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午夜花開（2）

　　　　南先生絕不是普通人，剛離開粟婭的化妝間何憶便有了這樣的判斷。她甚至感受不到南先生是否有惡意，亦是不懂為何粟婭要暗示她離開。

　　人的身上有人的咸膩的人味，鬼的身上會有渾濁的濕氣，妖的身上會有腥濁的酸味，而南先生卻是好像什么味道都沒有。

　　何憶對味道很是敏感。她常常會覺得氣味會在某一時刻會反映出一些東西來，而就在剛才，南先生也只有在踏入化妝間時帶來了微乎其微的味道，而之后何憶想要試著尋找，卻是被粟婭暗示離開了。

　　想來這午夜花真真是魚珠混雜，各行各業(yè)各種人或是非人都是存在的，唯一可以與之相媲美的便是鬼市。何憶并沒有去過鬼市，只是從過去無雙那里聽過她所見過的壯麗，她一直沒有腦補(bǔ)出那個畫面，直到今天見識到了午夜花。

　　午夜花的燈光并不是何憶喜歡的，過于閃耀，像是可以恰到好處的隱藏一些真相。而事實(shí)上在午夜花卻是可以收集到各種想要的訊息。

　　“女娃娃就你自己嗎？”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想起，這個聲音在滿室嘈雜中依然是格外清晰的存在，像是混合在水深處，漫無目的蕩漾許久，而何憶卻是恰好的成為了最終的歸屬。

　　這樣的聲音并不悅耳，尤其是在方才聽過了粟婭的玫瑰姑娘，這樣干枯沙啞的聲音像是枉死之人最后的垂死掙扎，讓人格外不舒服。

　　何憶下意識抬手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事實(shí)上她裹有粟婭的披肩，午夜花的空調(diào)溫度開的剛好，可她還是覺得莫名有些冷?；蛟S并不可以稱之為冷，冷只是身體所能感受的層面，而現(xiàn)在她所感受的卻是無止境的寒。

　　她并不知道這樣的感覺究竟來源于哪里，只是清楚這樣的感覺是真實(shí)存在的。何憶想要瞧瞧周圍其他人的反應(yīng)，周圍的人還在舞池中央隨著緩慢的音樂扭動身體，惡俗的吶喊聲還在繼續(xù)，周邊的姑娘們還在歡笑連連，偏偏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樣的異況。

　　何憶暗道不好，這樣的特殊情況讓她不敢放下神經(jīng)，她不知道是否午夜花里從來便是這樣的氛圍，自己只是太過于大題小做。還是.....真的有無法抗拒的力量來臨，以至于周圍的人毫無察覺。

　　她細(xì)心的推測，從方才行為奇怪的南先生再到這個蒼老的聲音，她試圖從中找到什么聯(lián)系，可是那個聲音卻并沒有讓她如愿。

　　“你這娃娃忒沒有禮貌了，老人家的話也不回答?！?p>　　“我？”何憶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心理準(zhǔn)備，大膽猜測著這人興許并沒有什么惡意，于是便收回幾分疑心巡視一圈尋找說話的神秘人的身影，可是任她瞧了幾遍卻還是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我能看到的人只有你?！?p>　　那個聲音又再一次響起，何憶瞇眼仔細(xì)感受，那個聲音距離自己格外的近，就好像最為親近的人日常談天一樣，冰冷的感覺已經(jīng)消失殆盡，想來那個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然而睜開眼卻還是看不到周圍有什么特別的人，唱歌的歌女，搖擺的男人女人，走走停停奇裝異服的服務(wù)生，無論哪一個都不像是能講出這些話的人。

　　聲音往往會側(cè)面為一個人貼上標(biāo)簽，甜美的，溫和的，性感的，等等各款各式都有。就比如聽到罔千年冰冷的語調(diào)就會下意識的覺得他是個面無表情的冷漠男子，聽到粟婭軟綿綿的刻意拉長的尾音。便會斷定她是一個風(fēng)情萬種的俏麗女子。

　　而現(xiàn)在，在何憶的腦海之中，對這樣的聲音幻想出來的形象是一個滿頭白發(fā)，皺紋爬滿臉頰的老嫗。或者就是從前花婆婆講的一些故事中神秘的蒙著黑紗的老婦人。

　　可無論是哪一種，她都不能在人群中找到那樣的身影。而那個聲音卻是又響了起來。

　　“老身就在你這里，你瞧其他作甚？”

　　“??？”

　　何憶更加迷茫。周圍的環(huán)境她已經(jīng)了解過了，確定沒有那種奇怪的人，可如今這個聲音卻說在這里，又會是哪里呢？

　　不對，就在這里，這里可以稱之為很多地方，就比如.....自己。

　　這樣的想法若是從前想到她必然會覺得自己是可笑的，而如今，隨著在殯儀館接觸到各種稀奇古怪的傳聞，她漸漸的也開始可以接受過去不能接受的事實(shí)。

　　可是，這樣的情況這真切發(fā)生時卻讓她覺得恐懼，這樣的恐懼和當(dāng)初夜獸的突然來襲有著近乎一樣的殺傷力。

　　“打開你的鏡子瞧瞧。”

　　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看起來無頭無尾的話卻是為何憶指點(diǎn)了方向。

　　“鏡子？”何憶仍是心存困惑，可是許久尋找無果，有了這樣的指點(diǎn)還是下意識去做了。

　　粟婭的九玲瓏是寶貝，罔千年雖是有心想讓何憶也擁有一個，可是奈何世間只有一個九玲瓏，況且那是粟婭的心頭肉，更不能強(qiáng)人所難。于是，在反復(fù)研究之后，罔千年和粟婭終是達(dá)成共識，研制了一個復(fù)刻版本的五玲瓏。

　　一如其名，五玲瓏和九玲瓏的差距并不少，但是對于何憶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五玲瓏也常被何憶當(dāng)作定位追蹤使用，同九玲瓏一般也是玲瓏剔透的鏡子造型，而現(xiàn)在，把五玲瓏當(dāng)作真正意義上的鏡子，還是第一次。

　　光線雖然不是最好的光線，但是已經(jīng)足夠了。何憶拖著不大的五玲瓏仔細(xì)的打量自己，不錯過一絲細(xì)節(jié)。

　　她看到自己閃亮的眸子，眸子之間映存的鏡子，以及鏡子中的自己一直持續(xù)到一個無法琢磨的循環(huán)。她看到自己新的大型，不長的頭發(fā)被粟婭扎成小辮子在順著頭型盤成發(fā)髻。甚至，她轉(zhuǎn)轉(zhuǎn)頭，還是可以看到發(fā)髻上粟婭交于自己的那朵血色玫瑰，那樣的妖艷，那樣的紅。

　　等等，不對。何憶的瞳孔瞬間睜大，把鏡子湊到自己面前，更加靠近自己。

　　盡管鏡子中的自己還是自己熟悉的，可是她總覺得哪里有些懷疑。

　　何憶抬起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自己的臉頰，冰涼而又真實(shí)的自己又一次告訴自己這便是現(xiàn)實(shí)。她有些難以置信，那種奇怪的，身體不屬于自己的感覺清晰的可怕，讓她又大力的扯扯自己的臉頰。

　　她終于發(fā)現(xiàn)鏡子中的自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