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陽是最美的,當?shù)谝豢|陽光照亮大地的時候,也預示著新一天的開始,那時的陽光也是一天中最有朝氣的。
唐峰外出游歷了一次,似乎成長許多,特別是在被唐含影關禁閉的一個月中,唐峰就像變了個人。如果說,曾經(jīng)的他因為種種巧合或是一些其他原因展現(xiàn)出了各種幼稚與所謂俠義不算成熟的話,如今的唐峰則是實實在在變成熟了。
單是這一點,唐含影以很滿足。
雖然他看不見,但仍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不錯,今天的太陽很美?!逼鋵?,每天的太陽都很美。但唯獨今天唐含影覺得是自己半生感受過無數(shù)次起起落落的陽光中最美最暖和的。
“你回來可去見了唐柔?!碧坪昂鋈坏?。
“不曾。”唐峰搖頭。
“不去看看嗎?”唐含影猶記得,當年唐峰與唐柔是唐門除他之外的兩大支柱,唐柔主文,唐峰主武,一柔一剛正好配得上‘雙雄’二字。
但自從碧月山莊一戰(zhàn)結束后,似乎一切都變了。
唐柔一心只讀圣賢書,卻只看形不看意,導致文位始終沒有提升,雖然表面看上去刻苦,實則一落千丈,這樣的人,如何能考得上功名?
這些話,唐含影當然沒有對唐柔說,讀書人可受不了那樣的打擊。
唐峰原本只在意唐門暗器的‘百解’之術,但自從殺了夢一秋后,竟然注重起身法的修行。
若換作以前,唐門腿法‘瞬息千里’唐峰雖學習過,但也僅是輕功入門的級別,這一下倒好,殺了夢一秋,反倒輕功一日隔三秋,進步神速。
這二人的非常舉動,曾讓唐曉都一陣后怕。
唐含影卻心細的很,用他的話來說,唐柔‘看形不看意’與唐峰勤練步法雖看上去是兩碼事,其實是一碼事。
兩個人都在害怕,唐柔是被徹底嚇壞,想要憑借讀書轉移注意力,唐峰則隨時準備逃跑。
逃跑?
逃哪去?能去哪?
曾有一段時間,唐含影甚至懷疑夢一秋是否真的死了?但那具冰冷血淋淋的尸體,與尸體上插著的一枚枚暗器和傷口都在不厭其煩重復的告訴他:夢一秋已死,而且絕無再活過來的可能。
但……
既然夢一秋已死,他們?yōu)楹芜€要害怕?
他們都是唐門最杰出的弟子,難道害怕一具尸體?
不!或許他們并不是怕那具冰冷僵硬的尸體,他們怕的是鬼,尸體身上的怨念!
可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哪有什么怨念,那些騙小孩的東西,唐曉不信,唐含影不信,唐門上下弟子都不會信,難道唐興雙雄就會信?
既然這些可能都排除了,那么,他們究竟在害怕什么?
這個問題困擾了唐含影很多年,直到唐曉去世,唐含影繼任新門主,也始終困擾著他。
他能感受到,他曾猜測過,卻并不打算說出來。
他始終認為,自己不斷的想,不斷的猜測是有多幼稚。人總是對一切未知的事物充滿好奇,即便這件事細小如螻蟻,依舊能引起人們的諸多幻想,諸多好奇。
‘好奇’就像是無形的繩索,不斷侵蝕、捆綁著每一個心有此念的人。
近些年,唐含影的好奇心似乎削減了很多,興許是他已被新的事物所吸引,興許他以過了好奇的年紀。
他畢竟還是老了……
“唐柔有自己的事要做,我還是不去打擾了?!?p> 這回答簡直天衣無縫,唐含影似乎以找不到任何理由讓唐峰去見唐柔。
可偏偏他找到了,只要是理由,只要用心去找,總會找到的。他的理由當然很簡單,簡單到以不存在絲毫隱匿“你應該去看看他?!?p> 這句話就如一個命令,一句忠告,讓唐峰不得不去執(zhí)行、去遵守,即便他想反悔拒絕,也覺得倘若拒絕了唐含影,都是對自己的不負責,對唐含影的侮辱。
他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發(fā)生。
于是,唐峰只能回答“是?!?p> “我打算看一會太陽就去找唐柔?!?p> 是的,唐峰應該先好好享受一會滋潤的陽光,正如唐含影享受了二十多年。
唐峰的小小要求,唐含影沒有理由拒絕,雖然整個西蜀都是唐含影做主,但身為門主,他依然需要保持一點風度,仍然需要給自己的后輩們留些尊嚴。
只可惜,唐含影似乎天生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或許他早已厭倦了常理,他甘心做那個開荒者,甘心當?shù)谝粋€違逆常理而被人厭惡的人。
“不!你現(xiàn)在就去?!彼囊痪湓?,徹底打翻了唐峰的念頭,同時讓唐峰心中僅存的最后一絲光明也抹除干凈。
他本來打算好好享受一下初晨的溫暖,但唐含影的命令卻將他再次拉回了人間地獄。
他沒有理由拒絕唐含影的命令,他以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好,我現(xiàn)在就去?!碧品逯荒苋绱苏f,他不確定,倘若自己回答了別的答案,唐含影又將以怎樣稀奇古怪的回復來拒絕他。
他只能去找唐柔,帶著滿腔的郁悶去找了那位同樣讓自己郁悶的人。
‘吱――’
他來到唐柔住處,敲了很多次門,仍聽不到回聲,唐峰終于按捺不住了。他的手搭在了門上,輕輕推了下,這力道實在輕的很,他這樣做的目地只是想確認唐柔房間門閥的位置,繼而用暗器破了房門的機關,但沒想到他這一推,門就開了。
似乎這道門根本沒有上鎖。
唐峰心中疑惑,一腳以邁進了房間。
唐柔的房中空無一人,被子整齊疊放著,唐柔不知何時離開,興許他根本就一夜未歸。
唐峰看到這情景心中更加的驚疑“難道唐柔一晚上都呆在了書房?”
他立馬起身合上門,去了書房。
書房的火燭以燃盡熄滅,看來燭火整整燒了一個晚上,可書房中卻仍然不見唐柔的蹤影。
一個大活人,偌大的唐門,大早上不在自己常去的兩個地方,又會去哪?
這時,天以大亮,不少弟子相繼走出房,開始了晨練。
唐峰上前詢問諸弟子唐柔的蹤影,得到的答案出奇一致“不知?!?p> 這個答案唐峰很早便想到了,但他卻依然不相信,非要等問過很多人后才相信。一個大活人,會去哪呢?
饒是唐門弟子沒有見過,倘若唐柔下山,守山的弟子總該見過的。
唐峰又去問守山的弟子,得到的答案同樣是“不知。并未見過唐柔。”這個時候,已有很多人聽說唐柔失蹤的消息,大家相繼開始尋找唐柔,這樣的積極性甚至都高過了晨練。
畢竟,相對于晨練而言,找一個人要顯得更加輕松愜意。
唐峰則再次去千疊峰見了唐含影。
唐含影的耳朵有時就如他的眼睛,任何聲音即便是輕微到針掉在地上,他都能聽得見。
“什么?”聽了唐峰的稟報,唐含影的臉上都露出驚疑色“唐柔失蹤了?”
昨天的接風宴辦的實在熱鬧,大家都喝的很歡暢,即便是唐含影這樣的人,也難免多喝了幾杯,這樣的環(huán)境下,誰也沒有注意到唐柔。
唐峰最后一次見唐柔,是在書房。當然,他也只是猜測,因為他還未曾真正到過書房,只是從遠處看了眼,隱隱覺得書房內似乎有人。
書房的燈亮著,火光反射出的人影,讓唐峰記憶猶新。這個時候,他似乎才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等等!昨天在書房的那個人真的是唐柔?
他仔細回想起昨天在書房的經(jīng)過,任何一處細節(jié)都不曾遺漏,漸漸的,想的越清楚,他的脊背就越滲出了冷汗,直到脊背以完全濕透,他整個人臉色也瞬間蒼白了下來。
在書房的人未必就是唐柔,因為他從未進過書房;在書房的那人似乎駝著背,而唐柔是絕不可能駝背的。
那么,昨天在書房的人……究竟是誰?
唐峰想到這里,整個人原本還坐在千疊崖的一處巨石上,此刻竟‘嚯’的站了起來“不對!”他驚呼道。
“怎么了?”唐含影顯然也被他這一舉動驚住,原本還在思索唐柔的去處,此刻心念一轉,不禁問道“什么不對?”
“時機、地點還有人……統(tǒng)統(tǒng)不對!”
他說到這,腦海中突然再次想到了另一個恐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