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錯付
美貌非常、才情過人的容二小姐……
皇帝靜默地與貴妃對視了一會兒,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月娘,你想到哪里去了……”
“朕不會忘記小五,也不會忘記對你許下的承諾……”
貴妃立即跪倒在地,告罪道:“陛下息怒,是臣妾唐突了……”
她眼眶微紅、垂眸道:“臣妾心里時常驚懼不安,唯恐陛下哪天得了可心的新人,便忘了臣妾……”
皇帝用左手按著腿上未愈的傷處,俯身用右手扶起貴妃,語氣感慨:“休要說壓根就沒有什么新人,便是有,誰人又能及得上朕與你的情分?”
“朕并不在意那容二小姐,倒是對容大小姐捐出十萬兩黃金有些介懷?!?p> “此次北征前,朕與朝中那幫老頑固爭了許久才籌齊軍費……可如今,沈家一個外孫小姐便輕易捐出了十萬兩黃金……”
貴妃想了想,輕聲道:“陛下輕減稅賦、藏富于民,這是您對萬民的仁心,沈家是當世大賈,有些余財也正?!?p> 皇帝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沈家的錢是哪里來的?”
“先帝朝變法后,一應稅賦徭役皆以銀錢征之,兵部年末報備軍需,次年戶部再按需從商賈處采購軍糧等運至九邊……”
“沈家由此發(fā)家……”
事關朝政,貴妃便不再言語。
皇帝靠在椅背上沉思了一會兒,對貴妃道:“沈家這些年差事辦得妥當,況且勁敵當前,糧草不宜大動,朕原本有心再寬待沈家?guī)啄辍?p> “可這回朕若不敲打沈家一番,那些商賈恐怕會愈加得意忘形、不知輕重?!?p> “月娘,朕記得你娘家有個侄兒在跟著人學做生意?”
皇帝要動沈家的軍糧生意……
貴妃心里大驚,再次跪倒在地、回道:“陛下,臣妾那侄兒是個糊涂的,不堪大用?!?p> “事關軍政,還請陛下三思,切勿因顧念臣妾家人而輕易定論?!?p> 皇帝語氣隨意:“什么軍政,不過就是從江南采買米糧送去九邊,這樁生意穩(wěn)賺不賠,只要不是那癡傻的……”
皇帝的話尚未說完,魏公公走近稟道:“陛下,貴妃娘娘,請恕奴才冒犯,中宮派了個小內官在殿外求見……”
皇后素來守禮,此時深夜派人前來,定是有要事……
皇帝吩咐道:“速傳?!?p> 殿門打開,一個神情焦急的內官進殿跪下、稟道:“陛下,貴妃娘娘,太子殿下突然有些不適……”
“皇后娘娘心里慌亂,派奴才來請陛下過去看看……”
太子不適……
皇帝臉色微變,先對那中宮的內官道:“你對皇后說朕即刻就去?!?p> 那小內官飛快地跑了出去。
殿內的小內官聞言把一具木制輪椅抬到皇帝身邊,貴妃幫著小內官們一起攙著皇帝坐上輪椅。
皇帝又對魏公公道:“傳朕諭旨,讓太醫(yī)院的醫(yī)正全都速去東宮?!?p> 魏公公得令后立即退了下去。
皇帝在輪椅上坐好,對貴妃道:“月娘,你先回宮,朕去看看乾元……”
貴妃自是應了。
小內官們便抬起輪椅、快步朝著東宮行去。
貴妃站在養(yǎng)心殿門前目送皇帝一行走遠后,才轉身走回關雎宮。
回到寢殿,她坐在梳妝臺前,大宮女繡琴手法輕柔地為她取下發(fā)簪、松開發(fā)髻。
貴妃出神地看著西洋鏡里的人。
鏡中的女子容貌秀美,皮膚緊致,考慮到年紀,已屬難得。
她反復想著皇帝說的那句:
“休要說壓根就沒有什么新人,便是有,誰人又能及得上朕與你的情分?”
新人……
情分……
宮里這些年一直都有新人。
皇帝已為她做了許多破格的事情,若再因她不納后宮,恐怕世人都會把她看作禍國妖妃。
她與他,從來就不是她期許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對她許下的“從此再無異腹之子”的承諾,也不過是個笑話。
若他果真守諾了,又怎會有六皇子?
可笑她竟總是認為自己與眾不同,以為自己和皇帝間果真有幾分尋常夫妻的情分……
早在小五夭折、麗姬懷上六皇子的時候,她就應該想明白的。
可那個時候她自欺欺人,告訴自己是因為她懷著身孕,對方又是有心設計,皇帝才一時糊涂……
就那樣原諒了他,又為他生下女兒。
這世上的女子,無論哪種性情哪種模樣,只要皇帝想要,他都能得到。
他如今雖捧著她、捧著徐家,可若哪天恩寵不再,她和徐家便俱會落得凄涼收場。
她竟癡心妄想和這樣的一個人有夫妻情分……
她獨得帝寵十余年,是因為她不同于大周的女子,也因為她恰稱了他的心意。
更是因為,她運氣好,這些年后宮里沒有出現夠分量的對手。
可現在,那個人出現了……
驚人的美貌,絕頂的聰明,孤高的性情,難以征服的誘惑……
不要說是現在的她,就是十五年前,她在最好的年紀也斗不過那個人……
她連個揚州瘦馬都斗不過……
皇帝今天說“即便有”的意思,就是來者不拒。
天仙般的少女,他為什么要拒絕?
而她,這么多年的心思,這么多年的隱忍,這么多年的情意……
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地方、失去了她真正的人生,現在,又白活了這些年。
貴妃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水不斷地順著眼角滑落。
繡琴見狀大驚,不知哪里出了岔子,顫抖著跪倒在地。
殿內的宮女、內官們見狀也紛紛跟著跪了滿屋。
貴妃抹了抹淚,揮手讓其他人都退下,獨留下繡琴一人。
她盯著繡琴看了一會兒,悲聲問她道:“繡琴,你覺得本宮的命好嗎?”
繡琴認真地想了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道:“娘娘獨獲圣恩殊榮,育有宸王與昭懷公主,福澤親眷,普天之下除了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天下女子誰不羨慕娘娘?”
繡琴所言,也不無道理……
貴妃不知道她的命好不好,可她活出來的這個“徐月”,到目前為止命都是很好的。
一個別無過人之處的農家女,扶搖直上,憑一己之力改變了徐氏族人的命運。
誰人想凄涼收場?
她既已走到了這帝國權勢的頂端,便不能墜下去。
他既無情她便休。
這世上的好東西,又不是唯有夫妻情分。
何況,她當年進宮、有意接近他,原本就是為了改變族人貧賤的命運。
如今兜兜轉轉,也算是回到了她的初心……
貴妃的眼神漸黯。
皇帝出征前欽點太子監(jiān)國,太子監(jiān)國不久后突然染疾,如今已惡化到整日臥病在床。
想必接下來,皇帝與太后、皇后要費許多心思為太子延醫(yī)問診。
沒用的……
她看過病中的太子幾眼,又聽了幾句太醫(yī)把出的脈象,知道除非太子有福氣遇到個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否則這凡世的醫(yī)者誰也救不了他。
太子不是染了一種病,而是中了幾種毒,其中有的毒更是已浸潤多年。
金鑾殿里的大寶之位只有一個,有多少人眼熱那位子,就有多少人盼著太子死。
自然,太子的毒不是她下的。
無論是基于她的做人底線,還是基于身為醫(yī)者的仁心,她都不會動手毒害別人的性命。
否則,此時這皇城禁宮里那些她看著不順眼的人,墳頭早已長草了。
不是她害了太子,但她也不會出手救太子。
她入宮時有意隱瞞自己會醫(yī)術一事,為的便是只求自保、少生事端。
既然不是她害的太子,左右不過是嘉妃、或賢妃害了太子。
她就靜靜地看著她們斗,適時添把柴、潑桶油。
最后,擁有這江山天下的,將是她的兒子。
才不枉她來了這里一回。
眼下,她需要做的是不能讓那容二小姐進后宮……
絕代佳人,若她有本事能入皇帝的眼,那么誰得到了她,皇帝就會看誰不順眼。
英王有勇無謀、六皇子勢單力薄,都不足為懼……
剩下的,唯有不顯山不露水的端王……
貴妃想了想,吩咐繡琴:“本宮從前請巧匠做了具幽獨琴,但本宮琴技不佳,可惜了那具好琴,賢妃姐姐琴技高超,你把幽獨取出來,明日陪本宮給賢妃姐姐送過去。”
繡琴立即應了。
貴妃再次看向鏡中的人,眉眼依舊,神情卻大不同了。
幽獨……
待浮花浪蕊俱盡,伴君幽獨。
這幽獨,她不要了。
硯池洗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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