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名字。”
“好香的酒?!?p> 兩人一出聲,引得堂內(nèi)三人側(cè)目。就見和尚與傅彥生一前一后進了酒肆內(nèi)。頓時打斷了少女的思緒,沖青年一個欠身告退,就朝和尚走去,瞥了一眼一旁傅彥生手上提溜著的人頭,也不甚在意,沖和尚笑道:“大師,要吃點什么。”
“一壺老酒?!焙蜕写笃膊嬉幌伦陂L凳上點了壺酒,就不做聲了。少女只得轉(zhuǎn)過頭來,詢聲問傅彥生道:“客官,您還要什么嗎?”
傅彥生正尷尬地扯著袍子去包那個人頭,冷不丁聽見少女問他話,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下少女,這一瞧不要緊,就覺得心里砰砰直跳,打小就沒接觸過幾個女人,傅彥生他一下子就被少女的傾城容貌給迷住了,就連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那個,再…再…來盤肉,一些素菜米…米飯就好了?!?p> “好咧,您稍等?!闭f完少女就轉(zhuǎn)身步入后堂之中,傅彥生還盯著少女的背影戀戀不舍,直到少女的身影沒入了門簾后,才回過神來。剛一轉(zhuǎn)頭,就瞧見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正湊近盯著他看,就差把臉貼道自己臉上來了,一個驚聲就“啪嚓”一下聲從凳子上摔了下去。
女孩正是邊上小跑湊過來的冬至,只見這會她又蹲地上,打量起那個人頭來,還一邊撥弄道:?!斑?,真的是剛剛那個壞蛋耶,你殺的?”說著話冬至的大眼睛又溜溜盯著傅彥生,似乎想瞧出什么與眾不同來。
傅彥生還不習慣冬至的自來熟,木訥說道:“不,不是?!?p> “那你把它送給我吧?!倍琉堄信d致地還拿了跟筷子去捅了捅人頭,將它翻了個個。
剛爬起來的傅彥生聞聲見狀一個踉蹌,差點又一屁股坐地上了?!澳阋@人頭做什么?”要不是因為五百兩估摸著和尚也沒興趣留著它吧。還沒等傅彥生喊不出聲拒絕,冬至就已經(jīng)抓提溜起人頭往回走。嘴里還念叨著,“大哥哥果然是個好人?!?p> “哎,我沒答應(yīng)呀?!鞭D(zhuǎn)眼一瞧,一旁的和尚閉目養(yǎng)神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傅彥生一急伸手就要去抓這個奇怪的女孩,不過冬至就像背后長了對眼睛一樣,一個側(cè)身就閃開來。傅彥生一下沒抓著,就想著超過前去攔著女孩。
“啪”一個重重的狗吃屎,傅彥生捂著鼻子看著冬至伸出來的小腳。被一個小女孩給絆倒了,讓他有些不甘心,一時情急下起身,左右手朝冬至抓去,一股熟悉的熱流忽然貫穿手臂,左右手竟然畫出了一道殘影。
“咦?”輕咦一聲,眼見對方就要抓住自己的肩頭,冬至下意識一個側(cè)身,左手單掌劈出,拍在傅彥生胸口,竟生生將他退出了數(shù)米丈余,瞧了眼右肩被掌風撕開一道小口的衣服,驚起說道:“你竟然會武功?看上去不像呀!”
自己剛才那一下就是功夫?傅彥生端著左右手一下愣住了。和尚只不過往自己肩膀上搭一下自己就學會了?又看了看一掌將自己推開的冬至,傅彥生一股蠻勁上來,幾步跨前再次單掌推出,只不過這次卻什么都沒發(fā)生,依然是平凡的伸手,那股熟悉的感覺沒有出來,反倒是,被冬至一把捏住了手腕,稍一用力,一陣疼痛就傳到腦門。
“?。。。√邸厶??!?p> “好了,冬至,別欺負小兄弟了。”一旁的青年終于是看不下去,出聲制止了自己胡鬧的侍女?!氨噶?,是在下管教無方,讓小兄弟你受傷了?!?p> “冬至,把東西還給人家,道歉,然后回來?!鼻嗄甑穆曇舨粡蛣偛诺那楦校潭嗄甑亩林雷约疑贍斒巧鷼饬耍膊桓以俸[糾纏,把手中的人頭塞到傅彥生手里,嘟著嘴喃喃了聲“對不起?!本凸怨缘刈厍嗄昱赃?。
這下傅彥生反而不好意思了,他只是一時興奮想試試功夫的,沒想到,功夫沒耍出來,卻被一個小女孩給制服了。抓了抓頭發(fā)連聲說道:“沒關(guān)系?!?p> 趕忙包好了人頭,回到和尚的邊上?!昂蜕?,和尚,你看到?jīng)],我剛剛那個是不是你說的羅漢散手?”
和尚微微睜了睜眼說道:“對也不對?!?p> “什么對也不對?為什么我后來又使不出來了?!备祻┥鷵]了揮手臂,試圖找出點自己使出武功的跡象。不過依然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不過和尚卻再也沒出聲,自顧斟起酒來,傅彥生剛剛的那一掌他自然已經(jīng)看在眼里。羅漢散手也是他唯一由師傅親自傳授給他的武功,就像他傳授給傅彥生的方法一樣。羅漢一百單八個,個個神力不同,羅漢散手也有一百單八種,傳授時候以高深佛力注入對方體內(nèi),種下因果,至于悟出什么羅漢,就看個人佛緣造化了。會則一刻變通,無緣也許一輩子也使不出來。和尚本不想傳授傅彥生武學的,不過傅彥生能在怒目金剛之下一點退縮之意也沒有,又有師兄的那一抹佛意,就想著許了他這一門武學,有緣則會一招半式,無緣也就與他無關(guān)了,算是了了他這一樁因果。
不過傅彥生剛剛無意中使出的羅漢散手足以寧他側(cè)目了,深諧佛力的他自然看的出招式間隱隱透出的伏虎之威。一個沒有半點武學根基的小孩,不曾讀過一本佛經(jīng),不名一絲佛理,卻能在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內(nèi),身體本能領(lǐng)悟到伏虎羅漢散手,想起那個素一謀面就在其心中種下佛意的師兄,暗嘆道:“師兄啊,老僧果然還差你許多?!?p> “你叫冬至嗎?”青年的溫文爾雅令傅彥生頓生親近之意,只是一旁嘟著嘴生氣的少女令氣氛有些尷尬。
“哼?!眲e過腦袋的冬至假裝著生氣。
青年尷尬的笑了笑拱手言道:“在下齊道遠,這是在下的侍女冬至。她被我慣壞了,有些調(diào)皮,請小兄弟不要見笑。”
“??!我…我叫傅彥生。”第一次見到這么江湖似的打招呼,傅彥生一頓手忙腳亂,撇了眼另一桌自顧吃喝的和尚,結(jié)巴道:“那邊的是大和尚,他叫…呃,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p> “你們不是一起的嗎?哪有不知道名字的。我看你一定是看不起我家少爺,不想說?!倍烈膊贿^小孩子脾性,哪里會真生氣,見傅彥生傻里傻氣的,一時又出言逗弄起來,末了又嘟囔一句:“傅呆子?!?。
雖然年紀相仿,不過從未與女生打過交道的傅彥生哪是冬至這個古靈精怪的對手,這一問立馬又慌亂起來,忙道:“不……不是的,我真不知道大和尚叫什么,我平時也都叫他大和尚?!?p> 冬至攥起小拳頭在他面前晃了晃,說道:“哪有姓大名和尚的,你分明就是不想說,你要不說我就打你……”
“好了,冬至不要為難小兄弟了?!饼R道遠哪里不知自己這個小侍女愛玩的性子,心知再不出言就要沒完沒了了。而且他對初次相見的少年也有種莫名的好感,這邊轉(zhuǎn)過頭對傅彥生笑道:“傅兄弟請不要在意,冬至她沒有惡意?!?p> “不會不會。冬至她……她很可愛?!?p> “大師傅,您的酒?!蹦且贿吷倥畮е鸹ㄏ銡?,端著酒壺款款而至,打斷了幾人的談話。
和尚不待倒酒,聞了下酒香就言道:“這酒,味道不對?!?p> “不對?”少女端起酒壺輕嗅一番“老酒一壺,沒錯呀。小店從不以假亂真,大師傅盡可放心?!?p> 和尚皺了皺眉,指著三人桌上的酒壺,“那一壺為何不一樣?!闭f罷還用力嗅了一口飄蕩過來的酒香。
“那是小店自家釀制的小酒,不對外售賣的?!鳖D了頓,少女偏過頭像是想到什么,笑道:“只送有緣人?!?p> 傅彥生一路隨著和尚,知道他的脾氣,生怕和尚動怒傷了這個像是仙女一般的少女,忙出言問道:“什么是有緣人?”
少女轉(zhuǎn)頭微微一笑:“知道名字的人咯。”說完就轉(zhuǎn)身就往后堂而去。
和尚雖性質(zhì)火爆,但也都只對惡人,更何況面對一個小女子,故而就算酒不對味,也只好苦悶地獨飲了。
“大師何不過來同飲呢?”齊道遠家世淵博,這次初入江湖,本是想著奉父命尋回二叔,也順道在江湖中歷練一番。一路上也是結(jié)交了不少英雄豪杰,見識了許多江湖險惡。不過如這么一般作態(tài)的和尚卻從未見過,再加上一旁這位自己頗有好感的少年,這才出言相邀:“相見也是有緣,大師可否給在下一個機會,請飲一杯薄酒……”
話聲未落,只見和尚已經(jīng)落座在桌旁,一杯醉云臺已然下肚,品鑒滋味之間滿足道:“好酒?!闭f完又迫不及待地為自己斟上了第二杯。
饒是齊道遠涵養(yǎng)過人,一時半張著嘴,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傅彥生早就別過頭,一臉我不認識他的表情。
一連三杯酒下肚,和尚這才想起請自己喝酒的青年,“請老僧喝酒,不用這樣文縐縐的,有好酒就成?!?p> “大師真是直爽,江湖兒女理該如此,理該如此?!饼R道遠忙敬了杯酒,平緩下尷尬的表情,隨即又問道:“不知大師法號?”
“阿彌陀佛,老僧法號凈悟?!焙蜕芯坪鹊母吲d,隨口說道:“阿彌陀佛,老僧法號凈悟?!?p> 一語諦出,三人三思,傅彥生不免心中牢騷,這和尚一路上自己給他打水裝飯,斥候周到的,連個法號都不肯告訴自己,說什么緣法未到,結(jié)果別人幾杯酒就把他收買了,感情是酒水未到呀。齊道遠和冬至可不是傅彥生這種初出茅廬的少年,凈悟或許不出名,但江湖天地二僧的地僧之號,卻足以如雷驚耳了。
齊道遠還在偶遇地僧的震驚中細細思量……一旁的冬至早已湊上前去,滿臉星星的崇拜起自己的大偶像了這個武林傳說了。
“咧,大師,江湖傳言你一人單手滅了覆海幫一十七大高手是不是真的呀?用的哪只手?左手還是右手?那個你與魔門四大法王大戰(zhàn)三天三夜最后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何喜、怒、噌、癡四大法王最后全都隱匿江湖?還有……還有,哎喲。少爺你干嘛又打我的頭呀?!?p> “收聲?!饼R道遠一扇柄敲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小侍女頭上的腦袋上,隨后拱手道:“大師千萬莫見怪?!?p> “呵呵,不怪不怪,有好酒就好?!闭f話間凈悟已經(jīng)半壺酒下肚了,還不忘打了個嗝,“小子你是江南齊家的,齊行云是你什么人?”
“大師認識我二叔?”齊道遠聞言喜上眉梢,苦尋二叔多月,無奈齊行云行蹤飄忽不定,居無定所一直未得音訊,原成想來這二叔常去行云酒肆碰碰運氣,沒想到不止遇上地僧,還與二叔相熟,“不過大師怎知我是江南齊家呢?”
凈悟指了指齊道遠手上的烏木骨的紙扇言道:“天下除了你們江南齊家,還有哪個姓齊的出門帶這玩意?!?p> “大師見過我們二爺嗎?”冬至的小圓腦袋又從邊上湊了過來。
“何止見過,北地刀狂齊行云,老僧嘆服?!闭f罷凈悟扯開偌大僧袍露出一道橫貫胸口的刀疤,一股不適佛家慈悲的霸氣驟然隱現(xiàn),言道:“老僧尚輸他一刀?!?p> “完蛋,這是出門遇見仇人了。少爺我們是不是要跑呀?江湖高手榜第五耶,冬至我打不過呀?!鄙倥谅勓云疵鼪_齊道遠使眼色。
齊道遠哪還管的上自家小侍女的獨角戲,眼睛一刻不離的盯著和尚胸膛的那道刀疤,猙獰卻是透著狂放不羈,好像這刀使下要的不是人命般,不由出口嘆道:“果然是三叔的狂刀,不愧是三叔的狂刀?!彪S即抬頭望向和尚問道:“敢問凈悟大師可只知我三叔現(xiàn)在何處?”
合上衣襟,凈悟瞬間又變成了那個貪酒的和尚,旁人只覺的剛一乍泄的凌厲霸氣只是一份錯覺?!鞍浲臃?,罪過罪過,老僧犯嗔了,?!彪S即又說道:“齊施主與老僧比試是一年有余了,老僧不知他現(xiàn)在下落何處,齊施主可是問錯人了?!?p> “如此呀,哎,!三叔離家多年,闖下了不小的名堂,卻始終行蹤不定,不肯歸家?!陛p嘬一口美酒,齊道遠嘆道:“不瞞大師,小子尋了三月有余,卻連個與三叔相識的人都不得見,世人傳言北地刀狂獨愛醉云臺,不得已只好來這行云酒肆碰碰運氣。”
“齊施主確是難得一見的豪邁之人。行蹤漂浮不定也是自然,小子你若沒有跟腳的隨便尋找,估計是難咯。太過執(zhí)著反倒是著相了?!闭f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凈悟突然雙手合十道,口誦道:“阿彌陀佛,佛家講究緣一字,不成想,老僧確也是犯了癡字一戒,執(zhí)著不可自拔了?!?p> 見此模樣,齊道遠反問道:“大師也是尋人?”
不過凈悟確這次卻沒再答應(yīng),而是自顧起身,往店外離去,臨近門簾處了才說道:“有癡心,就有不可得;癡心一起,萬事休已。傅小子,了賬上路了?!?p> “誒,誒,和尚,你怎么說走就走呀。誒等等我呀?!毖鄢蛑蜕型坪煻?,傅彥生趕忙起身沖齊道遠作揖道別,抓起一旁的人頭就往外趕,“和尚,錢呀,我可是身無分文了?!?p> 齊道遠擺手笑道:“無妨,這賬我來付,小兄弟,你且去吧。”
傅彥生一手抓了抓腦袋,頗為尷尬,只是身上實在無錢,和尚又要走遠了,只好苦笑道:“那就謝謝了。他日傅彥生一定還請兄臺一桌好酒菜。”說罷,轉(zhuǎn)身追凈悟而去。
“切,誰還缺他一頓酒菜了?!本萍宜查g又冷清下來,沒有熱鬧的冬至顯得有些悶悶不樂,“一看就是個窮呆子,裝什么闊氣。”。
看著自家嘟著嘴的小侍女,齊道遠笑言:“你呀你,剛剛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現(xiàn)在人家都走了,又不舍得了。”
“哎呀,誰不舍得了,那個呆瓜?!鄙倥煨?,難得有年紀相仿的少年性格又對自己胃口,只是還沒多玩耍呢,就又馬上分別了。冬至倒是有點唏噓,“人家只是難得看到地僧有點激動?!?p> 齊道遠輕拍自家侍女的包子頭,笑道:“好好好,你是激動。走吧,收拾收拾,我們也該走了?!?p> “哦,好的,少爺接下來我要去哪里呢?”
“回家?!?p> “回家!真的?少爺我們不找三老爺了嗎?”
“不找了,出來這么久也該回去看看了。大師說的對,一切隨個緣字。三叔他要是想回家了,自然就會回去了。”
“哦,冬至不懂,不過冬至也很想姐妹們了。對了,到家冬至是不是就可以喝酒啦。”
“不行?!?p> “??!為什么呀,不嘛,少爺我們不是說好的嗎,在外面我不能喝?!?p> “對呀,我也沒說回家你就可以喝了?!?p> “??!少爺你這個騙子?!?p> 洛陽,天元府,無字樓三樓。
“無香你入無字樓幾年了?!?p> “一十三載?!贝鹪挼纳倥簧砑t衣跪伏在錦毯上,話音無波無瀾似是沒有生命般。
徐道凌轉(zhuǎn)過身來,嘆道:“一十三載了呀,老夫當初帶你入天元府的時候你還只是個半大的女娃。不成想轉(zhuǎn)眼一十三載你已經(jīng)是無字樓三樓樓主了,起來吧,老夫說過你獨見我時不必如此?!?p> “無香自小無父無母,如果不是大人帶我入天元府親授劍法,無香早已不存于世?!鄙倥琅f跪伏不做它舉。
“你呀,性質(zhì)又冷又倔,不過這偌大的天元府,老夫又只有你可信了?!毙斓懒桀D了頓沉聲道:“無字樓雖是無天痕一手創(chuàng)辦,能人異士無數(shù),不過多為聽調(diào)不聽宣,無天痕要事在即,又不在府中,恐有心人留意,所以老夫這事只能由你親自來辦了?!?p> “無香但憑大人驅(qū)使?!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