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個抉擇
隨著實力的增強，魔物的戰(zhàn)斗意識自然也會水漲船高，開始懂得講究策略，知道進退，不再像最低階的骷髏一樣，發(fā)現(xiàn)目標就無腦進攻。
因此，兩只不死霜狼中的另一只，在發(fā)現(xiàn)同伴被一擊斃命后，便立即放棄了進攻的打算，夾絲毫不做停留，夾著尾巴轉(zhuǎn)身就逃。
但蘇文沒打算放過他。
“遲緩術(shù)?！?p> “連環(huán)風刃。”
兩道施法的光芒瞬間閃過，這頭不死霜狼原本在高速奔跑，一瞬間全身的運動速度都仿佛被放慢了數(shù)倍，奔跑的步伐再也跟不上速度，直挺挺在地面打了好幾個滾，攔腰撞在了不遠處的樹上，抖下來一大堆樹葉。緊接著，一連串帶著凄厲破空聲的風刃接踵而至，如同一把把砍刀劈砍在它的身體上，伴隨著腐肉與骨頭的四處飛濺，這頭不死霜狼僅僅掙扎了數(shù)秒，就停止了所有動靜。
它死了。
所謂的不死魔物，并非指的它們不會死亡，而是它們早已是死亡狀態(tài)，靈魂卻被囚禁在肉體中無法脫出。而身體依然和正常死亡一樣腐朽、衰竭甚至最終化為白骨。在這個過程中，混亂無時無刻不侵蝕著他們的神志，痛苦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們的肉體，悲慘至極。
不管是人類還是野獸，在經(jīng)歷了這種慘無人道的蛻變后，都會變成喪心病狂的魔物。
消滅它們，反而是在為它們解脫。
趁著更遠處的敵人尚未到來，蘇文來到了這頭足有一米多高的巨大尸體前，沒有理會迎面而來的腐朽與惡臭，手從狼首空蕩蕩的耳洞探入。
不多時，取出了一顆指甲蓋大小的晶體。
這顆晶體暗淡無光，但若是仔細看時，就會發(fā)現(xiàn)，在其內(nèi)層，仿佛有著絲絲波紋涌動。這正是魔物的力量來源，名為元素結(jié)晶，通常都能在它們的核心部位找到，越強的達魔物，體內(nèi)的結(jié)晶就越大，包含的能量也越多。不死霜狼充其量只能算稍強些的炮灰，因此結(jié)晶的質(zhì)量只能說差強人意。
這也是冒險者們，在對付特里底斯大墳?zāi)沟哪飼r候，戰(zhàn)利品中最大的收獲之一。對人類而言，這些蘊含能量的晶體是很好的元素材料，許多地方都能發(fā)揮出很大的作用，在市場上能夠賣出好價錢，而對于作為惡魔的弗雷而言，它也相當熟悉……
畢竟誰會對自己天天吃的食物不熟悉呢？
沒錯，所謂的元素結(jié)晶，其中蘊含著最為精純的能量，和人類概念中山珍海味的“食物”比起來，它才是最佳的能量來源。為了補充日常消耗的能量，光吃普通的食物是肯定遠遠不足的，因必須要有能量結(jié)晶才能跟上消耗。同等質(zhì)量的兩者，能夠帶來的能量補充差距之大，根本不在同一個量級上。因此對于任何一個強大的惡魔而言，海量的元素結(jié)晶，都是必不可少的儲備。
否則魔王弗雷入侵一個又一個位面，將所到之處的生靈統(tǒng)統(tǒng)轉(zhuǎn)化為魔物，難道僅僅是為了滿足殺戮的欲望么？
當然是為了食物和資源呀。
不行……
蘇文越想越糟心，當下恨不得給自己這具身體來上一刀。在惡魔看來這種事情理所當然，但是從人類的角度來看，簡直是十惡不赦的行為，心中只能感覺到躥升的怒意。
而他之前感覺到的吸引力，起初還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寶藏，在看到這顆元素結(jié)晶時，終于才恍然大悟。原來不過是饑餓的人聞到香飄四溢的食物的感覺而已，這種感覺是魔王弗雷在漫長的幾千年里都沒有感受到的，因此即便有著它的記憶，也格外陌生。
但現(xiàn)在……
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
蘇文不敢說自己有多么高風亮節(jié)，潔身自好，但至少有著作為人類的底線。之前若是不知道還好，現(xiàn)在知道了所謂的“不死者位面”也是惡魔軍的受害者之一，眼前美味可口的“食物”卻是怎么也沒有勇氣下肚。仿佛手中拿著的不是純粹的能量結(jié)晶，而是無數(shù)血淋淋的、散發(fā)著哀嚎的冤魂。
他知道，只要眼前的一顆，能夠帶給自己的力量，就比從昨天到現(xiàn)在為止加起來的都多。而這片區(qū)域還有著成百上千的魔物，只要自己有心，那么不出半天時間，自己就能大幅提升到……大約千分之一的力量，若想要繼續(xù)提升，就需要蘊含能量更高的物質(zhì)了。
但從萬分之一到千分之一，雖然只是從微不足道的一點，進化成同樣微不足道的另一點，帶給自己的卻是質(zhì)一樣的飛躍，能夠釋放的法術(shù)呈幾何程度增加，能夠采取的策略也從單一變得極為豐富。如果早上在深入盜賊巢穴時，自己有著千分之一的力量，或許就不必要那么多彎彎道道，直接一個“催眠術(shù)”，再一個“意識控制”，就能瞬間收獲幾個忠心到俯首帖耳的小弟。
這是何等的誘人！
蘇文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良久，他輕嘆口氣。
“真要這么做了，恐怕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啊?！?p> 他選擇克制。
蘇文不是個迂腐的人，但在閱歷了魔王弗雷那些恐怖的回憶之后，他便十分害怕一件事，那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迷失在惡魔的力量中，被這具身體變成了這具身體想要的樣子。真的到了那個地步，哪怕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魔王弗雷，又有什么本質(zhì)的區(qū)別呢？
因此，必須時刻都保持清醒。
對現(xiàn)在的自己而言，恢復(fù)實力的確是頭等大事，但若是因此而向這具身體的欲求妥協(xié)，哪怕回復(fù)了力量，再次無敵于天下，誰又能夠保證，那時候的自己，仍然是保持著初心的自己呢？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很多東西一旦開始了妥協(xié)，便會逐漸一發(fā)不可收拾。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有些事情，絕對不能做。
僅僅因為蘇文是一個人類。
而不是惡魔。
……
不過蘇文用不著元素結(jié)晶，不代表別人也用不著。
“伊迪絲，看看這個。”
他喊來了在旁邊等候的小惡魔，把手中的元素結(jié)晶遞給她：“這是來自魔物體內(nèi)的結(jié)晶，里面蘊含著大量純粹的能量，只要吃下它，能量匱乏的你，就會獲得極大的提升?！?p> “啊，是魔晶！”
伊迪絲驚喜遞喊了起來。
“我之前只在黑市上見到過，據(jù)說是很值錢的寶物，只有三環(huán)以上的魔獸才會出產(chǎn)，可惜連摸都沒摸過呢。這東西真的可以補充力量嗎！就直接吃掉？！”
“是的，不過……”
蘇文決定，還是向伊迪絲交代清楚，讓她自己決定要不要使用。
“不過我要提前說清楚，不死者位面未必就是邪惡的位面，這些魔物，在許多年前，也是正常的野獸。”
“因為一場變故，比亡靈天災(zāi)更大無數(shù)倍的可怕變故，它們和人類一樣遭受了無妄之災(zāi)，變成了明明已經(jīng)死去、卻永遠都無法安息的魔物?！?p> “這顆晶瑩剔透的結(jié)晶，是他們吸收外界能量并凝聚的核心。這個過程中充滿了痛苦，痛苦到讓他們在千百年中失去理智，變得只有原始本能和殺戮欲望。因此從某種角度而言，所謂的不死魔物，本身也是受害者。”
“這就是元素結(jié)晶，曾經(jīng)作為冒險者的你所渴求的‘魔晶’的真相?！?p> “……”
伊迪絲聽完，沉默了許久。
“原來是這樣啊……”
蘇文道：“你仍然可以吃下它，并且沒有任何副作用地獲得大量力量，我不會責怪你?！?p> “不了不了！”
伊迪絲看了看手中的魔晶，又看了看地上殘破不全的不死霜狼。
“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脫了嗎？”
“是的?！?p> “那這顆魔晶，主人還需要嗎？”
“不需要?！?p> “就算把魔晶放回去，也不過會讓后來的冒險者撿到便宜，我想它也不想自己在解脫后，身體和魔晶還被加以利用。主人，不如就讓它們一起隨風而去？”
蘇文點了點頭。
“伊迪絲，你能這么選擇我很高興。”
伊迪絲悄悄吐了吐舌頭：“主人真是一點也不像惡魔呢?！?p> 蘇文沒有對此做出回應(yīng)，元素結(jié)晶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他拿著它，默念了一聲“元素爆發(fā)”，這顆安靜的晶石，表層便開始了蠟燭般融化，并且在外面裹上了一層厚重的火焰。
這是能量快速散發(fā)的具現(xiàn)化。
蘇文把它扔在了不死霜狼的尸體上，火焰便蔓延并包裹住了它，開始了更加猛烈的燃燒，瞬息間便化為了一片火海。
與此同時，遠處震顫與怒吼的聲音越來越近，更多的魔物，已經(jīng)近在眼前。
“主人，接下來，我們還要向地宮深處進發(fā)嗎？”
伊迪絲伸了個懶腰，絲毫沒有在意來自四面八方的威脅。
“不用了，我已經(jīng)找到了我的答案，我的力量不在這里?！?p> 想明白了的蘇文，心情格外舒暢。
“但在這之前，這里的魔物是不會輕易放我們走的，讓我們先幫它們從痛苦中解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