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正屋,東亞輕紡公司的董事長佐寧由兵衛(wèi)已在那里等候多時,他見兩人進來,便命人奉上幾杯清茶。
常勝利把沈英給佐寧由兵衛(wèi)介紹了一下,佐寧由兵衛(wèi)點點頭,表示知道。顯然,他對稽查科的人的底細大都了解比較清楚。
佐寧由兵衛(wèi)的中國話說得很好,所以基本沈英不用翻譯,常勝利也能聽得懂。不過,常勝利做為一個官場的老油條,有些話他即使能聽得懂也假裝聽不懂。
沈英在旁邊聽了一會,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原來,東亞輕紡公司在新安市看中一塊土地,并想把那處做為物資儲備轉(zhuǎn)運中心,考慮到這個中心規(guī)模較大,并且連接個條道路。所以,佐寧由兵衛(wèi)建議稽查科在那里設一個稽查總站,進行核查事宜。為此,特邀常勝利前來觀看倉庫位置和布局,順便看看稽查總站設在哪里好。
東亞輕紡公司真是打得好算盤!沈英聽后,在心中暗自冷笑,將稽查總站設置在東亞輕紡公司的物資儲備中心?那稽查總站將來算是誰的,又為誰服務?
無非是東亞輕紡公司想吞掉稽查科,將稽查科變成其操作的傀儡,進而整個掌握新安市的所有物資活動。雖然,現(xiàn)在稽查科本質(zhì)上也歸日本人的特高課管,但在名義上仍屬于偽滿新安市的政府機構(gòu)。而偽滿新安市政府的官僚集團,也一直試圖將稽查科的實權拿回來,故此稽查科不屬于警憲系統(tǒng)的論調(diào)一直不斷,給了小泉純一不小的壓力。
常勝利是個官場老油子,日本人他固然不敢得罪,但要把他這個稽查科完全置于日本企業(yè)之下,成為東亞輕紡的一個下屬企業(yè)機構(gòu),他是非常不愿意的。不說稽查科里還有一大票跟他吃飯的人,就說他本人,如果稽查科真被東亞輕紡吞并了,他上哪去撈油水去?
因此,常勝利哼哼哈哈地,總是沒一句正經(jīng)答應的話。最后,佐寧由兵衛(wèi)干脆直接了當?shù)卣f道:“還請科長親自到那里視察一下,再決定吧!”
這句話,常勝利倒是聽懂了。不過,他依然表現(xiàn)出為難的樣子說道:“我的身體也不好,并且也不懂日語,就由我們稽查科的副科長去吧?!?p> 沈英心中暗罵:合著拉我過來,就是打算擋槍的,這常勝利真是個老油條!不過,沈英也知道,常勝利把自己推出去,也就是推脫的由頭,自己看不看并不重要,因為最終拿主意的還是常勝利。
“既然這樣,我這就安排車!”佐寧由兵衛(wèi)說道。說完,他叫來一名日本人,把安排車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過了片刻,那名日本人又返回來,用日語鞠躬對佐寧由兵衛(wèi)說道:“由美小姐想坐車順道出去散心。”
佐寧由兵衛(wèi)想了想,說道:“可以,讓公司派兩名保衛(wèi)人員跟隨由美?!?p> “哈依?!蹦敲毡救舜饝x開了。
半個時辰后,沈英坐在東亞輕紡公司的汽車向市北郊區(qū)方西駛?cè)?,坐在他身邊的還有佐寧由美,而后排則坐著兩名日籍保衛(wèi)人員,他們雖然裝扮普通,但后背腰間處卻有凸起,顯然是帶著槍支的。
一路上,佐寧由美好奇向外張望,顯然她是第一次出市,對一切都充滿著好奇。但沈英卻心情一片灰惡,在他看來,這一路上已是滿目瘡痍。。
在汽車行駛過一片稻田時,佐寧由美看見路邊的一些人見到汽車開來,紛紛蹲下身子。便有些好奇地問坐在身邊的沈英。
“他們?yōu)槭裁匆姷狡嚲投紫聛??”佐寧由美的話是用日語問的,顯然,庭院中的偶然接觸中,使得她認為沈英是聽得懂日語的。
沈英本來不想回答,但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得不輕嘆了一口氣,掃了一眼那些蹲在稻田里的人,說道:“因為他們沒有穿褲子,光著屁股?!?p> 佐寧由美聽到這話,吃驚地捂住嘴巴:“為什么,現(xiàn)在天氣已經(jīng)很冷了?!?p> “因為窮,有一些家庭只有一兩件褲子,只留待平時出門時才穿。而在田地里耕作,是很磨損褲子的,所以,為了節(jié)省衣料,他們在田地勞動時,通常不穿褲子,來人來車了就蹲下身子,將下身隱藏在田地里的植物中?!鄙蛴⒔忉尩?。
佐寧由美聽了后,想了想說道:“真希望日本的榮光能照到這里,使得大家共存共榮?!?p> 聽到這話,沈英差點罵娘,正是因為日本侵略者的掠奪和戰(zhàn)爭破壞,才使這些底層的農(nóng)民紛紛破產(chǎn),一貧如洗,連條像樣的褲子都湊不出來,現(xiàn)在居然還腆著臉說這話。
不過,想想佐寧由美的“軍國少女”的身份,沈英也就不想和她多說什么了。如果,沈英手里有把槍,他估計自己會毫不猶豫打碎佐寧由美那顆漂亮的腦袋!這和佐寧由美是否是女人無關,而只和侵略者所造成的兩個民族的仇恨有關。
少女感覺是敏銳的,沈英情緒中隱藏的厭惡和冷淡,立刻就被佐寧由美感受到了,她本能地把身子往車窗邊靠了靠,想離沈英遠點。而在隨后的時間里,她一直看著窗外,默不作聲。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所要看的地方。沈英走下車來,見保安隊的人正在那里上房揭瓦。
從房子的間數(shù)和周圍環(huán)境來看,這里曾經(jīng)是個比較熱鬧的居民區(qū),但既然東亞輕紡公司看中了這片地方,那么這個地方的老百姓只有一種選擇。
那就是被迫搬走!至于拆遷補償,沈英不認為日本鬼子會發(fā)這種善心!
在拆遷的保安隊里,沈英居然見到了一位熟人——保安隊的黃老三,他此時正指揮著十幾個人正拆一所民房,一些人爬上屋頂,噼里啪啦地往下扔瓦片。
然而,在稀里嘩啦的拆房聲中,卻夾雜著一絲女人的悲泣和嬰兒的啼哭聲。沈英聽到這聲音忙走上前去,問黃老三道:“怎么回事?還有女人和嬰兒的哭聲?”
黃老三見沈英從汽車上走下來,穿得干凈體面,同時還下來一名日本娘們和兩名護衛(wèi)人員,便知道沈英現(xiàn)在的地位和以前必然是大不相同了。他在保安隊里是個小角色,因此沈英升為稽查科副科長的事,他并不知道。
“沈……”黃老三剛想回答沈英,一時半會居然想不起來該怎么稱呼沈英,看沈英現(xiàn)在的地位,總不好用以前的沈老弟那樣稱呼了,所以他一時呆立當場,不知道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