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浪翻涌。
窗外,殘?zhí)移嗥鄳K慘,隨大風往西吹。
伍文畫站在房內(nèi)望著琉璃窗外枝葉滿天飛,雙目里滿是凝重。
“主人,今日的風好大?!蹦孪渗P將罩子拿來,讓珠光生輝滿室。
疏樓龍宿翻著一本舊書。書是從閣子里取出,是本棋譜:“鳳兒,去看看母親過來沒?”
“是?!蹦孪渗P收好罩子,從門廊里穿,避開風口。
長長的廊道,兩側(cè)窗戶都已闔上。穆仙鳳邊往前走,邊取下燈罩,點燃鯨油,再蓋上琉璃盞子。
“讓咻咻全換上琉璃鏡,偏不聽。非得追求那十里燈火的浪漫。呵,文儒!”伍文畫從黑暗里邁出,對正點燈的穆仙鳳說。
“自宮燈幃在戰(zhàn)火里被毀后,主人就建造了這條長廊。我想,宮燈幃見證了主人年輕過往,還是留念的吧?!蹦孪渗P邊說邊點燈。
“咻咻不是那種懷舊的人。修長廊不愿打傘的目的更多。宮燈幃,綿延百里的火龍,是夜幕里的星空??蛇@凡間景象再美,也比不上夜空里那條璀璨的星河。那時,他年輕氣盛,攀不到星辰,只能造景?!?p> 伍文畫還有點沒說,那時的疏樓龍宿正鮮衣怒馬,心高氣傲時,聽了自己對星空的描述,誤以為母親終一日會離他而去。一晃這么多年,他的眉宇已不再有少年的稚嫩,青年時的朝氣,唯一不變的也許是眉間的鋒銳、刻在魂里的自由。
熟悉的氣息飄入,疏樓龍宿從書里抬起頭:“母親,三分春色風大,汝還是麥出去了?!?p> 伍文畫蓮步飄移,坐到廳中軟椅上:“咻咻,風起非天時,乃人為?!?p> 跟在后頭進來的穆仙鳳不解問道:“太夫人,誰有如此能為讓乾坤變色?”
“自然是陰謀者。要說憑一己之力顛覆時序,非易事。如料想沒錯的話,是借助了外物。能布局至此,此人所圖非小。你與歆兒呆在三分春色,只觀到風起,其實時序術法施展,必然會形成沖擊波,蕩漾時序。不知這是回到過去,還是推移向前??傊?,對我等沒什么影響?!蔽槲漠嬵H高興地對穆仙鳳說道。
疏樓龍宿笑道:“母親,時序沖擊對苦境會帶來怎樣的影響猶未可知,汝——”
“明白啊,應該不會有什么壞影響,改變越多,如對蒼生太過,自有孽力反噬,陰謀者不想灰飛煙滅的話,不會做到此種程度。以前,我總擔心南山被苦境寰宇所排斥,這回時序風波對南山有益,讓這兩者時間規(guī)則融合了一絲。觸碰到苦境寰宇規(guī)則后,南山意識就會醒過來,自行推演?!蔽槲漠嫃哪孪渗P手中接過茶盞,“多少年了,今兒個才能完全放下南山。它跟著我飄蕩偌久,委實不容易?!?p> “母親,南山事了。汝何時歸?”疏樓龍宿輕放下書,起身踱步問道。
伍文畫抬首望了他一眼:“不回。還沒認識幾個人,也沒逛多少地方。真擔心你娘的話,就陪我出去走走吧?!?p> 疏樓龍宿坐到伍文畫旁邊的椅子上道:“母親,現(xiàn)在出門可沒那么方便。要知了吾與上官信韜已無關系?!?p> 伍文畫給了個大白眼:“懶兒子,為娘已想到好主意了。去看看到底是哪個閑得發(fā)慌的人在調(diào)撥時序。說不定又能發(fā)現(xiàn)好玩的地方?!?p> 自時空靜止那刻起,有一位身負幼兒干尸的異人在武林上行走。
多九望瞇縫著一雙銳目:“先生,還記得我們是什么去三分春色做客?”
“嘖,才半個月未到,你就不記得了。你也沒老到這種田地?!币涣粢聬灹艘豢诰?。
“如果我說忘記了你到神花郡的日期呢?如今親家身受重創(chuàng)還在府上居住,但我明明記得與他從三分春色出來后已分道揚鑣?!?p> 多九望說得很認真,鄭重其事的樣子讓一留衣也嚴肅起來:“我也不知自己怎到了你府上,但感覺你很熟悉,還以為斷片兒了?!?p> “看來有人纂改了我們的記憶。樹欲靜而風不止。”多九望心下惴惴,安排的諸事全前功盡棄,兇手的線索沉了大海。
一留衣決定提筆給同修寫信,告知他們自己喪失了部分記憶的事。
玉陽江上起煙嵐,畫舫劃水見遠山。
“你動真氣了?”綺羅生隨船晃晃悠悠,對踏水而來的好友說道。
意琦行提著酒壇,坐到船上另一側(cè):“是,懲罰了一惡徒。一留衣的信批令我擔心,故來看看?!?p> 綺羅生溫柔笑語:“能讓大劍宿掛記,綺羅生人生有幸?!?p> 意琦行微皺了下眉頭,端肅道:“你可稱我意琦行。”
“是、是,雪脯酒帶來了就飲。一留衣說的事嘛,確實問題,武林上中招的人不少?!本_羅生從船上撈起酒壇,拍開泥封,大飲一口后扔給意琦行。
“我的記憶停留在三分春色。如是料想未差,做客的幾人皆是同樣?!币忡泄嘞戮扑?p> 綺羅生轉(zhuǎn)過頭看著他:“你想再走一趟三分春色,解開一些記憶。”
“你不想?”意琦行擔心同修,也擔心無記憶下,有心人顛倒黑白,行宵小之徑,禍害正道和蒼生。
綺羅生微微嘆口氣:“雖然不知道洗了怎樣的記憶,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一起走吧?!?p> 疏樓龍宿躺在甲板座椅上望水云一色:“吾想不透為何坐在此。”
穆仙鳳取茗煮茶,笑語盈盈:“那是主人擔心太夫人?!?p> “嗯,鳳兒說得對。吾兒心內(nèi)有母親,來,乖兒子,這是為娘做的蓮花糕?!蹦艹鲇危绕涫怯腥讼嗯?,伍文畫的心情很美麗,因此做了一堆湯點,端了上來,“這還有荷花酥、蓮子羹。等會兒,母親再用荷葉給你做菜。麥擔心我用普通食材,這次全用玉清池里的荷葉尖尖?!?p> 疏樓龍宿接過蓮子羹,坐到桌旁:“母親,去看看火吧?!?p> 伍文畫本打算盯著兒子用完,經(jīng)提醒想到灶上還熬了荷葉粥,便急急忙忙下去了。
“主人,太夫人一片母子心,汝還是吃完了好?!蹦孪渗P瞟了一眼桌上的幾樣小食。
“鳳兒,汝應知了等會兒在餐桌上,母親還會敦促。那時,汝可在位?!?p> 疏樓龍宿的言下之意,穆仙鳳自然聽懂了。腹黑的主人,天天與太夫人斗智斗勇,玩得不亦樂乎,自己還是少說話吧。要是劍子先生在,主人就有對手可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