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塵在夜里悠悠醒來,輕咳聲將守夜的侍人驚醒。
侍人聞聲來不及通報便闖了進來,見寂塵正勉強著撐起身體為自己倒水,“少君醒了!少君醒了!”
魔后得了消息就立即趕來,滿目潮濕得將寂塵抱住,“兒,我的兒,終于醒了,我就知道你會醒的……”
“讓母后擔心了?!奔艍m拿下魔后的雙手,放在手里拍了拍,“母后放心,兒臣沒事了?!?p> “你這一睡就睡了三百年,我怎能不擔心。”
“三百年?”寂塵心下一驚,“都已經(jīng)三百年了?!”
“是啊,你不知道,這三百年來母后是怎么度過的?!蹦Ш笳f著便哽咽了起來。
“母后,兒臣想去趟天界?!?p> 魔后聞言臉色一變,眼神瞬間犀利了起來,“為了那個天女?”
“母后,兒臣與綺陌早已兩情相悅,兒臣想娶她為妻。”寂塵說著跪下雙膝,向魔后行了個大禮。
“不行!你忘了你父君是怎么死的了嗎!若不是她的母親,天魔怎么會開戰(zhàn)?若不是她臨戰(zhàn)背叛了你父君,魔界何以慘?。磕愕母赣H又何以慘死!”魔后憤然地喊出這些話,眼里滿是通紅的血絲,“這些年我們母子在魔界不不小心,如履薄冰,過的是什么日子,你都忘了嗎?!”
“母后,那是上一輩的恩怨,不關她的事?!?p> “不關她的事?哈哈哈哈……”魔后癲狂地笑了幾聲“那你可知,她的親生父親是誰?”
“自然是天帝。難道……這里面有什么問題?”寂塵不解。
魔后嘲諷一笑,“她是天后綃芙與你父君的女兒!”
寂塵的腦子瞬間如五雷轟頂,一片空白,雙手死死地抓住桌角,“這……這不可能!一定是母后您不想讓我們在一起,故意來騙我的……”
“綃芙離開魔界前就有了身孕,若非我先生下了你,如今的魔后就是她!她那個女兒就是魔界的公主!”
寂塵捂著胸口,低頭大口喘息起來。
怪不得當年在血潭,那血龍不傷她。怪不得,她能將守界巨蟒的內丹吸收殆盡卻不產(chǎn)生排異反應。
原來,她根本就是魔界正統(tǒng)血脈!
“不……”寂塵依舊不肯承認,“上古鴛鴦簪怎么會擇一對兄妹為主?母后,一定是您搞錯了,她若是父君的孩子,天帝怎么會對她如此寵愛?!”
“鴛鴦簪又如何,它選定的緣分就不會出錯嗎?那鴟吻公主與青墨上神至死也就見過那么一面!”
魔后見他心下動搖,便放軟了語氣,“塵兒,你聽母后的話,別執(zhí)著了,兄妹生情,是要遭天譴的,你也盼著她過的好,不是嗎?”
寂塵攥緊了拳頭,雙眼猩紅,“母后,我想再見她一面。”
“不是母后不讓你見。三百年前,天帝為她和東瀛的少君賜了婚,自那以后便再未出過天宮。你若去天界,天帝未必會讓你見她?!?p> “東離越?”寂塵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她同意了?”
“當年在戰(zhàn)勝蘇籬的慶功宴上當場定下的,她并無異議?!蹦Ш髧@了口氣,“塵兒,你為三界身負重傷,沉睡數(shù)百年,可誰又記得你?你對那天女一往情深,她卻趁你昏迷與他人定下婚約。醒醒吧,塵兒,你們終究是無緣?!?p> 沒有異議嗎?她真的要嫁給東離越了嗎?
寂塵痛苦地閉上雙眼,“好,我知道了?!?p> “你沉睡三百年,如今魔界局勢一片混亂,各族都想趁機做些文章。你若心里還有魔界,不想這魔界改名換姓,就趁早打起精神來,整頓魔界,娶回成染?!?p> 綺陌在東離越的幫助下離開了天宮,卻在魔界撲了個空。
“他去上溪商議婚期去了,天女與我兒都是有婚約在身之人,若無要緊事,還是少參合我魔界的事為好?!蹦Ш蟮脑捯恢痹诰_陌的腦海中回響。
成染照顧了他三百年,終于走進了他的心里嗎?
他醒來沒去找她,是忘了他們的約定,還是聽說了她的婚事……
她將婚事退了三百年,好不容易等到他醒來,他卻要娶別人……
“我,寂塵,想娶你,白綺陌,做我的妻子?!?p> “恰好我喜愛你,恰好你沒有喜愛之人……不如,我來做你的喜愛之人?”
……
“這壇要放多久?”
“等你我大婚那日再取?!?p> ……
“遇到你以前,我的心性素來堅定,遇你之后,要那堅定的心性有何用?看著喜歡的人哭笑靜鬧,我這顆心里漸漸生出了平靜的草原,洶涌的浪濤,熾熱的火,寒冷的冰……你在我的心里創(chuàng)造了一個世界?!?p> ……
“我寂塵以血盟誓,今生再不傷白綺陌一分一毫。若違此誓,我愿嘗人間七苦,終此一生再無歡喜,慘死與自己手中?!?p> …
“與你相遇已是三世有幸,我怎能輕易放手?縱是緣分淺淡,我還有長久的心意,這心意延綿不絕,我將它捧至你的面前,這一捧你若不喜,我便再換一捧。一日一捧,今日加些十里柔情,明日加些紅豆相思,總有一天,你會因我的心意而歡喜?!?p> “若我一直不喜歡呢?”
“我便一直捧給你,一日兩日,千年萬年?!?p> ……
昔日的回憶在腦海中不停地閃現(xiàn),那邪夢訣中的幻境,終于還是成了真嗎?酸澀和痛苦翻涌而上,淹沒了她的理智。
來到上溪的時候,天色已晚,她憑著記憶來到內城的高山之下。
今日她沒有通天索,只能自己從山下走上去。
山腳之下竹林茂盛,晚風和煦,綺陌走上山坡,入耳便是一陣婉轉的蟲鳴鳥叫。
樹木之間隔幾處便有些許刀箭散落在地,似在訴說這里曾經(jīng)有過的危險。
劉安曾說這里四處都是機關,危機重重,可她一直走至山腰,也未遇到半分危險。如此看來,倒像是有人提前而至,將這些機關暗器都毀了去。
這樣想著,便幻化出一只飛蝶來,試試能否讓它直接飛至內城。它若無事,自己也可施展法術直接到達。
轟隆隆一陣滾石聲傳來,飛蝶一飛,山上便同時滾下一排排巨石,分秒便要將她壓成肉餅。
綺陌跳躍而起,卻被周圍撲來的網(wǎng)給困住。
拔出長劍劃去,這網(wǎng)竟毫發(fā)無損!
周圍的網(wǎng)一點一點收緊,山上的巨石也撲面而來,綺陌緊閉雙眼,準備接受要成為肉餅的現(xiàn)實。
“咚…”
“咚…”
“咚…”
綺陌的心跳一下一下猛烈地跳動著,卻發(fā)現(xiàn)巨石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睜眼一看,原來是一男子擲下兩支匕首在之下,將綺陌最近處兩塊兒石塊的軌跡改變,這才使綺陌躲過一劫。
男子走至綺陌身旁,掏出火折子將網(wǎng)繩融化。
朦朧的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墨玉色的眼眸深邃又清冷,與他身上月白色的道袍相襯得宜。
這氣質倒是有幾分熟悉。
綺陌從網(wǎng)中出來,向他道了個謝,“多謝公子救我性命?!?p> “這里不能用法術,你不知道嗎?”男子收起火折子漠然道。
“我見下面的路上機關被破,便存了些僥幸心思,是我大意了?!?p> 她只想到讓飛蝶去探探能否用法術直接到內城,卻忘了幻化飛蝶本就要用到法術。
今日她確是沒了腦子。
“那些機關是我破的,但針對法術的這個機關我卻沒能破解?!?p> “你破的?”綺陌詫異地看著他。
這男子氣質脫俗,又能將上溪的護城機關給破了,定是大有來頭。
“嗯?!蹦凶狱c了點頭,“姑娘若無事,我便先行一步了?!?p> “那你呢?不上去嗎?”這機關用不是破著玩的吧。
“上去,但不方便帶你一起?!狈路鹗桥卤痪_陌纏上,扔了句話便要離開。
“等等,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樂虛,君浮。”
綺陌愣了一下,突然笑出聲來,“那你可扔不下我了!”
君浮回頭不解地看著她。
“我是你六師叔啊傻小子!”綺陌抬手敲了敲他的頭,“你小子現(xiàn)在長的居然比我還高了!”
“你是……白綺陌?”君浮皺了皺眉,好半天才想起這位許久不見的六師叔。
綺陌的笑容僵了一下,又用力敲了一下他的頭,“我的大名也是你這小毛頭可以叫的?叫六師叔!聽到?jīng)]?”
“白綺陌。”君浮輕啟唇齒,嘴角勾起淡淡微笑。
“叫師叔!”
“不叫!”
“你信不信我叫你師父罰你!”綺陌威脅起他,腦中浮現(xiàn)出他向宴伍道求饒的情景,得意地朝他撇了撇嘴。
“你信不信我自己上山,不破山上的機關,讓你被壓成肉餅,射成馬蜂窩?”
“你敢威脅我?誰把你教的這么目無尊長!”綺陌憤然,這小子,竟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師祖有訓,為賢者而施賢,遇惡者而治之?!?p> “你什么意思?誰是惡者?!”
“這里只有我們兩個,我總不會說我自己吧?!?p> 綺陌氣的握緊拳頭,關節(jié)處因用力而發(fā)出咔咔的響聲。
“今日在此無法施法,師叔我改日再教訓你!帶路!”
君浮狡黠一笑,“不帶了。”
“你這小犢子到底想怎么樣!”本以為遇上了救兵,沒想到是個難纏的小鬼!
“你來做什么?”
“怎么,上溪你家的?就許你來不許我來?”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帶你上去。”
綺陌瞟了他一眼,猶豫地說道,“我來找人?!?p> “我聽說前幾日魔界少君來此商議與上溪圣女的婚事……你該不會……”君浮瞇著眼打量起她來。
“什么?”
“你該不會是來搶親的吧!”
綺陌從臉上擠出個笑容,“對,老子就是來搶親的!快給我?guī)?!?p> “我來拿上溪圣草?!?p> “你愛干什么干什么,告訴我做什么?”綺陌看著他的笑容,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幫我,我?guī)湍??!?p> “你能幫我什么?搶了那上溪圣女?”綺陌上下打量了一番,“你這姿色,倒是也可以?!?p> “你無需知道我如何幫你,只知道我能幫你就夠了。”
綺陌猶豫了片刻,她哪里是不需要幫忙,她是不敢再讓他幫忙了。
他還是北之默的時候就幫了她兩次,次次都是身負重傷……他們兩個,許是犯克。
“你若不同意,就自己上山去?!本∫娝q豫,再次對她進行了威脅。
綺陌咬咬牙,“合作就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