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傅彥生心存疑慮,有心想問,又聽玄同說道:“紅塵萬丈,你我能在此中相見也是佛緣?!彼ь^看看朦朦發(fā)亮的天空,呢喃道:“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凈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庇值皖^笑道:“你我這是一人一和尚也。”
“大師你玩笑了?!备祻┥樣樀溃骸澳膩砟敲炊喾鹁墸f得好像我天生要做和尚似的。”心思:“自己遇上的幾個大師可真的都是超凡脫俗。”又說道:“您是這樣,凈明大師也這樣,你們這些高僧動不動就把人拉到幻境來。”一想到凈明大師也總說到自己與他有佛緣,他就心有嫣嫣。
玄同捻著胡須笑道:“老衲觀你腦內(nèi)有一抹佛意,想來就是你所說的凈明大師的。這位大師不下老衲幾分,小兄弟你可是修佛不久?”
傅彥生點頭道:“大師您說的是,小子家里遭了變故,才跟了師傅,這前后修行才不過數(shù)月?!毙h首道:“呵呵,也是難得。數(shù)月就有如此機緣,說明你確實與佛有緣,老衲觀你面相,就同你自己所說,天生就是個做和尚的。”
他心思其中微妙,想到自己同和尚修行以來,也只是死背佛經(jīng),明其意卻不得其神,當(dāng)自己是假冒和尚的時候居多,逐問道:“大師,小子身負(fù)血海深仇,怕是做不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與佛有緣一說只是說笑吧。”
玄同笑道:“什么血海深仇,都不過是過眼云煙。放心老衲不勸你放下屠刀,因為你手中的刀老衲管得住,你心中刀老衲卻勸不上,有朝一日,你自然就會自己放下。”
傅彥生想想道:“大師,我聽清原老方丈說過您的故事,您自己的屠刀又是怎么放下的呢?”
玄同笑而不語,忽然掠近,拍過他的肩膀,竟然拉著他的衣領(lǐng)躍下山崖,又穩(wěn)穩(wěn)落在一棵青松上,隨著松枝上下起伏擺動。見他全無懼意笑道:“小兄弟膽子倒挺大。”傅彥生心中扉腹:“被方大王踹下過一次,你這樣的自然不在話下?!笨谥袘?yīng)承道:“還好,小子這是初生牛犢不怕虎?!?p> 玄同點頭道:“好久以前,老衲就是在此處悟道,那時候的朝陽同今日一樣,朦朧未升,老衲自那時生也自那時亡?!?p> “小子不懂?!彼娴溃骸按髱煘楹握f自己那時生,也在那時亡?”玄同沒有答應(yīng),依舊自顧自說:“那一刻起,這朝陽就沒變過,老衲悟道數(shù)十載,今日終得……”傅彥生聽著他述說故事,只是愈聽愈覺得怪異!他口中所述之事就像倒敘一般,又聽身旁的聲音也從蒼老嘶啞漸漸變得低沉厚重,宛若換了一人般。
傅彥生猛地轉(zhuǎn)頭看去,就見身旁的老和尚漸漸發(fā)生了變化,就連發(fā)絲都從頭上長出,銀白的長須慢慢地變短,變黑,臉上的褶皺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玄同瞬間返老還童,變成一個中年大漢。只聽他操著濃厚的嗓音,繼續(xù)道:“國碎山河破,嘆江山易手,憂百姓興亡,英雄落重樓……朝日初生,萬物伊始,復(fù)又衰弱,循環(huán)不止,生生不息。恩怨情仇也不過紅塵輪回,國仇,家恨,一抹云煙,風(fēng)吹而散……”
傅彥生聽著他緩緩道來,從國恨家仇到悟道出家,玄同大師的故事他聽清原方丈說過,現(xiàn)在又聽故事的本人說一遍,心里只覺得奇異,又聽他說著悟道的經(jīng)歷,句句珠璣,隱隱有悟。剛要出聲詢問,又聽玄同道:“朝悟道,夕可死,小兄弟,多謝你了,王某悟了?!币痪湮蛄?,突然天光大亮,就見那朝日旭旭升起。暖陽照在身上,驅(qū)散一身寒意。等他再轉(zhuǎn)頭看去,玄同早已消失無蹤影,天空卓然大亮。又逐漸變得刺眼,到最后就見白光一閃,什么青松廟宇全數(shù)消失不見,忽聽見耳畔傳來兩聲“危險!”
他剛恢復(fù)知覺,身前李永年就映入眼簾,耳邊風(fēng)聲伴著兩聲“危險”傳來,隱感危機襲來,眼角瞥見人影貼近,當(dāng)機立斷,直接將手中氣勁道分開二路,竟然直接撤了右手力道,將其盡數(shù)轉(zhuǎn)到左手上,將李永年右手之劍直接磕飛到半空,這邊任意他的左手一劍劃開他的右胸。李永年右手失了平衡,這一劍卻是劃的不深。
再看傅彥生手中長劍挽了個劍花一下蕩開李毅刺向要害的軟劍,趁機脫身,只覺得自己丹田充盈,力氣用之不竭,狂笑一聲,腳踩亂花步伐,避開李永年宛如靈蛇的軟劍,欺身攻向李毅。
李永年少了一劍在手,劍法頓失威力,而他三生真氣不再是單純地透支生氣來補足內(nèi)力,而是生生相息,循環(huán)不止。雙劍在他手中更是無師自通,舞出了陰陽雙劍中的極剛之境。
傅彥生愈戰(zhàn)愈勇,李毅則早已失了膽魄,手中單劍胡亂架擋,不過幾招就被傅彥生夾雜著的春南劍法,一招攀花扶柳一劍劃傷手臂,“當(dāng)啷。”只聽李毅手中白劍滑落地上,傅彥生卻順勢手起劍出,口中笑道:“李公子,這一劍貧僧還你的?!编圻谝宦曢L劍入體,那把黑劍直沒李毅胸口,只是他還是手下留情,避開了李毅心口要害,讓他從鬼門關(guān)中躲過一劫。
“毅兒!”見獨子被傅彥生刺傷,李永年怒目通紅,口中大喝:“豎子,好膽!”伸腳踹開傅彥生,連忙托住倒下的李毅。
傅彥生刺中李毅瞬間便收了招式,任由胸口中了李永年憤怒的一腳,倒飛了出去數(shù)丈,狠狠地撞在了影壁墻上,一口鮮血吐口而出。先前透支了功力,又受此重?fù)?,他一時也爬不起身,只能強撐著手臂,看著不遠(yuǎn)處暈倒在地的李毅,冷笑道:“李施主,這下我們扯平了,阿彌陀佛!”
這邊李永年扶著李毅仔細(xì)檢查,發(fā)現(xiàn)長劍并沒有刺中要害,他只是昏迷過去,頓時安下心來,見倒在遠(yuǎn)處的傅彥生,朝弟子們喝道:“還楞著做什么,還不快把他抓起來,關(guān)到地牢去?!?p> 傅彥生早就丟了手中長劍,撫著胸口半咳半笑,任由著一群劍莊弟子將自己架起帶走。
一切就在瞬間,金奕裳那聲“危險”之后,就呆立在一旁欲言又止,望著他被人帶走,轉(zhuǎn)首又見李永年望來,連忙斂住心神,碎步小跑來到李毅身旁,關(guān)切地問道:“毅哥他怎么樣了?”李永年見她面露緊張,只當(dāng)他關(guān)心相公,不疑有他,還安慰道:“無妨,只是暈過去而已,歇息一陣就好了,只是現(xiàn)在這般你們兩的婚禮怕是要延期了?!彼媛稉?dān)憂道:“自然是毅哥的身子要緊,待我書信一封與阿爹說明情況,想來他也不會怪罪的?!崩钣滥暌娝荒橁P(guān)切,心下寬慰,點頭道:“毅兒娶了個好媳婦,李家有福了?!敝鹩值溃骸澳阆确鏊胤啃伞!辈惶峤疝壬褑救颂е钜慊胤啃ⅲ钣滥晷挪骄屯乩巫呷?。
劍莊私牢深入底下數(shù)丈,陰暗潮濕,傅彥生被劍莊弟子架著隨意丟進一間牢房內(nèi),給他手腳上了鎖銬后,就鎖了牢門離去,也不見有人看管。他不過力竭,傷勢最重只是胸口被李永年斜砍那一刀。他只知自己入了幻境,卻不知自己因禍得福,在幻境中得玄同法師感悟真言,真正修得了三生真經(jīng),此刻體內(nèi)真經(jīng)內(nèi)功運轉(zhuǎn)傷勢已然恢復(fù)了大半,傷口早已結(jié)痂止血。
身上拷著鎖銬,鎖鏈一頭栓在石壁上,起身不便,只好靠坐在地牢墻角觀察四處情況。這時就聽見牢門響動,見李永年站在門外,命人打開來,背著手就從門外走了進來。
上下打量他一番,屏退弟子,李永年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呀。小兄弟令老夫驚嘆,比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強多了。”傅彥生抬頭說道:“李莊主客氣了,貧僧不過僥幸?!弊詮幕镁持行盐蜻^來后,他受益匪淺,心性修行變得更加沉著冷靜,待停頓片刻又緩緩道:“不知莊主準(zhǔn)備怎么處置貧僧呢?”
李永年笑道:“小兒技不如人,被你打傷理所應(yīng)當(dāng)。只是壞了我洛神劍莊的名聲小兄弟也該有個交代吧?!备祻┥湫Φ溃骸皠ηf的名聲就是背后偷襲么?還是打了小的,就來個大的?”
聽他言語嘲諷,李永年也不動怒,依舊笑道:“小兄弟,老夫觀你適才功夫詭異非常,看似走火入魔,同那番外魔教武功相當(dāng)?!?p> 傅彥生也不答話,呵呵輕笑,就聽他話鋒一轉(zhuǎn)又說道:“邪魔外道也人人得而誅之,老夫且問你,是修了什么魔功,為什么要假冒地僧之徒混入我洛神劍莊打傷我兒,到底有何目的?”
李永年一頓顛倒黑白,只聽得傅彥生哈哈大笑,那笑聲在地牢內(nèi)回蕩,久久不息,“貧僧自然是大師的弟子,就跟和尚常說的,出家人不打妄語,孰是孰非李莊主心里清楚,貧僧無需多言?!?p> 李永年聞聲眉頭緊皺,喝道:“胡說,地僧是得道高僧,怎會有你這種修煉魔功弟子。你還是把自己練的魔功老實交代出來,老夫念你年紀(jì)尚輕,知錯能改,只要你自廢武功,便放你出去。否則老夫就只好做回惡人,關(guān)你一輩子,免得你出去禍害武林。”
聽他所言,傅彥生心中明了:“原來是覬覦我的三生真經(jīng),這李永年果然也是個道貌岸然之輩。如果將真經(jīng)告訴與他,只怕自己前頭剛說完,后面就被殺人滅口了?!彼炝藗€懶腰,只是被鎖鏈拷著,身子骨縮著,動作有些怪異,干脆半躺在地上,笑道:“何處不修佛,貧僧倒覺得此處清凈,在此靜心研修佛法也是不錯。只是當(dāng)心師傅掛念來著尋我,又要勞煩李莊主照顧我們師徒二人了?!鄙灶D片刻,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氣,又說道:“貧僧只是詫異,從不曾想過,這世上竟然有人能把這骯臟齷齪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今天倒是增長見識了。初見李莊主,貧僧就想李莊主這般正氣凜然之人怎會生出個陰險小人,如今看來倒是貧僧年紀(jì)輕輕,看不透人性了?!?p> “你?。?!”李永年抽出腰間利劍,思及地僧大名,心有顧忌,又回劍歸鞘,冷冷道:“你且嘴硬,等關(guān)上你幾天,到時候看你說不說?!闭f罷一甩衣袖,就出了地牢。
牢內(nèi)陰暗,只有一小盞燭火搖曳,傅彥生躺在地上,記不得李永年走了多久,只感覺牢里寂靜無聲,慢慢地就連那盞小燈也沒了蠟燭熄了燈火,牢內(nèi)瞬間就變的漆黑一片。他靜靜尋思道:“這李永年一心想要自己的武功心法,一時半會不會拿自己怎么樣。只是不知該如何從這里逃出去。這里暗無天日的,當(dāng)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了,佛祖啊佛祖,您老人家給個明示,搭救搭救您的徒子徒孫?”話音剛落就聽門外有腳步聲走過,只是他離著遠(yuǎn),看不真切,只感覺一抹燭光晃過,漸行漸遠(yuǎn)又消失在遠(yuǎn)處。
“這里還有別人?”他聽腳步聲不似李永年,只覺得步伐輕盈像是個女子,來劍莊不過幾日,卻在劍莊中少有見到女弟子,就連女眷也不曾見到一位,除了那日的一抹桃白倩影。心思登時活絡(luò)起來,撐起身子慢慢爬到門邊,靠在鐵門柱上,往里間瞅去,只見一片漆黑的地牢深處,有一處燭火燈光忽明忽暗,想來剛剛那女子就是進了那間。
傅彥生斜靠著欄桿處等了許久,終于那燭光又慢慢悠悠地從里間飄出?!罢媸莻€女子!”借著微弱燭光,他依稀看見一身桃白長裙的女子款款走來。等來到近處,他剛要喚女子,見著燭光下的女子面龐,忽然愣神呆住了。
“阿媽!”等他回過神,剛喚出聲,那女子早已出了地牢,心中思道:“不對,她不是母親,只是長的相像,母親的眼角有顆痣,她沒有。這是自己在桃林見到的那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