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寬敞,掛著各式各樣的衣裙綢緞,還有許多箱子柜子。她隨便拉開一個,也是眼花繚亂繡工紛雜的衣服??磥磉@里是存放衣物的,沒必要在這里浪費時間,她退了出來。
正準備去往別的地方,卻被人叫住了,“這位姐姐可是芳華宮的?”
她轉(zhuǎn)頭后看,見到一位年輕的小太監(jiān),一臉笑意的看著她,似乎并沒覺得她剛才的行為有何不妥。
“哦,不是,我是輕水閣的,來領(lǐng)皇上的新做的衣服,不過,這里太大,我好像走錯路了?!?p> 小太監(jiān)笑意更甚了,“原來是皇上身邊的人,姐姐怎么稱呼呢?”
“我叫趙婕?!?p> “趙姐姐,隨我來吧,這幾日忙亂了些,耽擱了姐姐的功夫,還望姐姐不要怪罪?!?p> 看來,輕水閣三個字也還是蠻能唬人的。
“自然不會,不會的。”康玉翡一笑,跟了過去,“這里的名字取得十分特別,我一進來就暈頭轉(zhuǎn)向的了?!?p> “哦哦,這名字,是有些難認。”小太監(jiān)抬頭一看,眼里的意思,大約是他話語里的意思。
“你們還要記著東西放哪件房,也實在不容易,我瞅一眼,這里都長差不多啊?!?p> 小太監(jiān)笑笑,“我都是靠著數(shù)數(shù)呢,這是第三間,往后第四間是首飾,再往后……”他抬眼對上康玉翡的眼神,忽然頓住了。
康玉翡忙把期盼的眼神收了收,眨眨眼睛,“厲害啊,能記著這么多……”
“姐姐,到了。你去門房那登記領(lǐng)東西就行了?!毙√O(jiān)似乎有些警覺,最后這一笑分明客氣了許多。
康玉翡不好在抓著人不放,至少排除了兩間房。其余的在找機會探探吧。
門房登記證書太監(jiān)看了看她,滿臉狐疑。
康玉翡連忙解釋,“我是輕水閣新來的宮女,趙婕。秦公公今日身子不爽利,我替他來了。”
“哦哦,原來你就是趙婕啊?!蹦俏惶O(jiān)轉(zhuǎn)了一幅笑臉,態(tài)度立刻不一樣了。
康玉翡覺著這話里有話,但不熟悉也不好開口細問,只能點頭笑笑。抬手剛捧起衣服,見到角落里有一堆邊角料塞在一個竹筐里,看起來像是不要的東西。她開口問道,“不知這些是不是不要的……”
門房的那位太監(jiān)很是識趣,立刻側(cè)身把她讓進來,“對,都是要丟了的,姑娘要是有喜歡的,直接拿去吧。這可都是好料子,能繡個荷包,帕子什么的?!?p> 康玉翡素來不善女紅,但她忽然想到了沈默。沈默那邊得好好的表示感謝,如今她沒拿得出手的禮物了,那就只能自己動手做點什么聊表謝意了。
她選了幾塊藍色的料子,印象里他沉穩(wěn)溫和,就得配上這樣顏色,“那,這幾塊……”
“拿走,都拿走。姑娘多拿幾塊,咱們這還少扔幾趟,姑娘這是幫了咱們的忙啊。”
這人笑的諂媚,康玉翡也明白,是因為輕水閣三個字他才給點面子,否則,這好東西,他們倒手拿出去賣,也能得不少錢。
臨出內(nèi)務(wù)府,她又故意兜轉(zhuǎn)了幾圈,又有幾間房被排除了。看來所有的兵器大約都放在最里面,她還得想辦法往里面走一走。
一抬頭看看天,陰沉了許多,像是雨雪要來的樣子,她加快了腳步,可是身子不知為何愈發(fā)覺得寒意刺骨,是起風了,還是更涼了。
嘀嗒嘀嗒,她聽到雨水落在托盤上的聲音。好在出內(nèi)務(wù)府時,那位太監(jiān)心細,替她把這衣服用油紙包了包,能擋一些雨水。
可是,她沒有任何遮擋,冰冷的雨滴落進衣襟里,冷到全身一顫。
她抬頭看看路,還有很長一段,忽明忽暗,幽長無望。她揉了揉眼睛,眼前的路變得更加灰暗。
糟糕,舊疾犯了,她看不見了。
康玉翡以前很少因為舊疾復發(fā)感到害怕,因為最冷的時候她總在家里窩著,所有人在她旁邊候著,她只需喊一聲,便有人為她領(lǐng)路。
此刻,她怕了。狹長的甬道里只有她一人,她不敢喊,也不敢往前。
她大口喘著氣,想用呼氣吸氣的法子讓自己平靜下來,雨密了些,落在發(fā)梢臉頰手背上,冷,但如果適應(yīng)了好像也沒有那么凌厲的冷,就只像是平日里的風吹勁了些。
呼氣吸氣,凝神呼吸,遠處慢慢明亮了一點,但很快就又暗下去,但她已然沒有剛才那般害怕。她把托盤打橫抱住,把那件衣服夾在自己的懷抱里。
若是眼前亮一些,她就看著路走一會,若是暗下來,她就停一停,總會走到的。
前方有人影晃動,她已經(jīng)看不真切了,但依著光線明暗,好像有很多人,還有一頂高高的轎輦。
在這里能乘轎輦的,一定是主子。她趕緊往墻邊靠過去,跪伏在地。
“趙婕?你怎么在這?”
這聲音,是趙寶江的。那轎子里是皇上?
“問你話呢?”
康玉翡抬起頭來,眼里早已暗了下去,她尋著聲音的位置,“奴婢剛?cè)?nèi)務(wù)府領(lǐng)了東西,正準備要回去。”
“回去?”趙寶江頓了一頓,“怎么走這個方向?”
康玉翡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竟是走錯方向了。這宮里路長路多,視線一模糊,自然就更加分不清位置了,“奴婢甚少出來辦事,應(yīng)是迷路了?!?p> “哦哦,那就跟上來吧,我們也是回輕水閣。”
“趙寶江,快一點?!甭犨@聲音,皇上的轎輦已然走遠,剛才是趙寶江停了腳步關(guān)心自己。那一番規(guī)規(guī)矩矩倒是白做姿態(tài)了。
她起了身,聽著趙寶江腳步聲,跟了上去。
雪還未化,又添了雨,地上濕滑的很,再加上她眼睛忽明忽暗的,一步一步走的實在艱難。
她停了下來,嘆了口氣,眼睛已經(jīng)完全看不見了,雨聲大了又聽不到腳步聲,她跟不上了。
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偌大的天地里只有她一個人,沒了方向沒了來去的路,一個人如浮萍無依,如枯草無望。
“趙婕,趙婕,愣著干嘛?”忽然聽到趙寶江的聲音,仿佛荒蕪天地里,有人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我……”
啪嗒啪嗒,有人踏著水跑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拖離那片荒蕪天地里,“快些走,皇上可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