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明月如約而至。
楚府里別說小姐姨娘們,連楚中銘都沒出門,全體在正院里接待了她。
丫鬟婆子們更是想盡辦法留在此處,就為了一睹明月姑娘的芳容,聽一段天籟之音。
明月也是下了功夫的,只樂器就帶了好幾樣。
琵琶,箜篌,豎琴,還有古琴,稟著身為人師的嚴肅,先給她們大略講了一下每種的用法,然后又彈上一曲,可算是盡職盡責。
也把楚府那些小姐姨媽們聽的目瞪口呆。
特別是精明多話的三姨娘,兩眼盯著明月直冒光。
她也是出入風月場合的,卻并未有此技藝,所以年齡漸長后,只能進入楚府做姨娘。
現(xiàn)在看明月,簡直是在看當年自己的明月光,滿心的羨慕。
連楚玉琬都被鎮(zhèn)服了,她一向瞧不起這樣的人,可聽了明月的彈奏,手指卻不由地跟著她動。
可惜,明月知曉她的重點是誰。
別人聽可以,看也可以,但手把手教的就只有楚亦蓉了。
這明顯的區(qū)別對待,讓每個人都極不舒服。
錢是老爺出的,人是老爺請的,也都把她們招集起來了,為什么只教那一個人呢?
跟楚亦蓉預料的一樣,明月教她的曲子一首沒彈完,就有人跑去跟楚中銘告狀了。
告狀的人也分兩類,軟磨和硬泡的。
最讓楚亦蓉意外的是,楚玉瑯竟然也闖了進來,真是一出好戲要開鑼。
楚玉瑯隨父,長相風流,人更風流。
對于京城中的女神,明月姑娘,自是垂涎已久。
可是以他的身份,平時連去天音閣都不一定能見到明月,現(xiàn)在人竟然到家里來了,豈能有不見之理?
上兩次,楚中銘都是想法設法把他騙出去,才未見到。
這次他提前得到消息,又知是全府的人都在,那自己當然也有理由去一睹芳容的。
就在三姨娘帶頭去找楚中銘說合時,楚玉瑯興沖沖地進來了。
他一看到明月,兩眼珠就跟被粘住似的,轉都不轉地盯著她看。
明月倒是沒把他放在眼里,只管教楚亦蓉怎么把一個曲調彈好。
這姑娘不是生手,甚至還有些老道,正經彈下來不比她明月差多少。
也是到了現(xiàn)在,明月才知道她不需要教琴是真的,可是這姑娘把一大群楚府的人,鬧哄哄的都聚到這里又是為什么呢?
明月猜不透,卻也只能這樣。
也是無奈啊,寧王殿下讓她配合,她只得聽命行事。
總之最后目的,就是看看她想要做什么?
楚亦蓉的心思不在琴上,從楚玉瑯進來那一刻,她就注意到了。
然后看著他一步步往明月走去,最后完全站到兩人的面前。
他面帶笑容,兩眼發(fā)直,嘴角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手更是慢慢往明月的手上摸來。
無論如何,明月是京城名伶,又是楚家請來的人,楚亦蓉不想讓她受辱。
或許她也有對付楚玉瑯的方法,但楚亦蓉搶了個先。
當然她搶先的目的,也是要把楚玉瑯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
他們越是盯著自己,越會向他們親近的人去挖她的過去,楚亦蓉的過去和弱點,就是她的母親。
就在楚玉瑯把手伸出來,一點點往明月靠近時,楚亦蓉已經舀起了旁邊煮著的熱茶。
“嘩啦”一聲,滾滾燙茶倒了他一手。
楚玉瑯“嗷”叫一聲就跳開了。
隨即把目光轉向楚亦蓉,抬腳就往她身上踹去。
楚亦蓉只輕輕一側身,就把他的腳避了過去。
反而是他自己收腳不住,一個踉蹌,腳踩到古琴的架子上,只聽“卡”的一聲響,琴弦斷了幾根,琴也從桌子上掉了下去。
然后就是更大的“呼”聲,從門口傳過來。
楚亦蓉都沒往那兒看,身子一歪,人已經倒在地上,臉上全是隱忍,還硬生生擠出來幾滴眼淚。
明月本來早就起身避禍看熱鬧。
這會兒見戲到這兒了,忙著也趕上場,一臉著急地去扶楚亦蓉:“二小姐,你沒事吧,怎么了?站不起來了,大夫呢,楚大人,快去找大夫啊,二小姐這一下可傷的不輕……”
一時間,楚中銘的暴躁聲,姨娘們的驚呼聲,明月的焦急找大夫的聲音,全部都壓過楚玉瑯的解釋聲。
誰聽他的呀?
事情擺在面前,他一個男子,沒事跑到女兒家學琴的屋里不說,大家也都看到了他那一腳踩下去。
至于他手上的傷,都當他是打人的時候,自己不小心燙的,除了明月,又沒人看到楚亦蓉往上面撒開水。
場面混亂不堪,楚中銘感覺自己太陽穴上的青筋都要跳出來了。
他先把楚玉瑯罵出去,又把姨娘們吼回去。
急火火地過來給明月道歉,最后才想起地上躺著的女兒。
叫了兩個婆子一起,把她扶起,送回竹院去。
嘴上說著找大夫,可到底也沒找。
明月跟著楚亦蓉往竹院去,卻被她拒絕了。
當著兩個婆子的面,她嬌弱的風吹即倒:“明月姑娘,先到此吧,對不住啊,讓您受了驚嚇,等我……等我好點,一定親自向您賠禮道歉。”
主家把話說到這里,明月雖知道她沒受傷,也不能硬跟進去,只能厚著臉皮說:“好,那姑娘就請我喝茶吧,咱們街角茶樓里見?!?p> 楚亦蓉含糊答應一聲,人已經要歪下去了,兩個婆子趕緊扶著她往前走。
這表演,看的明月都以為她是不是,在自己沒看到的地方真的受了傷。
待她把前情后事又想一遍,確定根本沒這回事,才在心里給楚家二小姐楚亦蓉搬了一個入戲獎。
回去還不忘跟蕭煜贊嘆一遍。
寧王殿下這次卻面色陰郁,手里捏著一只茶杯,骨節(jié)上跳著青筋,一看就是用力過猛。
那青瓷的杯子,幾乎要被他捏碎了。
害的明月也不敢再多說,顧左右而言它:“楚中銘已經賠了我銀子修琴,而且聽他的意思,好像不想再讓我去府里教琴了?!?p> “你就說是本王讓你去的。”
明月:“……”
這是不是太暴露他們的關系了?這樣真的好嗎?萬一被安王的人知道了,不定還會鬧出什么更大的亂子?
再說了,那楚玉瑯一次不成,又知明月會再去她家,沒準下次會更狠,她還真不想惹事。
想了半天,還是說:“殿下,我約了二小姐三日后來此飲茶,要不您再跟她商量一下?”
蕭煜的眼睛一下子回神:“哦,她答應了?”
“答、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