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jīng)快過了七八個小時了,迪克還有沒有轉(zhuǎn)醒的趨向。
拍了拍臉的提恩,走到了一直沒睡的兩人身邊。
“迪克該不會是死了吧?這么久都沒個反應(yīng)?”
“我用的藥比較多,不讓他多睡會,他是會死的。”
解釋了一句的庫洛維抬頭看了下天。
大概是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她長嘆了口氣。
“德維爾你盯著他吧,我差不多要準(zhǔn)備早餐去了?!?p> “交給我吧?!?p> 對著兩人點(diǎn)了下頭的庫洛維起身離開了。
一晚上不睡,對這兩人來說也不是什么問題,但心理方面的問題,就不好說了,提恩是不會在意除自己以外所有人的生死,但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樣。
目前最糟的情況,就是這兩人背叛塞莉,畢竟莫爾蒙家是平民中的英雄,塞莉是高位貴族,也如她自己所說,她是一個壓榨者。
這兩人充當(dāng)塞莉的護(hù)衛(wèi)無非就是職責(zé),收錢辦事的職責(zé),而莫爾蒙是他們的英雄、正義、理想,也是他們的美夢。
背叛對這兩人來說沒什么好處,但人并非是理性的生物,要是這兩人不選擇接受現(xiàn)實(shí),而選擇延續(xù)自己的美夢,這也是個很麻煩的事情。
“德維爾,你說貴族和平民之間,到底有什么差距?”
“我不知道,我不是是貴族,也不是平民?!?p> 德維爾的回答讓提恩楞了一下,但也只是楞了一下而已。
提恩并沒有停下或轉(zhuǎn)移話題,他就這么說了下去。
“我是不明白,所謂的英雄是什么,但我知道英雄的兒女過的很不好就是了,兒子被洗腦成了刺客,女兒像個妓女一樣討好貴族,你說現(xiàn)在英雄本人,正在做什么呢?”
“...”
“你肯定不知道,但我想迪克你肯定知道?!?p> 庫洛維離開的時候,迪克就已經(jīng)醒了,沒辦法繼續(xù)裝睡的迪克,蠕動著想找個依靠,見到這一幕的提恩主動幫他靠上了石頭。
“迪克啊,我想我過的比你慘多了,你至少還知道自己的父母長什么樣?!?p> “我寧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長什么樣?!?p> “人沒有辦法選擇父母,你父母也沒有辦法選擇你,一期一遇的事情,誰都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活在當(dāng)下,你沒得選擇。”
提恩是故意說些晦澀難懂的話,并不是為了說明什么,他只是想觀察下迪克的反應(yīng),這家伙與昨天相比,要正常了很多,但這份轉(zhuǎn)變絕不是因?yàn)樗胪恕?p> “迪克,你說你想知道什么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一定會告訴你?!?p> “...”
迪克并沒有說話,而是將視線轉(zhuǎn)向了另一邊的德維爾身上。
不到三秒,他發(fā)出了嘲笑的聲音。
“你們做貴族的狗開心嗎?”
“不開心,但人總要活下去,你想要活下去,那就必須要賺錢,我想無論哪種賺錢方式,都不應(yīng)該被嘲笑?!?p> “即便你們賺的錢是用平民的血換來的?你們認(rèn)為自己每天吃的是面包,實(shí)際卻是吃的同胞的血肉!”
太熟悉了,迪克所說的一切,提恩都太熟悉了,這是提恩在修道院時,上層教士們每天背誦的祝詞。
提恩聽著迪克的話,搖著頭坐到了他身前。
“面包是內(nèi)臟?香腸是舌頭?燕麥?zhǔn)悄X髓?我是在修道院長大的,這些說辭我比你更清楚,教會和貴族的矛盾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要用這些話給自己洗腦,這不是自己騙自己嗎?你是不知道你姐姐有多努力,她本不應(yīng)該這么下賤的去討好貴族?!?p> “與我無關(guān),這是她選的路?!?p> “不——這不是她選的,她如果不這么做,早已經(jīng)被教會推上火刑架了,不要問為什么,你們家的事情,你自己應(yīng)該知道。”
“...”
“你得感謝河頓家的二兒子,也得感謝貴族在領(lǐng)內(nèi)的權(quán)力,不然下一具焦尸,就是父親了,我想你應(yīng)該不會添柴吧?給那燒死你親人的火焰添柴,你應(yīng)該不會做吧?”
提恩的臉背著光,如黑夜一般的顏色,慢慢降臨了他們的周圍。
“你一定是想要活下去的人,這是你家人渴望的,那如果教宗握著你的手,讓你證明自己不是異端呢?”
“你想說什么!”
“唯一可以證明自己不是異端的方法,不是很簡單嗎?添柴就行了,用親人的血,來讓自己的信仰純正,沒錯,只要你添柴就行了,讓自己憤怒,讓自己家人變成惡魔,詛咒你的親人,讓火蔓延到他們身體的每一處!”
“我不會這么做的!絕對不會!”
“為什么不會?你不想要活下去嗎?你的家人已經(jīng)是死人了,添幾根柴又怎么樣?詛咒又怎么樣?他們早就被火燒壞了耳朵,眼睛也是,他們聽不到,也見不到你所做的一切,他們心里,你永遠(yuǎn)是好孩子?!?p> 提恩的劍柄頂在了迪克的下巴,不斷的加大著力量,而迪克看著篝火,恐懼的哀嚎著,而提恩抓住了他的頭,強(qiáng)迫他盯著火焰,迪克用盡全力的掙扎著,血不受控制的從他的嘴角溢了出來。
“來吧,好孩子!丟出去,丟出去就可以了!你聽不到他們的哀嚎,你聽到的是真神的召喚,好孩子,證明給我們看吧!”
“不——不!這不是我想要的!”
迪克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提恩松開了手。
他重新坐到了迪克的面前,而此時的迪克,已經(jīng)開始無法控制的顫抖起來,臉上也沒有了血色。
提恩看著他,隨手拿起了一根樹枝。
折斷的清脆響聲。
“看吧,你果然沒辦法做到,但我做到了?!?p> 樹枝被丟進(jìn)了篝火,本來快要燃盡的火焰,又得到了一點(diǎn)小小的柴薪。
“我丟的很晚,等我丟出火把的時候,火刑架就已經(jīng)是這個樣子了,但我依舊被證明了信仰的純正,純潔的心靈誕生了?我看到的是焦黑的尸體,面容猙獰的尸體,火刑之后留下的,不過只是散發(fā)惡臭的——焦黑肉塊。”
“不——”
“沒有同情,沒有憐憫,他們都在慶幸自己所做的一切,所有人都相信,惡魔的離開對他們是好事,而你,也會開始慶幸,你會相信自己的家人是帶來災(zāi)厄的惡魔。”
“...”
“這是你活下去,唯一的方法,我也一直是這么認(rèn)為的,直到他們把我也推上火刑架。你知道火刑架上的人是怎么死的嗎?他們不是被燒死的,是活活嗆死的,你會拼了命的呼吸,但你除了煙塵什么都吸不到?!?p> 聽到這些的迪克開始猛了幾口氣,但這行為卻讓他的呼吸更加的急促。
臉色越來越白,提恩卻在篝火前烤起了手。
“反抗?沒有人會想要反抗,這就是現(xiàn)實(shí),你反抗不了,你認(rèn)為自己的一生,有什么意義嗎?每天吟誦和祈禱,有意義嗎?不斷為教會做事的一生,有意義嗎?”
“...”
“酒杯里面填滿的是你親人的血,飲下這杯血的你,是個畜生?!?p> ——
“我沒有想這么做,我不是為了教會,我不想要這樣!”
——
迪克顫抖的說出了這么一段話,而聽到這些的提恩,將最后的余火踩滅了。
“只要人還沒死,你有的選,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我會幫助你的?!?p> “——父親他欠了很多錢,貴族來要債,沒有錢的父親用姐姐抵債,姐姐,被帶走了——我想要去救姐姐——可父親告訴我,我們是貴族,要有尊嚴(yán),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迪克像個孩子一樣,蜷縮起了身體,淚水如雨。
“我想要反抗,可我的手被父親打斷了,我跑了出去,攔在了貴族的馬車前面,被撞了,我已經(jīng)要死了,可我被路過的傳道士救了,他們給了我食物,給了我——希望,我沒有做錯,我——我——是為了——。”
沒想到,過去為了保護(hù)女兒,用一把銹劍殺了那么多貴族的平民英雄,成為了貴族后,卻賣掉自己女兒抵債,甚至還打斷了兒子的手,只是因?yàn)樗兄瓦^去自己同樣的想法。
老莫爾蒙喪失了抵抗的勇氣,放棄了生而為人的尊嚴(yán),他不光毀了自己,還毀了他的子女,讓仍有希望的兩人,邁入了邪道。
“我想你應(yīng)該誤解了什么,河頓家是當(dāng)初最支持我們廢除賭場的家族,他們不可能經(jīng)營賭場,他們不缺這點(diǎn)錢,而且你的姐姐現(xiàn)在和河頓家二兒子弗里在一起,弗里雖然是個蠢貨,但不是一個人渣?!?p> 塞莉的聲音從提恩的背后傳了過來,對這一點(diǎn)提恩并不意外,要不是塞莉出現(xiàn),德維爾早就上來阻攔提恩所做的一切了。
此時的塞莉往迪克身前丟了一塊手帕。
“你姐姐還活著,她已經(jīng)邁過去了,現(xiàn)在只有你了?!?p>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p> “沒有人生來就擁有一切,就算是我,也有做不到和不知道的事,拿上這塊手帕,去河頓家找你姐姐吧,她會告訴你怎么活下去的,畢竟你們是血親?!?p> “...”
“走吧,趁我還沒后悔?!?p> 塞莉嘆了口氣,重新回到了馬車內(nèi),而提恩也在同時松開了綁著迪克的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