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博士用手使勁揉了揉臉，在中午熱烈的陽光下，臉上的冰霜已經(jīng)開始消溶。她回過頭看著追出來的野狼，擠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
“不好意思，我剛才失態(tài)了?！?p> “我能理解，作為醫(yī)學工作者，生命對于你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作為心理學博士，關注人的行為與心理活動更是你的本職工作?！币袄潜硎竞芾斫?。
“不愧是龍魂，看來你們早就調查過我了”解博士深深吸了口氣，然后又慢慢吐出。
“能進入龍魂，必要的審查還是需要的。不過，有些東西我們還沒有權限知道，比如你近三年的去向和所從事的工作?！币袄潜M量讓自己說出的話語調平靜，雖然在組織程序上是必需的，可當著美女的面談及曾查過她，總是有些怪怪的感覺。
“我想你是不會想知道我這三年所經(jīng)歷的事的。好了，不說這些了。我不需要安慰，也不會做什么沖動的事。你可以放心回去了。”解博士的臉色漸漸恢復了高冷，才要轉身離開，又回身補充道：“身體的創(chuàng)傷總會愈合的，但心靈的創(chuàng)傷也許一生也不會愈合。如果你真的在乎那幾個士兵，尤其是那個女孩子。如果你不希望她將來一直生活在恐慌焦慮，甚至反復重演當時的創(chuàng)傷事件，那么我希望能由我來進行心理介入。”
看著解博士遠去的背影，野狼怔怔地站在那里。他知道，解博士說的話并不是危言聳聽。因為當年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如此的創(chuàng)傷。他為此也去查了大量的資料，甚至問過精神科醫(yī)生，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因二戰(zhàn)米軍大量爆發(fā)，最后被精神病學確立命名為“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一種精神疾病，簡稱PTSD。
“老趙派來的那個丫頭走了？”大隊長向剛回到辦公室的野狼問道。
“是。不過，我覺得她說的也有些道理。這次老黑做的可能是有些過分了，尤其是對那女兵。解博士可能也是怕那個女兵撐不住，會……”沒等野狼說完就被王大隊長打斷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她來這的目的就是為了那個凌云楓。挖墻角挖到我龍魂來了，老趙啊老趙，你還要讓我失去多少個好兵啊！……你去醫(yī)院盯著點，有消息馬上告訴我。對了，讓老何多給那幾個兵做做思想工作。都是好苗子??！不能就這么廢了啊……”王大隊長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就像是在呢喃。
大隊長口中的老趙，野狼是知道的。他也知道曾經(jīng)有十二名戰(zhàn)友被調到那趙將軍那里，可后來只聽說那些人不是犧牲就是受了很重的傷。所以對于趙將軍的人，龍魂上下都是十分警惕的。當然，第十三個被調去的士兵是個例外，前幾天又回到了基地。據(jù)小道消息說，可能會加入自己的小隊。因為與自己有關，所以野狼還是作了功課的。
依舊是那個夢，星空下凌云楓漸漸恢復了冷靜。那白衣女子雖不說話，但卻像在安慰他一樣，給他以安靜祥和的感覺。接著，一陣山搖地動出現(xiàn)，迷離中凌云楓睜開眼睛。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在一盞接著一盞地后退，身下的輕微顛簸來自平車的快速移動。凌云楓突然覺得這感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經(jīng)歷過一樣，可又想不起來。但疲勞感馬上又襲遍全身，眼皮隨即又沉重得合上了。
“大夫，他怎么樣了？有沒有危險？”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平車邊響起，顯得有些焦急。
“放心吧，他只是勞累過度而已。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币粋€陌生的聲音充滿了誠懇的回答道。
凌云楓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可他沒有一點力氣去掙扎?！罢媸侨f幸啊，燃燒精元能不死，還沒受重創(chuàng)，真是奇跡??！”不一會兒，又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同時也放開了凌云楓的手腕。
燃燒精元？什么是……幾分鐘的當機后，凌云楓又想起了那個上午，那個能另他怒火中燒咬碎鋼牙的血紅時刻。小辣椒死了，一個活潑的青春少女就這么死了，是不堪教官的羞辱而死的，是死在她為之狂熱，并努力拼搏想要加入的龍魂手里的……刀客廢了，那個讓他引以為傲的刀術大家為了小辣椒生生廢了雙手，那個總不靠譜的小伙子寧死也要咬下仇人的肉……種種的痛，撕心裂肺，內(nèi)心仇恨的火焰如引爆油海般熊熊騰起。
“不好，病人血壓到200了，心率195……快降壓?！弊o士趕快又把凌云楓推回了搶救室。畢竟才從這里出去，檢查用藥都很方便。最少比遠在下一層的病房要近得多。
樓道里，黑龍來來回回地踱著步。一旁長椅上的衛(wèi)生員也不斷地拉扯著自己的頭發(fā)。
“你別走來走去的好不好？看得我頭痛?！毙l(wèi)生員不耐煩地拉住踱步的黑龍。
“唉……我不是著急嗎？小辣椒和刀客那么重的傷都救回來了，怎么軍師剛醒就還那么激動啊？大夫不是說他沒事了嗎？”黑龍似乎很不能理解為什么沒事了還會如此。
“唉……人要不是到了命都肯不要了，非得不死不休的地步，誰會去燃燒精元?。克谀菚r就沒想著要活著，更何況這次對他心理打擊實在太大了……”話說到這里，衛(wèi)生員早已泣不成聲，大滴大滴地眼淚沁潤著醫(yī)院的地面。
黑龍也早趴附在墻，肩頭不住地聳動著。是啊，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一幕幕畫面不斷地在他們腦海里回旋。為了這個他們認為的理想，他們付出了汗水，付出了鮮血，現(xiàn)在還要付出尊嚴與生命……這到底值不值呢？也難怪軍師會激動，就是他與衛(wèi)生員，想起這一個多月的經(jīng)歷也是激動難制。
“啪……”一個金屬小桶墜地的聲音從樓道另一端傳來。兩人轉頭看時，只見一個漂亮的女中校愣愣地盯著黑龍與衛(wèi)生員兩人，地上還躺倒著一個保溫筒，里面的湯水早灑滿了一地。
還沒等兩人發(fā)問，那漂亮女中校就跑過來抓住黑龍的衣服喊道：“倒底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沒搶救過來？快說啊！他倒底怎么了？……”
這突如其來的質問讓黑龍也愣在了那里，甚至都沒注意到自己臉上的淚痕。那女中校見黑龍目光呆滯，滿臉淚痕，心中就是一沉，看來是真的出事了。再看一旁坐在長椅上的衛(wèi)生員，正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自己，一大滴淚水也正好從他的下巴處滑落。
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能讓這兩個堅毅的特種兵戰(zhàn)士在這里痛哭流涕，那肯定是到了非常傷心之處啊。而天天喊著同生共死的戰(zhàn)友們?nèi)绻隽耸裁词拢徽莻闹巻?？此時的女中校也一下子頹然坐倒在地上，想到這里，似乎一切都沒什么意義了。什么“神兵計劃”？什么人體試驗？什么保衛(wèi)國家？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這時，搶救室的門開了，一個護士從里面走了出來。見幾個士兵或坐或站地堵在門口，沒有了往常的軍容軍紀，就忍不住大聲呵斥道：“你看看你們什么樣子？哪有點兒軍人的風范？你，快起來。對，就是你。喲，還是中校呢，怎么沒有一點兒軍官的樣子啊！”
護士噴完人很爽地走了，畢竟面對軍銜這么高的首長，能讓她一個小兵這么數(shù)落，可不是常有的事。那女中校此時也尷尬地趕緊站起身，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土。
“怎么現(xiàn)在的護士都這么沒有同情心啊？人家戰(zhàn)友去世，都不帶安慰一下的?！迸行９緡佒?，似乎這樣能掩飾一下剛才的失態(tài)。
“那個，首長。誰去世了？是我們部隊的嗎？”衛(wèi)生員小心地問道。因為他看見這女中校也掛著龍魂的臂章。
“你們不知道誰去世了？那你們哭什么？”女中校先是一愣，暗道：是自己搞錯了？
“我們……”衛(wèi)生員與黑龍對視一眼，誰也說不下去了。畢竟兩個大男人在這里哭就夠丟人的了，還被一個女人看到就更丟人了。
此時，那女中校也反應過來了，一拍腦門，肯定是自己先入為主的以為他們在哭凌云楓，又對男人痛哭這種事的刻板印象造成了誤會。
“那個，凌云楓怎么樣了？”女中校忙調整一下情緒問道。
“醫(yī)生說就是勞累過度，現(xiàn)在容易激動有點血壓升高。您別太擔心，有我們在，肯定還給您一個活蹦亂跳的好小伙的?！毙l(wèi)生員趕緊把情況說出來。他看到剛才這位女中校以為凌云楓出事后的表現(xiàn)，猜測這兩人關系肯定不一般。同時他也暗暗腹誹道：這小子行啊，小辣椒對他一往情深，沒想到還勾搭了一個女中?！?p> 那女中校便是解博士，她當然不知道衛(wèi)生員在想些什么，雖然對為什么要把凌云楓還給自己有些詫異，但此時也不是在乎這些細節(jié)的時候。了解這幾個士兵的現(xiàn)狀才是最緊要的，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只是此時的凌云楓剛用過藥正在沉睡，解博士也只好去向醫(yī)生詢問情況，然后又匆匆地去了解小辣椒與刀客的情況。
黑龍也去了刀客那邊，當凌云楓再次醒來時，身邊只有正不斷打著瞌睡的衛(wèi)生員。
“唉，早知道你會這樣干，我絕不會教你燃燒精元的方法。不過，我繩莫也沒白認識你這個朋友。”衛(wèi)生員發(fā)現(xiàn)凌云楓正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馬上就來了精神，拉著凌云楓的手說道。
凌云楓這次明顯清醒了很多，他知道旁邊是衛(wèi)生員在陪著自己，才要說話，但只是嘴唇輕微動了動，什么也沒能說出來。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小辣椒沒事，只是舌頭受了傷，醫(yī)生已經(jīng)給她縫合了。當時只是受了刺激才昏過去的?！毙l(wèi)生員怕凌云楓再次激動，忙把小辣椒的情況說了出來。當然，有些情況還不是能說的時候。
凌云楓似是放下心一般，不過馬上又有些要激動的表情。衛(wèi)生員知道他還有話要問，忙又搶著說道：“刀客也沒事，骨頭接好了，兩只手都保住了。醫(yī)生說如果恢復的好，是不會落下殘疾的，你就放心吧。”
凌云楓此時才算真正地放下心來，雖然他沒有非得加入龍魂的執(zhí)念，但對這些戰(zhàn)友的感情是發(fā)自臟腑的。
衛(wèi)生員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包括那些受傷的龍魂的士兵，那個曾經(jīng)抓到過他們的小個子，以及幾乎被凌云楓團滅的龍魂大隊，還有就是最后大隊長也來醫(yī)院現(xiàn)場辦公了，要不他就真成光標司令了云云。但唯獨沒有提起黑閻王的情況，不是衛(wèi)生員怕凌云楓再次激動，而是他自己也對這些時日以來的訓練產(chǎn)生了疑慮與動搖。
一天之后，凌云楓已經(jīng)恢復得差不多和常人一樣了。只是當他內(nèi)探丹田，卻發(fā)現(xiàn)那里空空如野，早就沒有了哪怕一絲的真氣。
好在凌云楓平時還算豁達，既然是白得來的真氣，用光了雖然有點不舍，但還是能釋然的。只是以后沒有真氣助力，一切都要靠自己去努力了。就像一個曾經(jīng)有過大把鈔票的人突然沒錢了，那種嘗試過揮霍滋味的人是不可能甘于平淡的。所以，他也下定決心，要自己吸收煉化出自己的真氣。所以，只要有時間，凌云楓便運行起功法，吸收這空間里一切的靈氣。
被臨時征用的院長辦公室里，大隊長王軍捏著那顆沒有點燃的煙在走來走去。政委則是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野狼在一旁站得筆直。此情此景就像重演一樣，只是坐與走的人互換了一下。
“你這政委的思想工作是怎么做的？五個人都要申請退伍，還有一個誰也不讓靠近，連護士都不成！我可是賠進去半個大隊的傷亡??！絕不能讓他們就這么廢了??！”王大隊長在咆哮，不過政委此時倒是學足之前隊長的樣子，依舊一言不發(fā)，就差手里也點友煙了。
“要不讓解博士去試試吧？畢竟她是心理學博士，還是神經(jīng)科醫(yī)生?！币袄谴藭r小心地提出了一個方法，但他也知道大隊長不信任解博士，可此時也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yī)了。
果然王大隊長陷入了沉思，也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身體深深地陷進柔軟的皮革當中。
過了許久，王大隊長才向野狼艱難地點了點頭。也許相比門戶之見，王大隊長還是不忍心幾個好兵就此沉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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