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居酒樓。
蘇微云一個人在廚房中默默地折騰著。
他的手勁極大,刀法亦極快,尋常廚子要一刻鐘才能燒好的菜,他或許半刻鐘也用不到。
他的廚房里也不需要任何的雜工,光他一個人應付就綽綽有余。
這樣一來,也為他學書騰出不少空間。
但今天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人是從后院走來的。
方臉,短腿,布衫,左右兩腰各插著一柄刀,一長一短。
他敲開門,看起來呆呆的樣子,就像是不懂感情的木頭人。
蘇微云將他叫住,道:“你是誰?廚房重地,閑雜人等免入?!?p> 那人木愣愣地答道:“我叫木雞?!?p> 蘇微云皺眉道:“木雞?就是呆若木雞的木雞?”
木雞道:“嗯?!?p> 蘇微云笑道:“這名字倒是奇怪的很?!?p> 蘇微云并不知道——這位木雞其實是雄獅堂四大高手之一,嚴格地說,應該是四大高手之首。只不過他現(xiàn)在已投靠卓東來了。
油在鍋中發(fā)出“呲呲”的聲音,蘇微云急忙轉(zhuǎn)過身,拿起鍋鏟,不斷翻動,又立刻炒起菜來。
木雞仍是木木地道:“唉,所有人聽見我名字的時候,都覺得很好笑。但過一會兒他們就都不會笑了?!?p> 蘇微云背對著他,哈哈笑道:“這么有趣么?是為什么呢?”
“他們?yōu)槭裁床恍α四?.....”
蘇微云的語聲與柴木噼啪聲,油炸聲混雜在一起,幾乎有些令人聽不清楚。
木雞沒有回答。
他忽從腰上解開一條長長的繩索,放在手上緊緊地拉了拉。
這條絞索十分結實,結實得只要一放在人的脖子上,那人立馬就會喘不過氣來。
木雞用它至少已經(jīng)這樣勒過十五個人的喉嚨了。
如果不是請他出手的代價向來很高,這個數(shù)字可能還會更大。
“你怎么不說?他們怎么會不笑......”
木雞靜悄悄地拿起絞索,輕輕地往蘇微云脖子上套去,溫柔得像是情人的手。但他可以保證,等這條絞索套在蘇微云脖子上之后,蘇微云也就不會再笑了。
絞索堅實,動而無聲,已被木雞舉在蘇微云頭后。
他正要一鼓作氣,一舉將絞索套上,蘇微云卻突然嘀咕了一句:“怎么回事......火不夠了么?我來添幾根柴!”
蘇微云竟然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突然蹲了下去。
絞索自然落空了。
木雞站在原地,有些意外。
而蘇微云仿似還毫無所覺,繼續(xù)在灶下?lián)芘静瘛?p> 火星飛揚,滾滾煙霧漫在整個房間里,嗆得人出不過氣。
木雞微微皺眉,突的抽出左腰間的短刀,锃亮的短刀。
刀把在手中一個盤旋,他便將刀頭對準蘇微云的后背,猛地插下!
“咳......咳......咳,原來是你這截燒不動的爛木頭!”
叮!
蘇微云坐在地上,使力從灶火中拔出一根粗大的木柴,半焦半黑,還冒著火花。
似乎是他用力太猛,一下沒抓穩(wěn),那木柴倏地往后拋去。
而這一截木頭不但剛好將木雞手中的刀打偏,還一木頭實實地打在他的臉上。
砰!
木雞被打得眼冒金星,暈頭轉(zhuǎn)向,連手上的刀都掉落在了地面。
蘇微云發(fā)覺木柴打到了人,連忙起身,扶住木雞,一邊拍著他身上的灰屑,一邊說道:“對不住,對不住了啊,沒想到......”
木雞盯著蘇微云,目光發(fā)狠,“霍”的一聲,將右手邊的長刀拔出!
照得整間屋子都發(fā)亮!
好一把利刃!
木雞抬手,揮刀便砍!
他以往在太行山做過土匪,用的“太行十八刀”不但毒辣,而且果決,一刀便要斷人腦袋!
蘇微云此刻卻迅疾地伸手而去,一把握住他的右手,驚喜地道:“噫,你這把刀挺不錯的啊。”
木雞正待掙脫,卻覺手腕被一道強勁的力量緊緊箍住,就像是被老鷹的利爪捉住一樣,一點兒勁也使不了了。
“多少錢買的?挺貴吧......”
而這時,蘇微云的右手又如春燕啄泥一般,剪過一道巧妙的痕跡,輕輕將那柄長刀“銜”到了手中來。
蘇微云抱著刀,開心地笑道:“我就說嘛,這里是廚房,閑雜人等怎么會來?原來你是專程來給我送刀的!”
“太好了,我正缺一把切菜的好刀!”
木雞瞧見他歡天喜地,毫無戒備的樣子,忍不住又出手,將內(nèi)勁含在掌中,一掌朝他胸前拍去!
蘇微云似是不覺殺意,竟又側轉(zhuǎn)身子,抓過他的手,一下拉到鍋前,用他的掌心握住了大鐵鍋把手。
蘇微云焦急道;“哎呀,要不是你及時提醒,我都不知道這口鍋里的菜險些要燒糊了。難道你也會看火候?實在謝謝你了!”
木雞傻傻地握住鍋把手,將里面的一道“麻辣子雞”嘩嘩抖落,倒在旁邊早已準備好的大盤子里。
蘇微云將盤子端起,笑道:“真是要感謝你。要不你嘗嘗吧,這道菜又辣又麻,最是給勁了!”
木雞怔怔地望著蘇微云出神,不知所措。
蘇微云小勺舀起幾塊嫩肉,往木雞嘴里送去。
“有一些人在吃菜之前也會笑,可是他們吃完菜之后,也就笑不出來了。你想知道為什么嗎?”
木雞呆呆地將肉吃進口中,呆呆地咀嚼,再呆呆地咽下去。他一點兒也沒興趣詢問是為什么。
他這回真的呆若木雞!
蘇微云道:“沒問題吧?沒問題我就叫堂倌端出去了?!?p> 話方一罷,木雞突然捂住肚子,大叫道:“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他一溜煙地往門外跑去,又似乎想起什么,停在原地不住地跺著腳,還大聲對著蘇微云問話。
“茅房在哪?!快告訴我!茅房在哪?!”
蘇微云撓著頭,急道:“這......這......你別急,你一急,我就也記不起來......”
“我才剛來幾天,記不清楚啊!”
木雞的臉色越漲越紅,一副快要憋不住的樣子。
蘇微云也跟著跺腳,道:“哎呀,遇見你這個木雞,我也要變得呆若木雞了......”
卟!卟!卟!
一連好幾聲響從木雞的屁股后傳來。
蘇微云捧腹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著一個地方道:“就是那里,你快去吧!”
木雞立馬飛奔進蘇微云給他指的那個方向。一進門,二話不說,脫下褲子就開始大放特放!
那門中傳來大師傅的怒吼。
“這是老子的廚房,誰叫你來這里亂排糞的!”
“.......”
“哈哈哈哈哈哈!”
······
正月三十。
大鏢局。
司馬超群與卓東來相對而坐。
在大庭廣眾下,卓東來會永遠隱藏在司馬超群的光芒下,使他成為唯一的英雄。
但是在無人的時候,卓東來則要和司馬超群平起平坐。
司馬超群道:“聽說木雞失敗了?”
卓東來道:“是,他回來了。”
司馬超群道:“那人的武功究竟有多高?連木雞都殺不了他?”
卓東來道:“他的武功本來就很高,連我都未必動得了他?!?p> 司馬超群微微一驚,又道:“那你還讓木雞去?”
卓東來淡淡地道:“我只是想看看他肯不肯放木雞回來?!?p> “肯放又怎樣?不肯放又怎樣?”
卓東來將紫貂裘披在身上,緩緩起身。
“肯就表示他已想退出江湖,不愿殺人;不肯就表示——他將會是我們除去雄獅堂的一大阻礙!”
司馬超群道:“看來還好,他只是給木雞下了瀉藥,便將他放過。這種高手的態(tài)度,一定要試探明白,不能馬虎?!?p> 卓東來笑道:“否則我又怎會不讓木雞去洛陽幫忙,而是讓他留在這里做事?邀戰(zhàn)高漸飛的請?zhí)乙雅扇巳ニ徒o他了,日子就定在明天。”
他正要離去,門外忽有一個隨從急匆匆地跑來。
“木雞大人死了。他回來后又出去,然后不久后就死在城外的樹林里了?!?p> “死于誰手?!”
“不知道,只知道是死在一柄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