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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唐

第四回 送別

蒸唐 黑色的外套 5340 2018-10-28 18:43:30

  天色已暗,武月綾來到這里,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一月。她縮在被窩里,用戰(zhàn)術(shù)手電照亮前方破敗的墻角,整個人怔怔出神。

  實際上她正在游戲界面戳著退出按鈕,這些天來,她都一直在嘗試著離開這里,因為這里確確實實地度過了一個月,墻壁上刻出來的正字已經(jīng)超過了六個。

  她在顧家也算是接觸到了一些東西,先不說時刻皺眉沉思的房掌柜,每天都在為經(jīng)營的賬目憂愁。顧家經(jīng)營的商業(yè),包括吃喝住行,吃的包括各種生活用品,其中武月綾最在意的是大米,畢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吃大米,大米價錢也算合理,十六文一斗,大概九斤。喝的方面她在酒肆里打雜的時候算是明白了,一種綠色的酒類飲料很受到客人的喜歡,似乎是被一些讀書人稱為綠蟻。住與吃喝的結(jié)合在一起,住店或者吃食任由客人選擇亦或者二者兼需,算得上是方便。

  顧家除了一些布料的買賣,還會出手各種馬匹,其中還有車輛。至于一些賣身的壯漢與女子,她也有所接觸,都是一些窮苦人家,沒有出路,只能賣身為仆為婢,這中間必然少不了官府的身影。

  武月綾暗自慶幸,還好有一個陸家接濟自己,不然只能跟這些人一樣,賣身為奴,但每每看到這些人眼中流露出絕望的神色時,心中同樣也會產(chǎn)生憐憫之情,不怎么是滋味。

  再次確定自己無法回去之后,武月綾也不再繼續(xù)按著退出按鈕,而是思考著這樣的一個社會,普通人基本沒有什么活路,那自己該何去何從。

  帶著困惑,在疲倦中睡去,又是新的一天,秋晨清冷,早風(fēng)使人寒涼。打冷水洗臉,嚼著柳條刷牙,這樣的生活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拿著木盆,采摘著門口小籬笆里金燦燦的菊花,太陽照常升起。今天不用進城,在顧家做事,一月能休息五六天,這是顧仁義給房掌柜下的命令,算是特殊照顧。

  于是武月綾便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閑,采完菊花,再去井邊打點水來,將菊花浸泡著。自己坐在石頭上望著天上的秋陽,享受著農(nóng)家生活里的悠閑。

  不多時,在換過水的木盆里撒一些粗鹽,洗凈菊花后放入一個罐子裝起來,密封。

  陸風(fēng)背著一把自制的木弓來到武月綾的面前,微笑著,“陪我進一趟山如何?”

  看著陸子季腰間的箭簍,知道這是要去打獵,反正四下也無事,點點頭便答應(yīng)了。

  一路朝著山上行去,來到林間,武月綾望著山野的美景,有些入迷,心里那些郁悶也一掃而去,活在這里也算是自由自在吧,突然認(rèn)識到穿越過來也未免不是好事。

  二人行走在林子里,地上早就積滿了落葉,踩上去軟綿綿的,還會發(fā)出脆響。山里清風(fēng)吹過,問到了一股山羊桃的靡香味。

  “風(fēng)是這個方向吹來的,那前面有野果子,走,我們?nèi)フ肮映?。”陸子季用鼻子嗅了嗅,高興地拉住武月綾的手,往前方走去。

  武月綾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抓住,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徹底掙脫了,快步地往前跑去,超過陸風(fēng)的身影,來到一棵大樹下,仰頭望著樹上結(jié)滿了的山羊桃。

  陸風(fēng)并不在介意對方掙脫自己的手,只是覺得這樣唐突的拉住對方,作為正人君子的他來說,這種行為確實有些過分。

  來到樹下,陸風(fēng)看著武月綾嬌小的背影,悄悄一嘆息,從地上捨起幾個沒有壞掉的山羊桃,遞給武月綾兩個。

  接過山羊桃,武月綾拿在鼻前聞了聞,這種小小的野果子發(fā)出靡醉的酒香味,捏起來軟軟的,剝開皮一口吞掉,嘴巴里全是香甜的味道。

  這時,陸子季三兩下爬到樹上,坐在樹杈間,摘著山羊桃,往下面扔去。武月綾在下面接著,偶爾接不住的就會滾出一段距離,或者摔爛的也有。

  這樣嬉鬧的接著山羊桃,武月綾也笑了出來,好像回到童年的時刻,與小伙伴一起上山打野栗子摘山羊桃。

  就在陸子季摘過一條樹枝上最后一個山羊桃的時候,突然對著樹下的武月綾做出一個噤聲手勢。他彎弓拉箭,一只木箭飛射出去,將一只聞著香味來覓食的灰色大野兔子射中。

  武月綾順著木箭飛出的方向望去,這距離大概有一百米左右吧,一箭而中,看來這陸子季還是有點本事的,回頭望向洋洋得意地坐在樹上的陸子季,連連拍著掌,拍完掌后再伸出大拇指表揚一下。

  陸風(fēng)洋洋一笑,落下樹來,跑去捨起大野兔,“今晚有兔子湯喝了!以前我經(jīng)常來這里挖個小陷阱,有時候還是能抓到一些野味,自從練武后,多用弓箭捕獵,記得阿妹那時才與我學(xué)字,進步非常的快,后來也讀過一些詩書,還能默寫出一整首來,哎,尤憶少時好?。 ?p>  武月綾看著感嘆的陸子季,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胡亂比劃一下手勢,也不管對方看不看得懂,反正我的意思是人始終是要長大的,而且長大了也不錯。

  陸風(fēng)倒是欣然一笑,抓起兔子,與阿妹一道往回走去。

  回到村子,太陽剛剛到半天腰,武月綾打水燒水,陸子季開始剝皮去毛。陸母靠坐在門口的小榻上,看著兩個年輕的身影忙來忙去,老眼里滿是欣慰之情,偶爾仰天長望,笑容滿面的點著頭。

  將兔子放入水鍋中燉著,武月綾一邊添加柴火,一邊忍著青煙的撲面。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被熏出汪汪的淚水,別過頭,看到陸風(fēng)正在擺弄著幾個壇子,還有一盆洗凈的大米。

  走上前,看著桌子上紅色的餅狀物,好奇地拿起來聞了聞,卻聞到一股酒香味,難不成這是酒曲。

  “怎么?月綾阿妹想嘗嘗酒曲餅的味道呀,咬一口就會醉上一陣咯。”陸風(fēng)一邊往壇子里倒水,一邊調(diào)笑道。

  武月綾翻個白眼,不過一雙眼睛被熏得紅潤,倒是顯得楚楚可憐。陸風(fēng)便對著武月綾含著淚花的眼睛吹一口氣,卻被武月綾躲了過去。

  武月綾回到灶前,繼續(xù)燒火,心說這是釀米酒吧,雖說沒見過怎么釀酒,但喝還是喝過的。本望著火焰發(fā)呆的武月綾卻聽到了陸風(fēng)歡樂的聲音。

  “這酒去時釀,回時再飲,一定是好酒!到時候這就是我的接風(fēng)洗塵外加慶功酒!”

  武月綾心中不以為然,瞧你那嘚瑟樣,秋去夏回,去一趟長安也不容易,說不定這酒我給你偷喝光了,一滴都不留著你。

  幫忙在屋后挖出一個坑,將酒壇子埋了進去,忙完這些,太陽將要下山,一家三人坐在塌上吃著兔肉,算得上其樂融融。陸母還將自己碗里的兔腿夾給武月綾,陸風(fēng)看在眼里,把自己碗里的兔腿夾給陸母,武月綾看著這倆母子,心中微暖。本就是孑然一人,卻遇到這樣的人家,若不是自己原本是男子漢,說不定心一軟還真嫁了也不一定。

  武月綾回到自己的小窩,嚼著柳條嘆息一陣,陸家的恩情只有以后再報了,蒙頭睡覺,一晚過去,第二日來臨。

  武月綾幫著陸風(fēng)處理一些家務(wù)后,中午吃過飯便往荊州城行去,進入城門,往南坊行去,走過幾條巷道,覺察身后有人跟隨,便回頭一顧,只見轉(zhuǎn)角處有衣袂飄閃消失。

  停駐一會,亦有人探頭望來,正被武月綾撞個正著。那人是個男子,偷偷摸摸地伸出腦袋見對方朝自己望來,連忙回逃。

  武月綾沉思一會,也不知道是誰這么無聊,和她玩起跟蹤,暫時作罷,繼續(xù)朝著坊市行去。

  來到坊市,她走進一家布鋪,房掌柜正在柜臺揉著額頭算著賬,似乎發(fā)現(xiàn)有人靠近,抬眼一瞧,是武月綾,便開口吶道,“快快快,幫我算算這筆賬,我總覺得哪里算錯了?!?p>  武月綾不能言語,點點頭,拿起賬本,先看幾眼,再拿起毛筆,寫寫畫畫一陣,將賬本算好交與房掌柜。

  房掌柜看著賬目,再細細一對,“哎呀,有月綾小娘子在,老夫我也省了不少心,你這樣的奇女子,天下罕見??!”

  武月綾微笑著點頭,看著這個喜歡皺眉的老頭難得一次笑逐顏開,也樂在其中。

  隨后再次算了幾本賬,對于武月綾來說,這些東西都很簡單,只要把貨幣的換算記住,簡簡單單的加減乘除外加XX方程,瞬間搞定,有必要還可以弄一個統(tǒng)計表,一些賬目的情況就清清楚楚了。

  大概忙完賬本后,武月綾便和房掌柜告辭。房掌柜坐在榻上,一本一本賬目看著,對坐的兒子正襟危坐,也翻看著武月綾打過草稿的紙張。

  “阿耶,你說這是不是太浪費了,一張紙三文錢,她這寫起來,整整用了十幾張紙啊,就算個賬,畫的都是些什么東西?”房瑞看著上面的框框還有表格,以及一些看不懂的XX,還有數(shù)字橫著杠杠,得出來的結(jié)果他也一時摸不到頭腦。

  “你懂什么,你要是有你爹這樣的能耐,能有月綾小娘子這樣的本事,我早就把你推薦給了顧公,還不趕緊看看學(xué)學(xué),不要老是想著騎驢擊鞠,給老子長點出息!你現(xiàn)在是連一個婦人都不如!”房掌柜氣得臉色通紅,訓(xùn)斥道。

  “知道了,父親!”房瑞低下頭,一副說錯話認(rèn)錯的樣子。

  武月綾快步走在街道上,現(xiàn)在出城,時間還是足夠的,不然等到鼓聲響起,就出不了城了。

  正此時,行人來來往往的街道突然騷動起來,武月綾有些不解,這是什么情況。她朝著騷亂的前方看去,不少人正往旁邊避開,似乎在躲避著什么,同時心里也警覺起來,跟著人群一起往旁邊避去。

  路中間走上一群神氣十足的人,高矮胖瘦都有,嘴巴里叼著一根草,一副睥睨四方的樣子。武月綾算是看明白了,這大概是荊州城里的黑社會,這種渣渣真是到哪個時代都不缺。她繞過人群,走過一條偏僻的小巷,繼續(xù)朝著城門的方向行去。

  “崔二公子大人,您看您看,她走那條路了,那條路,嘿嘿。”街邊酒樓上,一個低頭哈腰的地痞興奮地指著武月綾走向的小巷。

  “嗯,走,是時候去調(diào)戲調(diào)戲咱們的小娘子了,哈哈哈哈!”搖著扇子的崔邈也是高興地笑著,跟蹤對方這么久,摸清楚對方習(xí)慣后,終于逮到機會了,快步地往樓下走去。

  那地痞緊隨崔邈身旁,彎著腰討好地笑著,“崔二公子大人,小兒們的辛苦費...”

  崔邈看一眼地痞李四,滿意地露出笑容,丟過一袋子錢,“李四,拿去好吃好喝!”

  “哎,謝謝崔大人賞賜?!?p>  “嗯,還不快去派人堵住她!”

  “是是是,小兒這就去!”

  武月綾快步走在巷道里,剛剛出巷子,迎面卻走來一個人,這人帶著一身痞氣,瞥清武月綾面貌后全身一哆嗦,腳下一滑,往地上一坐。

  “你、你、你、你...”這人正是張騾子,此時牙齒打擺,整個人癱坐在地,連吐出幾個你字便卡住喉嚨說不出話。

  武月綾覺得奇怪,這家伙是誰?仔細一回憶,想起了初到十里村的時候,那個拿著短棒鬼鬼祟祟的男人,不正是這家伙嗎?

  “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張騾子不斷地往后挪著,神色無比的慌張,在武月綾一步一步的緊逼下,最終翻了個白眼,昏了過去。

  武月綾不解,他這話什么意思,問我是人還是鬼?不待細細思考,數(shù)個人影已經(jīng)堵住了武月綾前方的去路,正是那霸路的幾個地痞。

  看著這群有恃無恐的家伙,心中亦是明白了,這分明就是來堵她的,不過應(yīng)該跟眼前被自己嚇暈的家伙沒關(guān)系。

  “哎喲,哎喲,小啊小娘子,來陪郎君玩玩,喝酒吃飯,共度春宵啊!”這時,一個輕佻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正是從地痞間走出來的崔家二郎崔邈,此刻搖著紙扇,一副風(fēng)度翩翩的樣子,不過那污濁不堪的眼神卻始終在武月綾全身掃視著。

  武月綾皺起了眉頭,張了張嘴,愣是沒罵出聲來,這才想起自己是個啞巴,蹙眉望向朝著自己一步一步走進的崔邈,她也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時不時扭過頭看向身后的岔路。

  “小娘子,別跑啊,讓郎君我好好看看你!”

  崔邈愈快的逼近,似乎十分的急躁,武月綾不出聲,悄悄打定主意后,也是疾步向前,眼神兇狠地掃過崔邈的襠部。

  “哎呀,小娘子...?。。?!”

  崔邈直接撲了上來,可是話還未說完,手也未碰到武月綾,就被一腳狠狠地踹中了褲襠。隨著一聲慘叫,崔邈倒地痛呼,那些討好崔邈的地痞瞬間炸開了鍋,他們沒想到哪個被欺負的女子會這么兇悍。

  武月綾拔腿就跑,轉(zhuǎn)過岔路,身后那幾個兇惡的地痞窮追不舍,竟然拿著木棒追了上來。

  武月綾本身就是女子,根本跑不過這些整日游手好閑的地痞流氓,眼看著就要追上了,旁邊卻有一個背著大匣子的女人正散漫地走出來。

  這女人手提酒壺仰頭飲酒,臉上醉醺醺的,一身男裝顯得英姿颯爽。這才飲酒罷,卻見市集小混混追著一個弱女子,圓目一瞪,大步踏出,步步生風(fēng)作響,身形騰挪間越過武月綾,朝后面那群痞氣十足的混混攻去。

  武月綾來不及回頭,便聽到后面?zhèn)鱽硪黄Ш恐?,手從腰間左輪上放開,轉(zhuǎn)頭一看,只見地上躺著一片混混,而這女人依舊豪飲酒,背過身朝著前方走去,似乎并不在意幫武月綾解了圍。武月綾追上去,擋在這女人面前,一陣手舞足蹈,想要表達謝意,奈何人家看不懂,而且還有點煩倦,揮揮手,就走了。

  武月綾看到對方遠去,也不得停留,記下今天的事情,往城門口行去?;氐疥懠?,想了想,還是不將此事與陸子季說了,萬一要是鬧出事,反而害了人家,到時候自己也可以解決,畢竟她可是有一倉庫的武器。

  再過幾日,便到了陸子季和顧仁義出發(fā)的日子,赴京趕春考,先走旱路再行水路,在轉(zhuǎn)旱路,才能到那個繁華的長安城。

  都說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武月綾這次雖然在旁觀望,可是這股千古頌傳情緒依舊淋漓在她心懷。

  當(dāng)陸子季換上新裝,騎上駿馬,背上橫刀,與顧仁義一起牽著馬與陸母辭別。陸母本是性格堅強之人,見到兒子要離家而去,還是不免當(dāng)場涕淚而下,導(dǎo)致陸子季跪地握著陸母的手而哭,這一哭,倒是哭了一早晨,直到中午吃完飯,這才又再次出發(fā)。

  陸子季牽著馬往荊州城行去,走幾步回一頭,招招手。武月綾無奈之下扶著陸母直到送到對方到了官道,陸風(fēng)的身影消失在長長的官道上,陸母才肯回去。

  這一走,陸家確實感覺上冷清了許多,陸母也憔悴對靠墻坐在榻上,神色憂郁,武月綾無奈之下,只得沾濕筷子,在麻布裙上寫一些安慰的話,遞給陸母看。陸母微笑的看著武月綾,摸著武月綾的腦袋,把武月綾摟在懷里,放聲的大哭起來。

  “子季一定會有出息的,我相信我的兒,一定會成就一番功名,我還有一個這么好的兒媳婦,我就算死了也值!”

  武月綾尷尬地聽著陸母哭訴著,臉色微紅,心說你老能不能不激動,等待老人家哭累了,伺候陸母洗漱干凈,讓她老人家上床休息,這才回到自己的家里。

  武月綾打開戰(zhàn)術(shù)手電,心說自個這回完全成了人家媳婦了,想到這里臉又紅了,成為別人媳婦什么的不存在的好吧!這個世界她更感興趣的是武學(xué),要是能學(xué)一門絕世武學(xué),那也不枉來這里走一趟,她這時又想起了白天的那道英姿。帶著幻想,武月綾睡入了唐夢之中。

  夜風(fēng)瑟瑟,山野肅冷,官道處并不見驛站,陸風(fēng)把一腔不舍置于心間,與顧仁義抵足而睡,一起裹在棉被里,睡在野棚中,夢里盡是平時母親與月綾阿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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