伸手出去，將水中的半截尸骨緩緩?fù)谐觥?p> 小心翼翼得連一旁的東方汐都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當整具尸身被完好無損地安放在地面之后，葉言這才輕噓出一口氣，抬眼看著東方汐，一臉誠摯：“大人，這樣可以了嗎？”
東方汐眼神微滯不過瞬間，很快就被他掩飾了過去，干咳兩聲：“先就這樣吧！去把人叫醒！”
葉言起身到稍遠的地方去洗凈了手，順勢還用桃花的花瓣抹了抹手，這才去到女子身旁，輕喚出聲：“姑娘，醒醒！姑娘……”
女子睫毛輕顫了幾下，杏眼才微微睜開，迷離中驚懼一閃而現(xiàn)。
“死人了！有死人！”
女子尖叫出聲，一雙手猛地抓上葉言探上前去的右手。
只是，葉言的反應(yīng)卻比女子還要強烈，右手幾乎是觸電般甩開，人亦不經(jīng)意退避了半步。
而這一幕，亦是絲毫不差，齊齊落入東方汐眼中。一絲道不明的異樣，在心底是越發(fā)的深了……
女子依舊囈語不斷，雙目亦沒了焦距。
“姑娘，我是捕快。你有家人同你一起前來嗎？我還是先扶你起來吧！”
女子才剛一被扶起，腳下又是一陣虛晃，好不容易站定之后，卻是語不成句，哆嗦出聲：“捕快大人，我剛才看見，看見——有死人?！?p> “姑娘，別怕，這事我們會處理，你還是先回去歇著吧！”
“默默——，大人！”
“嗯！”
葉言滿頭問號看著來人，壓低聲音：“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在保護馮家二小姐嗎？”
“我剛才看到六爺匆匆忙忙離開，臉色還很是不好，猜想著你這邊可能有情況，這才過來看看。怎么樣？找到線索了嗎？”
葉言嘴一噘，示意他看那邊。
“又有新案子——嘔——”
葉言眉頭不自覺皺起，上前輕拍了拍某人后背。
好半天，路悠然才終于緩過氣來，有氣無力：“這尸體也太那啥了吧！這得是死了多長時間了？默默，你為什么沒事兒？以前碰到這種，你不是比我吐得還厲害嗎？”
“我——那還不是練出來的，見多了也就習(xí)慣了?！?p> 葉言本能別開視線的瞬間，卻正巧撞上東方汐一臉的審視。終歸是心虛了一些，當即就將頭埋了下去，轉(zhuǎn)移話題：“悠然，這位姑娘被嚇得不輕，你就順便送她過去找她家人吧！”
“好！”
路悠然自是不想留下來蹚這趟渾水，當即答應(yīng)了。
“大人，倘若有哪里用得上卑職的，請盡管吩咐，卑職定當全力配合?！?p> 東方汐視線在二人臉上淡淡掠過，漫不經(jīng)心道：“路捕快好意，本指揮使心領(lǐng)了?！?p> 這么明顯的拒絕，誰又聽不出來？不過，也正合他們心意。畢竟，他們誰也不想?yún)⒑系教扉T中的事務(wù)里。
臨走前，路悠然還是忍不住附在葉言耳邊小聲囑咐：“萬事要忍！”
葉言當即回他一個了然的目光。
“忍”似乎就是她的宿命，前一世隱忍茍活，這一世，依舊也逃不過……
“蘇捕快，剛才看你右手有些吃力，莫不是有什么隱情？”
東方汐云淡風(fēng)輕出聲，手指無意識拉扯過從旁的桃枝，湊到眼前仔細打量。
“回大人，剛才來的路上腳滑了一下，右肩給磕到了。不過不礙事，只是小傷?！比~言咧嘴解釋，眼神中沒有半分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