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昌引著眾人回到堂內(nèi),金府宴開六七十桌,從屋內(nèi)一直延伸到屋外,好不熱鬧。他拉著李毅往上座行去,口中熱切道:“不知永年兄近況如何,我已經(jīng)許久為見過他了,本想接此次機會與他好好聚聚。”李毅道:“家父早前應(yīng)了青城凃掌門之約,是故無法來赴宴,這才命小子前來與伯父詳細解釋,他日定親自上門看完金伯父你?!彼劼?,笑的樂切,說道:“無妨無妨,他有要事在身派人說一聲就好,不用這么客氣,來來,賢侄快上坐。”拉著李毅在主桌坐下,又喊著金奕裳:“丫頭,快過來,替爹爹好好招待李毅?!庇忠姼祻┥鴰兹宿D(zhuǎn)到偏桌去,忙叫道:“小師傅,快來,這邊上桌?!?p> 傅彥生轉(zhuǎn)頭一看,笑道:“貧僧喜靜,有這一角足矣,謝過金老爺了。”說罷落坐在角落一桌,與幾個江湖客相互敬酒一番,便獨自吃用。
金奕裳見狀,端起酒杯就往那邊走去,也自顧搬了張凳子擠在他身旁,說道:“彥生哥哥,我陪你喝一杯。”水落聽流音,聞香花無意。傅彥生草草應(yīng)付一杯,李毅早就怒從心中起,有酸有憤,剛上得堂來,他就將傅彥生當做自己的敵手,多番言語針對,剛才比試又被傅彥生言語奚落,讓自己敗下陣來,真是舊恨加新愁,一時怒盛,手上用力。
“啪!”他一拍桌子,站起身來,也端著杯酒來到偏桌,桌上幾人見狀,紛紛離席避開來,登時就剩他們?nèi)藝?p> 李毅冷笑道:“傅兄弟?我敬你一杯?”
傅彥生轉(zhuǎn)首看了看身旁的金奕裳,見她臉色嬌紅,眉眼無意間在自己與對方之間掃動。再瞧李毅,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心中明了:“這家伙打一來就處處針對自己,原來是紅顏惹的禍?!彪m說一直有意避著金奕裳,但不耽誤他教訓(xùn)李毅。傅彥生伸出一根手指左右輕擺,笑道:“貧僧是出家人,不便飲酒?!?p> “信你有鬼!”李毅見他一杯杯自斟自飲,說道:“傅兄弟,這是瞧不上在下?”金奕裳伸手搭著面龐,星眸閃動,嘴角蘊笑,道:“李毅,洛神劍莊雖大,也不過金陵一地的名氣。聽過半山寺吧?彥生哥哥,可是半山寺地僧名下弟子,自然不用瞧得上你。”
李毅心中大驚,又細看只覺得傅彥生一身破布僧衣,也不像名門之徒,心想江湖中多有,冒名頂替之輩,認定他只是個招搖撞騙之人,冷笑道:“半山寺是我等敬仰之地,那地僧何等絕頂高手,可不是哪個阿貓阿狗嘴巴上說說,就是半山弟子了?!?p> 傅彥生聞言不怒反笑,說道:“佛都說人身難得如大海盲龜,李公子這是一心想做一個屠龜之人呀。”李毅道:“什么龜不龜?shù)?,我不懂。少在那裝神弄鬼,你這種在江湖上招搖撞騙的人本少爺我見多了。我勸你還是乖乖地自己離開為好?!彼Φ溃骸笆钦媸羌儆惺裁粗匾膯??想必金老爺留我也不會因為我是誰的弟子吧?”
他話音不大,卻擲地有聲,金世昌聞聽,尷尬一笑,說道:“自然不是,凡江湖中看得起在下的,都是在下的朋友?!苯鹗啦f話圓滑,既避開了二人之間的交鋒,又為自己的當初留人的舉動打了掩護,還引得堂中眾人一陣叫好。
傅彥生酒杯虛托,輕笑一聲,一飲而盡,當是應(yīng)了金世昌的話語。堂中有人忽問道:“聽聞金老爺此次宴請眾英雄豪杰,是為嫁女招親?”此言一次,堂中瞬間安靜下來,眾人都屏息等金世昌答話。就連李毅也全神貫注地望了過來。
金世昌先是舉杯敬道:“金某先在此敬諸位一杯,感謝諸位江湖朋友不遠千里前來赴宴?!币槐葡露?,又道:“沒錯,此次設(shè)宴邀請諸位前來,一是感謝諸位江湖朋友這些年來,對金某生意上的眾多幫助,二來就是為小女奕裳招一個如意郎君?!彼h(huán)顧四周,目光停留在金奕裳身上,再道:“諸位都知道,金某膝下無子,獨有一女,如今年芳十四,金某雖不是江湖中人,卻喜歡江湖中事,獨愛眾江湖杰俊。正好借今日之機,替小女納個好夫婿,待金某百年后,也好繼承打理這金家上下家業(yè)?!?p> 人生在世,闖蕩江湖不外乎財色二字。眾江湖客聞聽金世昌所言,再看那邊金奕裳含眉嬌羞,嫵媚動人,個個都圓眼直瞪,更有粗魯不堪者已經(jīng)喘起了粗氣,人人幻想著自己已經(jīng)抱得美人歸,不喜美人者也都想著百萬家財已經(jīng)入懷來。
那邊金世昌還未說完,一青衣勁裝漢子忽然起身問道:“陳某想請問金老爺,這赴宴英雄豪杰少說也有五六百人,除去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輩,也有不下三百余人,趕問金老爺該如何選這佳婿呢?哪怕讓金小姐自己來挑選,也要看個三五天,怕是挑花了眼也挑不出個意中人吧?!睗h子說得公道,其實自有打算,眼見金奕裳在偏桌上與兩人眉來眼去,李毅又是個中翹楚,屆時真讓金大小姐自己選,哪還有他們這些無跟腳的江湖客的份。
堂上眾人也是看的明白,青衣漢子一言既出,都紛紛響應(yīng)。劉屠子嗓門最大,喊道:“沒錯,我們都是大老遠趕過來的,想必金老爺也不會隨隨便便就選個男的湊合?!薄皩Γ铱唇鹄蠣敻纱嗑蛠韨€比武招親得人,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就用江湖中的方法來解決最好?!薄昂米⒁?!大家比試一番,輸了得話自然心服口服,無話可說,也沒人會說金老爺你的閑話。”……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眾人說得熱切,金世昌腦門上虛汗直流,他本就有意將金奕裳許配給李毅,只是如今騎虎難下,一旁劉管家俯身上前小聲說道:“老爺,如今不如就依他們所言來個比武招親,老奴認為這樣也好。”金世昌道:“這可怎么行,我本意想把丫頭許給李毅的,想那洛神劍莊在金陵一帶赫赫有名,在朝中也多有關(guān)系,定能保全金府上下?!眲⒐芗业溃骸袄蠣敶罂刹槐負?dān)心,既然是比武招親,自是需要立些規(guī)矩的。老奴想,以李公子的實力,堂上年歲相仿的眾人中,應(yīng)該無人是其對手才是?!苯鹗啦毬牶筠D(zhuǎn)念一想,心中大喜,笑道:“是是是,我怎么沒想到。我看那李毅對丫頭頗有想法,來個比武招親,將來有事求到他劍莊也不至于氣短?!惫恍?,郎聲道:“諸位所言極是,我正準備來個比武招親,選個武功高強的青年才俊,將來也好保護小女一二。”稍頓首,又道:“不過,雖說是比武招親,我也不想委屈了小女,還是需要立些規(guī)矩在先?!?p> 堂上眾人齊道:“金老爺請講!”金世昌點點頭道:“這一嘛,小女芳齡不過十四,這年歲過大的也就不便為夫了,都說青年才俊青年才俊,就以弱冠為佳,而立為限吧,如何?”眾人雖有年歲大者不甘心,卻也不好意思反駁,也都紛紛應(yīng)承,只恨自己沒少長幾歲。金世昌又道:“這其二呢,品貌上自然也不能委屈了小女,小女不說美艷絕倫,樣貌在金陵城中也算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金某不求能有俊朗非凡之人,但求五官端正之輩即可。還請諸位自行斟酌,以免鬧了笑話?!贝搜砸怀?,堂上頓時哈哈大笑,眾人都相互取樂。金世昌見狀才稍稍安心道:“如此這般,那就定于明日,正是開始比武招親,且看諸位龍爭虎斗,誰是英豪了。”
次日金府校場布置妥當,校場正中間巍巍搭起一座高臺,紅布纏幔高掛,有高牌立在高臺上,書“比武招親”四個燙金大字,紅花繡球隨風(fēng)擺動。臺四周滿滿當當整齊排列著數(shù)百張椅子板凳,也虧金府湖心校場占地廣闊,才能在府上齊納數(shù)百人。
不過晌午,臺周圍已經(jīng)聚齊了五六百人,隱隱竟比昨日還多出數(shù)十人,想是新到之人。這些江湖客排位坐定,有門有派的聚堆而圍,無門無派的江湖散人們,也三三兩兩尋著新朋舊友相聚一坐。唯有臺前正中坐著金世昌與金奕裳幾人,以及自覺武功高強,又樣貌不差的江湖后輩青年圍后而坐。
李毅自詡身份不凡,擠在了金奕裳身邊坐下,笑道:“奕裳妹子,一會待看為兄一展風(fēng)采,橫掃群雄,定讓你做成劍莊少夫人?!苯疝壬炎煲槐?,應(yīng)付道:“此間青年才俊繁多,公子還是莫要夸大的好?!崩钜忝碱^微皺,見她無心理會自己,卻緊盯別處,順著她目光望去,果然,見不遠處大樹旁,昨日那個野和尚正靠著大樹呼呼大睡。心中暗惱:“這小騷蹄子,待本少爺拿下群雄,贏了這比武招親,到時候定要好好調(diào)教調(diào)教你?!?p> 只聽一陣鑼鼓響動,咚咚鏘鏘地敲打了一陣。金世昌這才緩緩走上臺去,向臺下眾人行禮,郎聲說道:“今日金府比武招親,承蒙諸位英雄抬愛,各少年豪杰恭維,金某真是倍感榮幸,在這先謝過諸位了?!闭f著又鞠腰行了一禮,臺下眾人紛紛站起還禮。
金世昌又道:“小女受金某寵愛,嬌生慣養(yǎng),也不知將來那位如意郎君是否如意,也還請諸位多多關(guān)照……”說到這,臺下金奕裳憶起往日爹爹的關(guān)愛,鼻子一酸,竟然哽咽出聲,又少了許多被迫比武招親的怨氣。
金世昌也是性情人,說道此處也是滿眼紅潤,緩下心神續(xù)道:“閑話不多說了,今日比武招親,非生死決斗,還望諸位點到即止,莫傷了和氣?!?p> 臺下眾人轟然叫好,都說自然如此,定不會有傷了性命之事,沖了金老爺?shù)拇笙彩隆?p> 金世昌再道:“金某不才,昨夜與幾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商量半宿,定了這么些規(guī)矩。”說著拱手沖臺邊一行白須銀發(fā)的幾人行禮致謝,其余豪杰也紛紛問好。又再道:“一會這擂臺之上眾英雄各顯神通,自然是武功高強者得勝,但還需立一規(guī)矩,頭前說了,今日比武務(wù)必點到為止,切勿傷人性命,否則金某可就罪孽深重了。各位江湖行走,難免有甚么梁子,今日還望給金某及諸位前輩面子,莫在這臺上了斷?!彼f完這幾句話,臺下一老者立起身來,郎聲喝道:“老夫金雀手童超,想來在這江湖上還有些名號,應(yīng)金老爺子所請,與幾位同輩做個見證,如若有人違了金老爺所立的規(guī)矩,就是跟我們幾位有意過不去,屆時就莫怪我們得罪了。”他說完這幾句,身旁幾名老者也一一站起,目光掃視場上眾人,神色凌然,想以幾人身份壓下場中眾人的小心思,以免到時候亂了規(guī)矩。
場上眾人聽言,暗自計較,各自盤算。這些老者無不是江湖中名望之輩,江湖中以信意當先,自然不敢再動什么歪心思,否則恐怕再無立足之地。
金世昌待臺下靜下聲來,才又道:“如此那比武招親正式開始,以一日為限,諸位輪番上陣,最后留在臺上者即視為金家女婿?!闭f罷轉(zhuǎn)身下臺,靜坐觀望。
其實這番比試多為不妥,明白都是車輪戰(zhàn),先上者自然吃虧。不過參加比武招親者都是二十多歲的青年,沒那么許多顧慮,個個怦然心動,躍躍欲試。還未幾息,就見一壯漢騰的一聲躍到了臺上。定下身形一看,竟然是那劉屠子,臺下眾人頓時勃然大笑,調(diào)侃道:“劉屠子,你這都一把年紀了,還上得臺去,也不嫌害臊。”
劉屠子臉不紅心不跳,敞著胸膛,手提把闊刀,笑道:“憑甚我不能上了,昨日說的清楚明白,而立為限,別看劉屠子我長的老態(tài),今年年歲剛好三十,自然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