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別人以柔制剛，傻子以傻制剛
??我不知道該如何幫他，這一刻我才發(fā)覺當(dāng)了神仙也沒什么好的，不能將時間倒流，也不能將死去的人尋回。?
??我蹲下身，握住了李阿婆的手閉上眼。?
??我看到她生前最后一幕。?
??看到她無力的躺在塌上交待傻子去山上采草，騙他那是藥，看到她望著傻子樂呵呵一步一步走出家門沒有回頭的背影，她的眼角落下淚滴，滑過滿是褶皺蒼老的面頰，看到她伸手虛抓，我知道她是想抓住此生最想守護(hù)的人，但最后她的手還是失去重力垂了下去，眼睛緩緩合上了。?
??她不愿讓孫兒看到自己死去，哪怕孫兒根本不知道死亡代表著什么。?
??我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東西貼上來，睜開眼睛看到傻子澄澈的眼眸里帶著不解，是他的手放在了我臉上，他不解：“哭…為，為什么？”?
??我為什么哭？?
??或許是因?yàn)榭吹揭粋€老人不放心的眼神，看到一個老人不舍的眼神。?
??我松開握住李阿婆的手，用手背拭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流下的眼淚。?
??“您放心，以后我會照顧他的?！蔽胰绱苏f。?
??照顧他，本就是我來這的目的。?
??今日外邊應(yīng)是大好的晴空，不知怎么突然就聚來大片烏云，大牛丟下手中的活計，叫了村里幾個壯丁過來處理李阿婆的后事。?
??他們先去挖了墳坑，然后抬了一口棺材過來，又叫來兩位大嬸過來替李阿婆換上壽衣，然后置入棺中……?
??我用力拽著傻子在一旁看著不讓他過去，傻子一直在問為什么，沒有人回答。?
??他們抬起棺材臨出門時，我扭著傻子背過身去，大概是這氛圍過于沉重，他終于聽話不再掙扎。?
??大牛他們將棺材抬上山，我和傻子一路跟著，他的目光緊盯著那口棺材，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過我希望他能夠明白發(fā)生的一切。?
??這個地方的人都實(shí)行簡葬，幾個大男人到了墳坑那里就將棺材放置進(jìn)去，傻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終于問我：“婆…婆婆…為…為什么？”?
??唉……他還是不明白，究竟有多傻。?
??“婆婆以后就住在這里了?！?
??“不…不回家嗎？”他眼中有了迷茫。?
??我垂下眼，不忍心告訴他，婆婆不回家了，婆婆再也回不去了。?
??……?
??在大牛他們用鏟子將土填入坑時，我拉著傻子從另一邊的山路回去，傻子掏出蘋果放在地上，我看著那個蘋果，竟不知道傻子什么時候從家里帶來的，鼻頭有些酸楚，傻子啊，是個惦念著婆婆的好孩子。?
??不看親人入土，不走回頭路。?
??我曾聽朋友說這是她們家鄉(xiāng)的習(xí)俗。傻子想回頭被我制止了，我?guī)е氐郊抑?，把李阿婆的衣物收拾好拿去村口燒掉?
??傻子曾一度反抗，甚至紅了眼，但我還是燒了，沒想到在人間的第一次施法，竟是將李阿婆的衣物點(diǎn)燃。?
??大牛他們下了山看到我們，輕嘆口氣。?
??大牛將我叫到一旁，問我話：?“姑娘，我不知道你從哪里來，叫什么，你和華子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已經(jīng)猜到他會問，所以早就想好了該怎么回答，“不瞞大牛哥，我姓楊，名青，家鄉(xiāng)旱災(zāi)嚴(yán)重，我本是隨爹娘投奔親戚，不料半路遭歹人劫財，不慎跌落山崖，父母已是不知所蹤?！?
??我邊說邊擠出兩滴淚，繼續(xù)道：“幸得好人相救，進(jìn)了大戶人家家里做丫鬟，可是……可是那家老爺是個不好的，竟…竟想對我……我不從，便偷偷溜出來，輾轉(zhuǎn)數(shù)月到了那座山上，碰上了傻…額，碰上了華子，他是個好人，說愿意讓我在他家住下。”?
??不知道這樣漏洞百出的回答大牛會信幾分，只要他問我家鄉(xiāng)是哪里我肯定露餡兒了，但他點(diǎn)點(diǎn)頭：“華子是個善良的孩子，雖說腦子是不靈光了些…唉……如今他家里只剩他一個人，我也不放心，可倘若將他帶回我家中，我婆娘也不樂意，既如此，華子就多多拜托你照顧了?！?
??大牛哥是個老實(shí)人，聽得出他是真心對華子好。?
??“大牛哥放心，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已經(jīng)是我天大的福分，我會好好照顧華子的?！?
??大牛再次點(diǎn)頭，但沒有再說話，跟傻子交待一些事就帶著那幾個大漢走了，遠(yuǎn)遠(yuǎn)的還能聽到他們幾個人在嘀嘀咕咕，我沒有仔細(xì)去聽。?
??傻子坐在家門口，有些呆呆的，我走過去拉他進(jìn)屋。?
??該燒的燒了，剩下的其實(shí)也沒什么，我打量了一下這個房子，兩間房，一個小廳，一張桌子，一張長凳，三張矮凳。?
??“干…干嘛…你要…？”傻子似乎是突然想起他才是這家的主人，要開始維權(quán)了。?
??“我要干嘛？當(dāng)然是住下方便照顧你啊?！蔽依硭?dāng)然的道。?
??可沒想到他皺了皺眉，很有氣勢的說了兩個字：“不用！”?
??我旋個身挑了張矮凳坐下，“這第一呢，是我把你從山上帶回來的，對吧？”?
??他點(diǎn)點(diǎn)頭。?
??我翹起二郎腿，雙手把覆在腿上的裙子捋平，“第二，婆婆不在了，你需要人照顧?！?
??“會…會回來的！”傻子聲音更大了，在我耳中顯得有些尖銳。?
??我看著他，不說話。?
??我一直試圖把他當(dāng)作一個命魂命魄齊全的人，但奈何他一再提醒我他就是個傻子。?
??“呵，小傻子?！蔽矣行├?，一切都太急了，一切都沒有得到過緩沖。?
??從我穿越到這個鬼地方變成一條蛇，每天過著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開始，我不斷的告訴自己一切都有可能，一切都有轉(zhuǎn)機(jī)。?
??真希望這一切只不過是場噩夢。?
??但在我以為終于要迎來新的篇章時，失望的發(fā)現(xiàn)這不過是老天對我磨煉的開始。?
??與心智不健全的人要如何交流，我沒有經(jīng)歷過，我心里很氣，想到莫名其妙一連串發(fā)生的事更氣！?
??“你有病吧？！有人照顧你你還不樂意，你以為誰又樂意？你說你沒事散盡什么魂魄，顯得你深情是不是，沒事跑什么山上，還非坐在那棵樹下，沒有你，我怎么會有這樣的一天？！”?
??我站起身，雙手叉腰，感覺此刻的在下簡直就是個潑婦，但是，我心里的煩郁像是找到了出口正在緩緩釋放。?
??“我也不想來的啊，誰讓他們劈錯了，對，明明就是他們劈錯了，怎么到頭來是我來受這份苦，我算哪門子的神！你見過這么衰的神嗎？還有，你但凡有點(diǎn)腦子也該知道你現(xiàn)在成了孤兒了？可你是個傻子啊，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蚁胫疹櫮氵@一世平安喜樂，你還不樂意，我想著給你做好吃的給你好玩的，把你養(yǎng)得白白胖胖安安穩(wěn)穩(wěn)說不定下輩子會好一些，可是，可是……”?
??我跺著腳氣急敗壞說了一通，卻沒有之前找到發(fā)泄口的快意，只越說越氣，越說越覺得自己不容易。?
??我轉(zhuǎn)身想看傻子什么反應(yīng)，傻子一臉漠然，只有忽閃的眼睛告訴我事情絕不簡單。?
??果然，他眨巴眨巴眼，問：“做…好吃的，給，給我？”?
??那種一拳頭砸進(jìn)棉花里的挫敗感大約便是如此吧，我嘆息著點(diǎn)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