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蓉往后退了一步,輕聲問:“為何要入宮?”
“診病?!?p> “宮中不是有大夫嗎?”
“他們無用,本王讓你去。不過你不用有太大負擔,能不能醫(yī)好本王都不會怪你?!?p> 蕭煜退而求其次。
讓楚亦蓉放寬心,并非真的因為她,而是太多次的失望,讓他已經(jīng)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他不想把她,也把自己逼到一個絕地。
只當是帶她去見見皇太后而已,他在心里是這樣對自己說的,能醫(yī)當然最好,不能醫(yī),不過是多失敗一次而已。
然而對楚亦蓉而言,入宮卻是一件大事,無論成敗,她已經(jīng)走出楚家,進入更大的一個局面。
盡管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心內(nèi)卻惶惶不安的。
她不想牽涉太多事,只想報了母親之仇,從此遠離是非之地,行醫(yī)江湖,度完余生即可。
但蕭煜的要求她又不能不答應。
治病救人本是她的天職,而這個男人到目前為止,都在幫她。
許多念頭閃過以后,她定了定心,開口:“好,何時?”
蕭煜的眼里明顯有亮光閃過,他起身:“明日一早,我讓明月過來接你,什么也不用擔心,楚大人那里自有人去打點?!?p> 他沒再多逗留,說完這話,就與楚亦蓉道別,繞過那棵楠樹,向竹院門口走去。
楚亦蓉目送他走遠,看著他的背影融進夜色里,胸腔空空如也。
什么也不要想了,不過是亂世里的彼此需要,他們原本就是毫無交際的人,如今幫他,還了這份恩情,就各自散去最好。
翌日一早,楚亦蓉剛換了衣服,把頭臉收拾妥當,正院里就送來了早飯。
丫鬟一看到她的臉,嚇的差點把托盤扔了,忙著低下頭說:“二……二小姐,是老爺讓奴婢送過來的,您……您……”
“放下吧。”楚亦蓉打斷她的話,看著她哆嗦著把托盤轉(zhuǎn)南星,逃也似地離開竹院。
為掩人耳目,她臉上的草藥不但未除,還多糊了一塊上去,現(xiàn)在一邊是爛糊糊的藥渣,一邊是紅青不定的皮色。
那丫鬟被嚇著,是意料之中的事。
南星守著她吃早飯,小聲鬧著想跟她一起入宮,還說怕寧王不安好心,設(shè)計她。
楚亦蓉問:“我有什么好設(shè)計的,以前還可以說有貌,現(xiàn)在丑成這樣,你沒看剛才那丫鬟嚇的魂都飛了?”
南星嘴噘的能栓頭牛:“他又不是丫鬟,他看過你的真面目,就昨晚,還有啊,姐你不會忘了小紅是他的細作吧。”
楚亦蓉的手頓住了。
是啊,他知道她的一切,而且此次進宮,也不能就這樣面見皇太后,萬一沒把她病治好,再嚇出什么事來,那自己真是罪該萬死。
這張臉只是給楚府人看的,斷斷不能拿出去嚇人。
如此一來,往后她就要以兩張面孔示人,還真是復雜。
好在京城中認識她的人不多,見過她的人更少,已經(jīng)算是壞事中的好事了吧。
到于蕭煜,她已經(jīng)下定決心,此事以后,把小紅也送還給他,不再與之接觸了。
辰時,明月已入楚府。
前院里來人請楚亦蓉出去。
南星把送她,還不死心地央求:“姐,我要不跟明月姐姐說說,沒準她會讓我去呢?”
“我這一關(guān)就不能過,還要去求別人,你是以后都要聽她的嗎?”楚亦蓉一步不讓,且直接用最狠的話,堵了南星的嘴。
楚中銘在前院招待明月,很是殷勤,但看到楚亦蓉的臉,當下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自從那晚走水后,他就沒再進過竹院,平時只聽下人們說,二小姐的臉有多嚇人,他萬萬沒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只瞥了那臉一眼,他就急著把目光轉(zhuǎn)開,掩飾性地對明月說:“明月姑娘,這……”
“楚大人不必多說,我與二小姐雖只見數(shù)面,卻視她為知己,自不會以貌取人,我們先走了?!?p> 楚亦蓉只站在正屋的門口處,沒往里面進,也沒給楚中銘行禮。
明月出來時,伸手就挽住了她的胳膊,兩人相攜出了正院。
一出府門,明月就忍不住了:“這楚大人也太薄情了,二小姐可是他的親生女兒,面目好時,聘師雇從的,這才只有一點小傷,便是再不多看一眼,著實令人心寒?!?p> 楚亦蓉卻毫不在意,反而笑著問她:“這是小傷嗎?明月姑娘確定自己看了沒有想吐的感覺?”
明月“噗”了一聲:“被你這么一說,還真有點,你也弄的太夸張了點,我聽殿下說,明明都好了?!?p> 楚亦蓉輕嘆:“好了又要去安王府,倒不如這樣自在一些?!?p> “哪有你想的那么好?楚大人手里的棋子,每個都要發(fā)揮最大的作用。你好的時候,可以去嫁安王,不好就是隨便哪個人了。我聽說他早已經(jīng)放出風聲,為你張羅婚事。若是有人為了楚家權(quán)勢娶你過門,將來你也必定不受待見,吃虧的還是你?!?p> 這是實情,楚亦蓉不想反駁,只幽幽回她:“只要不是安王就行,不然又要讓寧王不放心了。”
剛開始明月還未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乍一聽到寧王怔了一下神。
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
這楚二小姐,未免也太敏銳了一些,竟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安王與寧王不睦。
她可能猜到寧王接近她的目的,就是為了阻止她嫁于安王,為了不成為雙方權(quán)勢斗爭的籌碼,索性誰都不沾,落個清凈。
寧王參與朝斗,才是沒幾日的事,而且整個朝堂都無人知曉,連明月都不太敢肯定他是說說而已,還是真要行動。
現(xiàn)在竟然被她一語就道破玄機,怎能不叫人吃驚?
她不敢再說話了,安安靜靜把人送去給寧王,還不忘悄悄提醒一句:“慎之?!?p> 蕭煜無多言,帶楚亦蓉換裝,洗臉,以他隨從的身份,同乘馬車往宮門而去。
男裝的楚亦蓉,清俊而文雅,竟然絲毫看不出女子的嬌柔,反而比一般男子還氣度不凡。
蕭煜盯著她看,又不免在心里暗笑。
還好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女子,不然得懷疑自己有斷袖之癖了,她這樣雅致翩翩的樣子,真讓人心動。
想到“心動”二字,又微微一愣。
心動了嗎?
他蹙眉反問自己,她有何讓人心動之處?若不是為了查明她的身份,弄清蕭煥的目的,自己真的會一直跟她接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