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辜知道太后是要自己放下話來,絕不會做太子妃妾,或者絕不嫁入宮中來。換了太后娘娘一般見過的女子,此事也必定如太后所愿,覺得自己受了極大的侮辱,于是賭誓今生只嫁所愛不嫁權貴。那位也曾在長安城風光過一段時間的慕韻郡主,也是因此草草嫁了人。
林辜望著太后,忽然笑起來:“凡是美貌者,皆自命不凡,覺得權位,威名皆過眼云煙。唯有情愛,可堪比朝夕日月。臣女幼年,偏愛卓文君,她有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傳頌后世,教臣女幼時誦來,念念不忘?!?p> 太后臉上也輕松了一些:“看來,你也是這般想了?”
“臣女自認不必卓文君多才,因此并不敢這樣想?!绷止嘉⑿χ蠖溉蛔兩哪?,語氣溫柔,“所謂情愛,朝不保夕。連尋常人家都不能要求主君一生一世一雙人,又何況是帝王家?臣女好奇,若是嫁給太子,太子妃能得到什么好處?”
太后眼眸一沉,本欲動怒,卻還是按捺下來,略微遲疑了一下:“皇太子妃自然是很多好處,一品宮眷,四屏鳳冠,年例超凡。雖然沒有治內之權,可是終究是未來的皇后?!薄?p> 的確,可是這些宮規(guī),不過是彰示了太子妃的待遇規(guī)格。而從無一條規(guī)定說過,太子之愛,只在太子妃身上。所以太子妃之位,戰(zhàn)戰(zhàn)兢兢。林辜嘴角向下,笑容酸澀。
“太后娘娘這般說,做得太子妃的確是得意事?!绷止驾p輕點頭。
太后皺了皺眉:“這樣說起來,你是不會允諾哀家,不參與太子妃的甄選了?!?p> “臣女不是不會答允,而是不敢有此承諾?!绷止忌钌罡┥硐氯?,“臣女在宮外多年一直知道陛下與太子殿下父慈子孝。太子殿下選妃之事,陛下必定萬分上心,也會引此為第一要事。太后娘娘方才說了太子妃的好處,就注定長安城,天下女子都會為此搶破頭。陛下為了太子殿下,就是挑花了眼,也是愿意的?!彼@話里有了明顯的提醒意思,就是此事無論太后娘娘是何心思,終究能為此事決策的,唯有皇帝,“臣女末流之才,蒙的太后贊一句美貌,此生已經(jīng)無憾。對于太子妃之位并無所求?!彼α诵?,“不過此事,還是要陛下親自來定。臣妾也是長安貴女,過早將自己除名太子妃人選,只會讓長安眾人猜忌皇家的內情了。臣女是皇后娘娘的內侄,如此行事,也教其他貴女不安。”
太后不咸不淡地看了皇后一眼,臉上的笑容也緩緩展開:“是啊,你這話倒是有理。若你不入太子妃殿選之事傳播開來,眾人除了疑心其中內情之外,更會懷疑,你是知道了什么皇家內幕,才不敢競選?!?p> 她舒了一口氣,倚倒后背上輕笑起來:“只是在宮中,這樣巧的腦筋,或許會有錦瑟前程,卻終難有功德圓滿。”她微微閉上眼睛,“哀家乏了,你們都退下吧?!?p> 皇后站起身來行禮,率著林辜緩慢退下。走在回鳳瀾殿的路上,皇后的笑容清淺溫柔:“子尋,看來你與本宮之前是想到一處去了。你我姑侄形成犄角,戍衛(wèi)宮城,也可保衛(wèi)我溫家昌盛。只是,你之前……終究是太過出色,本宮擔心,陛下不能安心讓你來做這個太子妃。”
林辜微笑著拉住皇后的袖子:“皇后娘娘,如今您與子尋,早已經(jīng)四面圍城,哪怕我成了太子妃,也不過是徒增株連之禍。”她垂下眼來,“之所以不肯給太后這個保證,不過是希望太后知道,即使我位列太子妃候選人選,也依舊成不了太子妃。從而對娘娘少些忌憚,對溫家少些敵意。換句話說,林辜成不了太子妃,不能是因為自己不爭,而是爭不過旁人。”
“你……”皇后忽然倒吸一口氣,“短短瞬間,太后召你是忽然起意,你卻能有這般快的腦筋?!彼读税肷?,緩緩道,“你如何能確定,初一殿選,不雀屏眾人?”
林辜微笑了一下:“娘娘真當我是誰?拼盡全力也未必能得頭籌?!彼徛卣f,“話雖如此,子尋卻更擔心有人刻意為之。子尋依舊會想辦法早早退出太子妃的殿試,娘娘安心?!?p> 皇后微微嘆息一聲,望著林辜的眼眸:“出生在溫家,是爾幸,也不幸?!彼斐鍪?,輕輕把林辜額前的一縷碎發(fā)拂到她耳后去,“本宮允諾你,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境遇,本宮都會好好保全你?!?p> 林辜的眼眸帶著微微的笑意和羞赧垂下臉去,皇后卻從那笑容中探查出了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瞬間如遇雷擊,呆立原地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