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王家那極盡富麗堂皇的大廳之內(nèi),寶藍已回到了座上,放眼望處,卻發(fā)現(xiàn)屋內(nèi)少了幾人。
那小西少爺與霍敬之早已不知去了何處,阿寧立在一旁,一付心事重重模樣,凌婕與西荒那三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眾人瞧見這位王家小家主終于回來,都只是隨意點了點頭,便更沒工夫看她,只有阿水雖也是心事重重模樣,可一雙眼睛,全身注意依舊不由自主的掛在寶藍身上,瞧見她眼睛似是有些微腫,便忍不住甩開了靠在自己肩頭,快打起呼嚕的那位大高手,輕聲問向?qū)毸{:
“你,你眼睛怎么了?”
寶藍望著那將將落在地上之人,雖被那阿水小心細意問候,臉上卻沒什么開心神色,無辜滾在一邊的小昭已睜開了雙睡眼朦朧,望著阿水一臉迷茫:
“你摔我干嘛?”
阿水啞然回頭,瞧著這姑娘似還有些緩不過神,笑罵道:
“哪有大姑娘家當(dāng)著那么多人面兒,靠著年輕男子睡覺的,還問我怎么了?!?p> 小昭這才立起身來,思索了這人話語片刻,便點了點頭,隨意道:
“明白了,下次沒人的時候再靠?!?p>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阿水剛想解釋,瞧著這姑娘一副天真無邪模樣,便想起那男女授受不親六字,今日早就說了多次,這人卻是油鹽不進,只怕再說也是多余,便也懶得解釋,摸了摸腦袋,隨意尋了個話茬道:
“我的意思是,哪有人那么早睡覺的,這才戌時過半?!?p> 小昭眼睛一亮,復(fù)而卻是一臉掃興道:
“你以為我不想晚上玩哦,在宗里,每天起的比雞還早,自然也需睡的早些,就這么過了那么多年,也成了習(xí)慣,每天到了這個點,這倆眼皮,便不由自主的打架了?!?p> 寶藍在一旁聽的奇怪,輕聲問道:
“世間但凡是愈熱鬧的地兒,那些人總會睡的愈晚些,便因為繁華處總多消遣娛玩之所,更每多燈火,我聽聞易宗也落于大城之間,邊上甚是熱鬧,怎么易宗弟子,還需如此作息?”
“為了早起練武唄?!?p> 小昭嘟囔道:
“也不是所有師兄弟都需那么早睡,便都只盯著我,前些日子,只是晚上睡覺大師兄磨牙磨的厲害,把我弄的整夜沒睡好,第二日犯了些困,就被他當(dāng)著那些師弟劈頭蓋腦的罵了一頓,當(dāng)真氣死我了?!彼f話處,似還有些余怒未消,便隨手拿起了桌上一個橙黃果兒,氣鼓鼓的啃了一口,便似啃在某人身上一般。
“這樣啊?!?p> 眾人聞言,皆是點了點頭,剛欲低頭處忽似都聽懂了什么,齊齊睜大了眼,一齊望向這小昭姑娘,便是阿水與寶藍,此刻眼神也是有些發(fā)直。
小昭正專心對付那個果兒,瞧見這么多人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連忙瞧了瞧身上衣物,發(fā)現(xiàn)毫無異樣,這才抬起頭來,奇怪道:
“你們這么看著我干嗎?”
阿水望著這姑娘一臉稚嫩,若拋開那身駭人修為和一副高挑身子,依稀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模樣,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悄聲問道:
“你,你和你大師兄,已經(jīng)睡一間房了?”
“啊,那不然呢?”
小昭瞪著那雙離得極遠的雙眼,古怪望了他一眼,隨口道:
“從小就是他帶著玩,帶著練武,帶著到處跑,連爺爺都管我的少,自打懂事起,也就和他睡一起啊,有啥問題么?”
“沒事,沒事。”
阿水?dāng)[了擺手,卻不知為何,心中有那么一絲酸意泛起,趕忙拿起了桌上一個茶碗,喝了口涼透的茶水,余光早察覺寶藍望著自己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自己剛臉上是否漏了什么不該有的神色,只能繼續(xù)嘴上吞茶,心中叫苦。
“那不得了,哦,對了,今晚跟你睡一間,不準(zhǔn)跑。”
噗的一聲,阿水那口一直含在嘴中,忘了下咽的茶水便直直噴了出去,又是連連咳嗽,捂胸喘息處,半晌說不出句話來。
小昭楞了一愣,也不管他人目光異樣,奇怪道:
“怎么,你也磨牙么?怎么你們生的好看的都有這毛病。”
“我不能跟你睡!”
阿水這才掙扎著喘過氣來,忙大聲拒絕了這姑娘的盛情,似,似有些澄清意味。
“那你和誰睡?”
小昭似有些失望,便在屋內(nèi)瞧了瞧中人,指了指凌婕,又想了想,復(fù)又把那手指指向低頭坐在一旁的寶藍。
“她,還是她?”
阿水一臉無可奈何道:
“怎么你心中,男人總得和女子睡一起?”
“男女不睡一起?那可真奇了怪了,自小我爹爹媽媽就是一起睡的,我與我弟弟也是一起睡的,我與大師兄,也是一般的?!?p> 她古怪望了一眼阿水,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臉上起了一陣莫名的驚愕表情,一臉嫌棄道:
“難道,你都和男人睡覺?”
“小爺從小一個人睡!”
少年面紅耳赤,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卻是嚇到了小昭一跳,終于不敢再問些什么,更不知道這人為什么忽然就神經(jīng)兮兮模樣,斜著一雙好看眼睛,只是上下打量這少年。
“這易宗,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弟子的?!?p> 阿水恨恨想著,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瞥向了寶藍,便瞧見她似笑非笑望著自己,一雙明亮眼中,似大有意味。
他卻想起了先前那件事兒,再沒心思理這稀奇古怪的小昭姑娘,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有些為難的瞧了寶藍一眼。
“你哥哥呢?”
卻是寶藍忍著些笑意,望了望四處,開口問道。
阿水臉色便是一變,掃了眼屋內(nèi)眾人,遲疑道:
“要不,我們到一邊去說吧?!?p> 這話一出,屋內(nèi)各人都齊齊抬頭,便連那侍女阿寧,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樣,望了過來。
“不能在這處說?”寶藍微微詫異。
“不能。”
寶藍望著這少年,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便隨著這少年,走到了后廂安靜處站定,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
“瞧你臉色,怕不是什么好事,你說吧?!?p> 阿水聽著這話心中一驚,臉色也難看了起來,斟酌許久,這才抬起頭來輕聲道:
“我哥哥,是出去殺人了?!?p> 寶藍瞧著他眉頭許久,目光閃動處,似隨意道:
“便是這事,把你為難成這樣?”
“這還不算大事?”阿水奇道。
寶藍淡淡望了他眼,想了片刻,才緩緩道:
“你哥哥雖面容清雋,眉宇中卻一直藏著一股煞氣怨結(jié)不散,我也瞧得出來,那位殿下先前也和我說過他的一些事兒,若,若是那股殺意實在難抑,出手尋些惡徒殺了發(fā)泄,在今日這夜里,當(dāng)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雖與他話語不多,可也能察覺到,他心中有分寸,自然不會濫殺無辜忠良?!?p> “可他去殺的,不是尋常人啊?!?p> 阿水一臉為難,遲疑了許久,才悄聲道。
“是誰?”
寶藍瞧他臉色掙扎,眉頭卻是一動,瞧見這少年似鼓足勇氣,正欲說出那人名字,卻復(fù)開口道:
“告訴我前,你得先想想,若我知道了這事,你哥哥會不會有麻煩,我又會不會有煩惱。”
她靜靜站在那處,一臉平靜望著阿水,便再不說話,可阿水聽到這句,卻是心頭一震,一雙眼望向身前這姑娘一臉溫柔,眼神中似早看透了一切,卻又有柔情萬種,這腦瓜里便是一熱,脫口而出:
“我信你,他是去殺…”
他正欲說出那人名字,卻只覺一道香香軟軟的東西遮在了自己嘴上,眼前那雙明亮的眼睛便悄悄眨了眨。
“你若是信我,我自然也信你,與你哥哥?!?p> 寶藍拿手捂著阿水的嘴,臉色早是羞紅一片,卻把那手,捂的更緊了些,悄聲道:
“咱不說哥哥的事,好不好?”
少年此刻有些心神激蕩,也不知道這姑娘心頭究竟在想些什么,卻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寶藍這才將手自那滾燙之處放了下來,她自然也知道阿水能察覺她心跳的有多快,那雙手有多顫,便隨著這少年一起低下了頭,兩人便默不作聲的站在那處小天地,卻又似,已道了千言萬語。
“還,還有件事?!卑⑺鋈幌肫鹆耸裁?,抬頭道。
“你說嘛?!?p> “我,我有些兄弟來投靠,我不敢放他們進來,此刻都讓等在府外?!?p> 阿水說話處,有些為難神色,偷偷瞧了瞧寶藍一眼。
寶藍目光中略略有異光一閃,輕聲道:
“明妃待你那些兄弟不好嗎?”
“你怎么知道?”阿水愕然抬頭。
“哦,猜的?!?p> 寶藍緩緩轉(zhuǎn)過身去,似是忽然對墻上一幅畫兒有了興趣。
“那處有不少高手,便不光擠兌他們,連小明都過的極不自在,他們受不了那些奚落,先前又都有些義氣上頭,此刻冷靜了下來,自然都來找我了?!?p> “那他們,變的可著實有些快?!睂毸{依舊背著身子,語氣淡然。
阿水望著她背影,遲疑道:
“我知道這事放任何人身上,都只怕信不過那些人,若你不愿,我?guī)е麄?,再尋個地方住吧。”
他頓了頓,補道:
“安頓了他們,我便回來?!?p> “回來干嘛?!?p> 寶藍終于側(cè)過了腦袋,一臉好奇。
“我,我是你的貼身護衛(wèi),麻煩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帶著我?!?p> 姑娘自然明白他是說先前那半個時辰的事兒,臉上卻是一笑嫣然:
“擔(dān)心我么?”
阿水臉上一紅,咬牙間卻再也顧不得那些,便輕輕點了點頭。
寶藍那雙漆黑的眸子,便定定望了這少年許久,心中于那瞬息間,轉(zhuǎn)過了萬千個念頭,終于下定了決心:
“我相信你,自然也相信你哥哥,也相信你的兄弟。”
她轉(zhuǎn)過身子來,輕聲道:
“既然是兄弟,哪有讓人家住在外邊的說法,都喊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