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暫時是去不了了,連帶著高雨瞳也請了假,在家陪著溫應倫。他的狀況倒是比高雨瞳想象中好一些,雖然偶爾會對著某個地方愣神,但很快又會好起來。
難得現在家里,高雨瞳買了很多東西回家,準備給她和兒子做頓好吃的,首當其沖就是“魔女的湯”,這玩意一家一個方法,材料不一,用量不等,就算是同一個人,每次做出來的味道也不一樣。
英紅色的湯頭,再放上熱乎乎的意面,溫應倫捧著碗就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酸甜味道。
“快點兒吃吧,涼了會腥的?!备哂晖耐肜餂]有放意面,單單一碗湯,看著也很有食欲,“吃完我們聊聊?!?p> 溫應倫吃面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其實要聊什么高雨瞳也不知道,她只是覺得這種事兒,總有些話要說出來才比較好,一直悶在心里,會憋壞的。
熱牛奶里放了凍成冰塊的咖啡,一口下去十分舒服,今天破例,溫應倫的杯子里也加了咖啡冰塊,他喝了一口,捧在手里,思索著如何開口。
高雨瞳最好的就是耐心,她看著溫應倫欲言又止,喝了大半杯牛奶,都沒有著急,只是翻著手里的書,繼續(xù)等著。
“那天我是有些煩她了,才會告訴老師我們的位置?!睖貞獋惖穆曇艉苄?,高雨瞳放下杯子,向前傾了傾,示意他自己再認真聽著,“我沒想到她的家長最先來的,他們罵的話別說田青是個姑娘家,就是我一男的我都受不了?!?p> 回憶了一下三次見到田青父母不怎么愉快的精力,高雨瞳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田青早就有死的想法了,她告訴我之前她割過一次腕,但是怕疼,只流了些血,就那么睡了一晚都沒人發(fā)現她出事兒了,第二天她自己去包扎的?!?p> “后來她也想過跳樓,搜了很多圖片,又覺得死得太丑,也放棄了?!?p> “這次她想跳河自殺,我跟她是溺水特別難受,讓她再考慮考慮,但是她要離家出走,沒辦法,我就跟她一起走,想拉她一把?!?p> “沒想到…最后還是我害死了她,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好…”
溫應倫說話聲音越來越大,語氣也越來越激動,眼淚鼻涕流了一臉,高雨瞳拿了抽紙過來給他,也不插嘴,就一直靜靜地聽著。
還有很多是兩人在酒店期間,田青告訴他的,大部分是關于她那個畸形的家庭,不外乎是家庭暴力,有動手的,也有謾罵的,溫應倫記得很清楚,說道后來,雙手都有些發(fā)抖。
高雨瞳沉默了很久,先給他又添了些熱牛奶,才開口道:“你覺得自己要對田青的死負責嗎?”
溫應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后嘆了口氣,把臉埋在了膝蓋上,整個人折疊著,上半身全都貼在了雙腿上。
“我不知道…”
他悶聲悶氣地回答道。
高雨瞳有一瞬間,想直接調制一瓶失憶劑給他,讓他忘記這一切,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叭绻阖撠煟隳茏鍪裁茨??或者說,你想做什么?”
溫應倫坐起來,看了眼高雨瞳,不明白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但還是回答道:“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高雨瞳點了點頭:“沒錯,你確實無法為一條生命負責,而一條生命,其實只能對自己負責。”她的語氣很輕,像是一陣風,吹在了溫應倫心里,恍惚間似乎感覺將壓在心頭的石塊吹開了似的。
“那我應該怎么辦?”溫應倫低聲問道。
“好好活著,想難受想糾結都可以,但這些事情不能成為你人生的全部,”高雨瞳喝完自己那杯牛奶站了起來,拍了拍溫應倫的肩膀,“我不會說什么你為了她也要好好活下去之類的話,沒意義,你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就好了,哪怕你真的要去布她的后塵,我也不會拉著你的?!闭f完,她端起兩個空的牛奶杯,走進了廚房。
她這話說得溫應倫都愣住了,回頭問了句:“你是不是親媽?”廚房里伴著水聲,高雨瞳笑著回了句:“不是。”
溫應倫也沒有在意,每次他開玩笑問這個的時候,高雨瞳都是這個語調,有些歡快又有些無奈,次次的回答都是“不是”。
在家休息期間,高雨瞳只離開過一次家,她也沒告訴溫應倫自己去干嗎,大約一下午,趕在晚飯的點兒之前又回來了。
等一周之后,高雨瞳送他去學校,溫應倫才發(fā)現走得路不是以前那條。
“去哪兒?”他一邊兒啃著包子,一邊兒問道。開車的高雨瞳嘴里還叼著袋兒牛奶,含含糊糊地應道:“新學校。”
溫應倫一瞬間連瞳孔都收縮了,他一把抓住高雨瞳握著方向盤的右手手腕,吼道:“為什么?我轉學你為什么不跟我商量?媽你不能這樣!”
高雨瞳趁著紅燈瞥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開自己。
“之前學校老師我去接觸了一下,你繼續(xù)呆著對你沒什么好處,而且我不想田青的父母繼續(xù)騷擾你?!?p> “但這是不負責任的行為!”溫應倫差點兒直接站起來,要不是這是在車里,他能直接蹦起來跳到高雨瞳面前。
結果高雨瞳根本無視掉了他的抗議,徑直把他扔進了新學校,還讓老師多看著點兒,別出現什么翹課的行為。
這一天下來,溫應倫在學校呆得快炸了,就等著放學高雨瞳來接自己的時候問個清楚。
高雨瞳也沒想到他的反應會如此強烈,直接跳到了自己車前面,雙手壓在引擎蓋上,讓自己下車。
“又怎么了?”高雨瞳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家里火上還溫著魚湯,回去晚了恐怕要燒干了。
溫應倫可不給她這個機會,也不顧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直接沖到駕駛的那一側,拉開車門,問道:“為什么讓我轉學?”
對于他的這個問題,高雨瞳“嘖”了一聲,還是不想回答。溫應倫確實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樣子,就差把他媽直接拉出車來了。
沒辦法,高雨瞳只能熄了火,向溫應倫的方向側了側身子,說道:“是你之前的班主任要求的,說你繼續(xù)留在學校,只會給同學們造成不好打的影響,同學之間已經有傳言,說你是災星、殺人兇手,我怎么可能讓你繼續(xù)留在那種學校?”
“不好的影響?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影響?老師怎么能說出這種話!”溫應倫擺明了一副不相信她的樣子,雙手分別撐在車門和車身上,不停喘著氣。
高雨瞳聳了聳肩,“我是你媽,我有必要騙你嗎?之前不告訴你就是怕你這個反應,對于學校來說,學校的名譽,比一兩個學生重要多了?!?p> 她看到溫應倫的臉色越來越差,才覺得自己說話重了些,連忙下了車,先將臉色慘白的溫應倫塞進了副駕駛的位置,驅車回家。
一路上,兩人都是互相沉默著,高雨瞳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來緩和氣氛,而溫應倫連說話的想法都沒有,滿腦子都是昔日老師和藹可親的樣子。
回家之后,他連晚飯都沒有吃,直接回了房間。高雨瞳也沒有強迫他,自己吃完后,在桌上留了晚飯,也回了房間。
沒想到他這一冷戰(zhàn),整整持續(xù)了一個星期,也不要高雨瞳送自己上課,早早煮個雞蛋便出了門,晚上回來就算同桌吃飯,也沒什么話說。
高雨瞳原本想著過幾天,他自己緩過來就好了,可她還是低估了青春期小孩子的心理,最后還是高雨瞳忍不住,敲開了溫應倫的房門。
“我可以進來嗎?”她端了兩杯果汁,一副準備談談的樣子,沒想到溫應倫只接過自己那杯,什么都沒說,直接把門關住了,搞得高雨瞳差點兒被門拍中了鼻子。
“死小孩…”腹誹了一句,高雨瞳也不能強迫他,只能悶悶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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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清
青春期的死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