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十月初八】
遠客樓。
大堂內坐著的眾人周圍已經(jīng)沒有剛才沉郁壓抑的氛圍。
沈閑坐在九申身旁,他的目光在九申與惜不成身上轉了一圈,眼底劃過笑意。
此時的遠客樓中,原本恨不得在四周弄個隔斷阻隔其余人的那些人如今相處已是融洽至極。
但是誰都明白這份融洽是為什么。
既然大家已經(jīng)被綁在一根繩子上了,唯一要做的就是所有人只提供這一個線索。
只有這樣,他們的那些小心思才會名正言順地被為正道大義給取代了。
雖然大家此行折損頗多,但是這畢竟是為了江都府。
又會有誰覺得不光彩呢?
奉醒正色道:“既然此事事關南明與江都府的斗爭,我們還需謹慎處理此事,務必理清所有來龍去脈,否則只會一直處于被動。”
眾人一陣低聲私語。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才漸漸安靜。
郭勢站起身,拱手道:“奉使者,我們都知此事牽連甚廣,可是這件事我們該說的都說完了。
“剛剛我們也都討論了一番,大家都是覺得,實在沒有其它的線索提供了?!?p> 郭勢說完,底下一陣附議。
待附議聲停止后,左韜起身道:“諸位,我們這邊確實都說完了,但是隨同而去的,并不只有我們?!?p> 馮南雁冷笑道:“怎么,左先生是懷疑星辰閣?”
左韜道:“馮堂主所言差矣。
“想當年,那萬祈山一直與南明勾結,而大家均未察覺。
“多虧星辰閣,我們才發(fā)現(xiàn)此事,也多虧星辰閣,武林才躲過了四年前的那場陰謀。
“我們所有人感激還來不及,怎么會懷疑呢?只不過……”
左韜說著,便停了下來,面露難色,似有難言之隱。
萬祈山突然被提及,讓這空氣瞬間凝固。
左韜為什么突然提及萬祈山?
但惜不成神色淡淡,毫無波動,就如這件事與他毫無關系似的。
季無傷冷聲道:“左先生但說無妨,這吞吞吐吐的,難免會招人誤會。”
左韜道:“只不過星辰閣行事一直我行我素,前段時間也傳出些事端……這次送葬一行,疑點重重……
“在下若沒看錯,當時只有惜閣主與兩位堂主在隊伍中。
“可下山后,四位堂主都出現(xiàn)在這里,甚至一直……一直逍遙自在的范掌事也在這里……這實在很難讓人理解。
“此事若不解釋清楚,傳出去后,難免會有居心叵測之人造謠生事。
“在下也是為了星辰閣的名聲著想?!?p> 羅復背過去一只手,捏了捏手中的暗器,冷著臉道:“這霞海山突生異象,我們擔心閣主與兩位堂主安危,便率手下前來。
“我與樓堂主帶領一些人上山尋找,而范掌事在山下接應我們,這有何不妥?”
左韜面上微動,但仍繼續(xù)道:“自然沒有。不過怎么不見范掌事的人?”
范識面上雖善,但語氣里滿滿嘲諷:“左先生難道不知道,十二地支的人,向來不喜歡拋頭露面?
“范某在山下等著時候,他們還在酒樓前站著,隨時準備搜山。
“這不,既然已經(jīng)等到閣主與四位堂主平安下山,他們自然藏起來了。
“難不成,左先生想瞧瞧,見識見識?”
范識最后一句話輕飄飄傳進了左韜的腦海里,左韜卻出了一聲冷汗。
但他仍面不改色,語氣客氣,道:“左韜只是隨口一問。還望范掌事不要多心。”
“我怎么會多心?”范識笑道,“范識向來只有一顆心?!?p> 左韜一噎,硬扯著笑容,道:“范掌事所言深奧,左韜真是受益匪淺?!?p> 一陣尷尬的沉默。
老管家的尸體依舊放在兩側人之間。
尷尬的沉默讓這具尸體有些刺眼。
一陣寒風吹來,吹冷了原先緩回來的暖意。
一只白鴿從門口飛了進來,飛到了九申的懷里。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白鴿身上。
九申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愣愣地看著白鴿。
惜不成道:“九申兄,你不看看?大家都等著呢?!?p> 九申帶著疑惑,拿出密信。
密信剛展開,九申望著信上的字跡,神色微斂。
九申一字未漏,認認真真把信看了三遍,隨后將信遞給沈閑。
沈閑疑惑著接過信,隨后皺著眉看完了信。
密信一個個傳看,最后又回到了九申手中。
許多人眼中都是難掩的驚詫。
奉醒神色凝重:“九申護法,這信……是何人傳來的?”
九申道:“谷主?!?p> 眾人本就都是這般想的,奉醒也不過明知故問。
果然,這些人聽到九申的確切回復后都是陷入了沉默。
突然,遠處傳出了打斗的聲音,且聲音越來越近。
眾人面上疑惑,都周身戒備。
眾人匆匆趕了過去。
遠遠看過去,朗月之下,只見一個渾身似是浴血的人正在不斷攻擊另一個人。
渾身血色的那人,攻擊狠辣歹毒,氣勢洶涌磅礴,可以說招招致命。
而另一人手持寶劍,流云劍法不斷變換,化解著那凌厲的攻擊。
眾人趕上前去,都是大吃一驚。
火光一片,照亮著這片地方。
即使兩人身法不斷變換,但眾人仍是認出,持劍的那人是修遠云。
而另一人,披頭散發(fā),面容猙獰,全身泛著邪氣,如若從地獄而來一般。
“修齊因!”
“這人真的是修齊因嗎?!”
……
“奉使者!諸位!”
隨著聲音,梳流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梳流臉色難看,似是受了極重的傷。
梳流對眾人拱手,道:“這修齊因不知練了什么古怪的功夫,很是厲害……
“我們在山中相遇的。當時他背對著我,身邊已經(jīng)倒了許多個黑衣人,只剩最后一個,而那最后一人也是受了極重的傷……
“我怕斷了線索,便急忙上前,想留下活口。
“但誰知修齊因竟然出手攻擊我!而最后一個黑衣人也在那個空隙逃走了……
“不過我更沒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修齊因!”
梳流說著,咳嗽了幾聲,有血液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
而那邊,修遠云的劍法使得也越來越吃力了。
但是修齊因似乎有源源不斷的內力,永遠用不完一般,攻勢依舊猛烈。
梳流皺眉,臉上青寒:“奉使者,勞煩你帶著眾位趕緊撤走,大家都有傷,修齊因怕是殺紅了眼。
“修少主不知能抵擋多久,大家還是盡快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