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水之美不止在水波浩淼,更美的風(fēng)景是那臥在水中的各色山石。它們或陡或緩,大小不一,形態(tài)各異,卻都覆滿生機(jī)勃勃地翠植,遠(yuǎn)遠(yuǎn)望去有的像是英挺的男子持劍而立,有的像是妙曼的女子橫臥水面,有的似攀行的駱駝,有的似弓背的巨象。
如鏡湖面倒映著藍(lán)天白云。偶有飛鳥結(jié)隊遠(yuǎn)去,便會在這靜謐的天水一色間投下排排俏影。
從伴晚抵達(dá)漓水邊界后,玉璇便盤腿靜坐山崖邊,癡癡的望著漓水一動不動。
乍然起風(fēng),吹碎湖面斜陽,蕩起一片金光粼粼,清甜水汽迎面而來,沁人心脾。
烈陽精神一震,再次默默看向崖邊獨(dú)坐的玉璇,他不明白她放飛的那只白玉蝶是什么靈物,也不知道她為何這樣執(zhí)著的望著湖面不言不語,每有飛鳥經(jīng)過,她都會凝目遠(yuǎn)眺,等待著什么。
但當(dāng)他又問了兩句,她默不作聲后,三人便陷入長久的沉默。
直到晚霞暈染,天水一片橙紅,才似乎有了變動。
首先發(fā)現(xiàn)異動的是雪娘,她目力極好,正遠(yuǎn)遠(yuǎn)眺望欣賞著漓水的黃昏夢景,當(dāng)時空曠無垠的天空中,巨大紅日沐浴在水中,邊上幾顆早到的星子傻傻的眨著眼。
突然,有一顆星子閃動,向著她點(diǎn)點(diǎn)靠近。
眨眼的功夫,那星子更近了,變成一個飄動的影子。
雪娘瞪大眼,就見一個愈加清晰的人影,站在一柄凌空的仙劍上向這里飛來!
劍上男子在寂靜無垠的天水間廣袖飛舞,飄逸如仙。
“師兄!”
還不待雪娘回神,耳邊就傳來玉璇的驚叫聲。
她急急趕去,正好趕上那仙人降落在玉璇靜坐的山崖上。
相處月余,雪娘本以為玉璇是個不喜言笑的冷面人,此刻卻見她又哭又笑的撲入那男子懷中。
玉璇的大師兄仙號玉繁,不似烈陽般陽光健壯,這仙人生的高挑纖瘦,長臉細(xì)眉,著一身與玉璇相同的紗衣。
大師兄面上一笑而過,對懷中女子沉聲道:“我不見你歸山,便四下查看,卻只在南趙國邊境找到這個錦囊,若不是玉蝶相報,我萬算不到你竟身在中周國?!?p> 玉繁張開手掌,掌心躺著一個黃色錦囊,與他腰間墜的那只錦囊一模一樣,繡著一對兒麒麟獸。
“我......我只是迷路了?!庇耔ㄆ馈?p> “這位仙友是?”玉繁上下打量了一番烈陽,拖長音調(diào)疑惑道。
“哦,是這位獵人小哥途中幫我殺了一頭魔狼?!庇耔惠p不重的將烈陽一筆帶過。
“哦?”玉繁細(xì)眉一挑,抬高下巴:“既是如此,我便代師妹謝過這位小兄弟了!”
說罷,他朝著烈陽優(yōu)雅的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
烈陽不語,向一個木頭般矗立在二人邊上。
那輪紅日終于落入水下,玉璇也要走了。
天色已暗黑,她眼中卻光彩熠熠,在師兄的注視下,一臉天真浪漫的讓烈陽伸出手來。
烈陽聽話的抬起粗糙的手掌,早上藤蔓刮破的傷口剛剛結(jié)痂,猙獰丑陋。
“這是師兄煉的補(bǔ)氣金丹,權(quán)當(dāng)謝禮了哦!”
熠熠金光更稱的他寬闊的手掌粗糙晦暗。
玉璇嫌惡地匆匆別過臉去,烈陽遲遲不敢抬頭看她。
人之將走,其言也善。
站在師兄劍上的玉璇回身粲然一笑:“此去一別,再見不知何時,小師傅多保重!”
就是聽了這句,烈陽霎時冷了面頰,驕傲的抬起頭,大聲說出了那句招來致命禍根的話:“你我不是相約同赴仙門嗎?怎么不和你這大師兄如實(shí)說來!”
玉璇面上神色大變,本以為這蠻頭小子心思簡單性格軟糯,再加上師兄在側(cè),自己也不好當(dāng)場反悔,假裝忘記先前的承諾委婉道個別,奈他也不敢如何,沒曾想,他居然如此膽大包天!
躲在樹后的雪娘還在好奇地盯著那男仙人,卻看到那“師兄”仙容驟變,霎時兇如羅剎!
“你可有事瞞我?”玉繁寒聲問道。
“沒有!別聽他胡說!這些山野小民,有些機(jī)緣便恨不得千方百計攀上仙門,我不過好心與他同行至此,他竟然口出狂言,污我清白!真是可恥!可鄙!”
烈陽恍若一根山石,生根在這孤崖上,連面上表情都一動不動,只是隨著玉璇的話臉色一白再白。
“嗷!”雪娘卻猛然變身,從密林中一躍而出,胸腔里充斥的憤怒讓她接連不斷的咆哮出口“嗷!嗷!嗷!”
“好一頭白虎神獸!”玉繁騰空而起,驚喜出聲。
“無恥玉璇!下來受死!”巨口張合,一聲嬌斥刺破云霄。
“喝!是只母虎!玉璇!它為何認(rèn)識你!”玉繁再次驚喜回頭,望向師妹。
卻見對方神色驚懼,連連后退。
“快走!師兄!她是那獵妖師的妖獸,十分可怕,可以獨(dú)戰(zhàn)魔熊!”玉璇一把扯住玉繁的袖子,努力御劍撤離。
奈何她腳下的飛劍一動不動,徒留她慌張的身子原地扭來扭去。
“玉璇下來!”雪娘前掌前撲,后腿踢躍,斑斕長尾呼嘯甩出!
“啊!”玉璇抬袖捂眼,再沒了往日矜持高傲的形象,只顧驚惶出聲。
“盾!”玉繁隨手結(jié)印,虛空中瞬間幻化一面黃金盾牌。
“嘭!”粗壯虎尾掃來的勁風(fēng)悶聲擊打在虛幻盾牌上,玉繁連退兩步!
“好一記猛虎擺尾!沒想到你如此神勇,虎婦!看我如何收你!”玉繁面上露出狂喜,這次認(rèn)真結(jié)印。
“呼!”一道悠長的鞭聲夾風(fēng)而起,玉繁慌忙抬眼,烈陽的烏黑神鞭正當(dāng)頭甩下!
“幻劍!”玉繁手中印已結(jié)好,直接雙臂高舉,一道金黃劍影沖天直上。
“啪!”巨大的鞭聲回蕩開來,崖邊出現(xiàn)一道手掌寬的裂痕,無數(shù)碎石應(yīng)聲而下,激起萬千水花。
“神鞭戰(zhàn)將?”玉繁臉上的驚喜終于收起,換上驚駭。
“接鞭!”烈陽斂目沉聲,右手再次揚(yáng)起。
“你并無皇賜!”玉繁簡單探測便發(fā)現(xiàn)破綻,他御劍騰空,抬腳一震,足下大劍下忽然生出三把小劍,嗖地向烈陽射出。
“啪啪!”鞭聲不絕于耳,玉繁從天上望去,那少年熟練地舉臂甩鞭,面前仿若有一只黑蛟快速游走,轉(zhuǎn)瞬將他的三支小劍打落。
“不過是神鞭后人,還未再取皇榜便如此自不量力!”玉繁看透真相,嘴邊泛起邪笑,修長雙手優(yōu)雅翻飛,又一個劍印結(jié)好。
“破魂!”劍咒悠然出口,一柄青黃巨劍脫掌而出!
“嗷!”雪娘瞅準(zhǔn)劍勢,猛地躍起,兩只前爪猛地按在那飛馳的巨劍上。
“??!好痛!”烈陽只見眼前白影一閃,雪娘按下了那巨劍,卻被它帶著“嗖”地滑入密林,一條條藤蔓瞬間纏住她巨大的虎軀,她喊的疼,大概是被勒疼的!
烈陽連忙追進(jìn)密林中。
玉繁站在劍上驚駭不語,剛才那一劍是靈仙境界仙者的御劍攻擊,本應(yīng)該一劍破了那神鞭陣,直取那莽夫性命,誰知那白虎妖居然如此神力,憑空按下了飛劍!
那不是普通妖獸的力量!
“玉璇!那是什么虎!”玉繁擰眉回頭,眼中全是懷疑憤怒。
“師兄,我......我也不知道?!惫蚺涝趧δ┒说挠耔缫褔樀氖Щ曷淦?。她從沒見過烈陽如此生氣,更沒想到他的神鞭如此厲害。
“這便是你施予善心,與之同行的伙伴?是你保護(hù)的他們?”玉繁的臉色愈加陰沉:“還是他們降服了你!”
“沒有!他們......他們只是幫我殺了幾個魔怪!”玉璇失聲大叫。
“那他說的同歸仙門呢!”
“是!是他癡心妄想!”
“你可還有廉恥!”
“我沒有......”
“罷了,待我收拾了那二人,捉了那虎婦前來,細(xì)細(xì)對峙,看看你這一個月到底是怎么茍活下來的!”玉繁收起怒意,優(yōu)雅的撫平袖子上被她拽扯的折痕,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失魂落魄的師妹,面上不見一絲憐憫。
“師兄,師兄,你要相信我......”玉璇還在苦苦的哀泣。
“你我都是靜心修煉的,本不該惹凡塵,若你真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自己了斷再來尋我,否則,不消我說,師傅自是不肯留你這污點(diǎn)的?!庇穹币皇帜弥耔菙嗔训男?,一手曲指,幻化出一段段金黃純粹的仙氣慢慢纏繞上斷劍的裂痕,絲絲注入,不消片刻,那斷劍已經(jīng)愈合如初。
“叮!”玉繁將它隨手仍在斷崖上,大袖一揮,又將玉繁也掃到崖上,遠(yuǎn)遠(yuǎn)傳聲道:“我便在這漓水山間等你,一日后,你若能處理干凈,帶回那虎妖,我便放你一馬?!?p> “師......師兄,我與你.......”
“閉嘴!我?guī)阈扌泄策M(jìn),你卻干出這等骯臟丑事,還有臉反駁,還不快去!”
“是......是......”玉璇顫抖著拾起仙劍,慢慢向林中走去,撥開那蕭索的藤蔓,依稀可以尋到烈陽劈出的來路,她左顧右盼,小心謹(jǐn)慎的前進(jìn)著,卻再也看不到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