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儀,原是汝南黃巾的四巨頭之一,建安元年二月,也就是曹操迎天子入許都之前,出兵剿滅汝南黃巾,一戰(zhàn)擊破汝南黃巾,四巨頭劉辟、黃劭被當場斬殺,何曼敗逃,何儀卻率部降了曹操,從此跟隨曹操東征西討。曹操死后,曹昂在舞陰千金散不忠,何儀也便領了黃金重回汝南,投奔何曼,兩人重新嘯傲山林。如今,何曼投了袁術,正在袁術麾下與許都大戰(zhàn),而何儀,竟然領兵一路向舞陰而來,
曹昂憤怒異常。既然是千金散不忠,曹昂自然是知道遲早有一天,會在沙場上與他們相遇,這是軍人的宿命。但沒有想到,曹操一抔之土未干,何儀便領兵來奪舞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從未見過。
心中有怒,自然不會按捺下性子。等樂進捉來文聘,文聘大罵求死,曹昂冷冷看了幾眼,便揮手讓人押了下去。沒過多久,荊州降卒之中便傳出文聘早已投降曹軍的消息,隨著荊州士卒被放回,消息也便傳到了劉表的耳中。劉表是名士,向來有名士風度,寬以待己,嚴于律人,生平最恨的就是辜負和背叛。得知新野大敗,又見文聘久久不歸,等聽到流言,盛怒之下便令將文聘一家全數(shù)誅殺。幾日后,被關押在宛城誓死不降的文聘得知全家被殺后,肝腸寸斷,痛哭流涕,絕食三日后歸降曹昂。此乃宋公明賺秦明上山之計也。
卻說新野大戰(zhàn)之后,曹昂對棱堡防務已全然放心,便讓樂進守城,董昭留守治理民政,夏侯惇領兵一千押送著文聘先回宛城,等待徐晃歸來。曹昂卻領著兩千虎豹營,與郭嘉、甘寧一路往舞陰趕去。
一路上,曹昂反復的想著許都的事情,想起后世曾經讀過的曹操自述其志,“欲望封侯作征西將軍,然后題墓道言‘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此其志也。”等到封魏王之時,曹操又說“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雖然三國演義將曹操指為王莽一類的奸佞,但作為后來人,曹昂是知道曹操對大漢的苦心孤詣的。如今身為曹操的長子,曹操的繼承人,除了生存之外,除了保住曹氏一族之外,曹昂是否也應該繼承曹操的遺志?維護曹操的信念?
將到舞陰時,曹昂心中對全局的想法已有改變。
“我意還是要去救援許都,”曹昂對郭嘉說道,“先父一生的心血,都是為了維護這個風雨飄搖的大漢。身為人子,我不能讓先父的心血就這樣付之東流?!?p> “那我們北上的計劃呢?”郭嘉反問道。
“我們兵分兩路,我?guī)зZ詡和曹休去許都,你與元讓叔北上?!辈馨赫f道。
“我并不反對公子去。”郭嘉說道,“援救許都,火中取栗,可以博得天下知名。公子此刻缺的,就是這種振臂一呼的聲名。但公子去救許都,有三種情況,最好的一種,是許都兵敗,公子全軍而還,博得天下美名;次好是許都兵敗,公子折損部眾,博得天下美名;最差的,是許都兵敗,公子帶天子而歸,博得天下美名。希望公子選最好的一種來做。”
“這些,我也想了,”曹昂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冊,書封上寫著“君主論”三個字,“這本書,是我最近夜里思考(山寨)所得,奉孝看看有何疏漏不妥之處?!?p> 郭嘉接過書,又聽得曹昂說道,“我打算到了許都時候,把這本書呈給天子。”
郭嘉皺皺眉,打開君主論,粗粗看了一下目錄,“你瘋了?”
“哈哈哈哈……”曹昂仰天大笑,說道,“奉孝,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去援救許都,還有一種情況?!?p> “公子請說?!?p> “大敗袁術!”
“以何敗之?”
“且看我如何敗何儀!”
舞陰城下,一場大戰(zhàn)廝殺正酣。數(shù)千個黃巾包頭的士卒們冒著舞陰城上的箭雨,抬著云梯,沿著死尸和布袋填平的道路跨過護城河,吼叫著向舞陰城墻靠攏。曹純披甲執(zhí)劍,在城墻上大聲嘶吼,鼓舞著士卒們的士氣。舞陰城上矢如雨下,不斷的射殺著接近的黃巾軍。
舞陰城并未用水泥修葺城墻,原因無他,一是水泥不夠,二是曹昂優(yōu)先防備的是劉表。在之前的推算中,從未當真想過舞陰會有人會攻。好在當日與西涼軍激戰(zhàn)時候的許多防守器械還留存在舞陰,曹純也是一員虎將,所以盡管何儀督軍連日猛攻,但舞陰城依舊牢牢的控制在曹純的手中。
“是援軍!是援軍!”一個滿臉血和土的士卒指著遠方,大喊道。
“是援軍!”
“援軍來啦!”
城墻上頓時歡呼聲響起一片,士氣大振。接連的滾木礌石砸下去,將靠近城墻的黃巾軍打的抱頭鼠竄,沿路扔下一堆尸體。
曹純瞇眼望過去,見背靠斜陽,一桿“曹”字將旗迎風飄揚,漫山遍野的騎兵向著舞陰城疾馳而來。
“是子脩?還是子孝叔?”曹純心中暗暗的想。
黃巾軍中響起鼓聲,何儀在重新整軍,未參與進攻的步卒已經列陣迎向援軍,一旁的馬隊不一會兒也撥馬向著西方馳去。
一千五百騎停在舞陰城外一處高坡之上,曹昂遠遠望著何儀黃巾軍,人上一萬,徹地連天,無邊無沿,遠處的黃巾軍陣勢既長且闊。
“興霸,你看前面這黃巾軍如何?”曹昂側頭問道。
甘寧向前望去,他久聞黃巾軍之名,卻從未與之交過手。遠處的黃巾軍陣列不齊,前面應該布置盾兵的,卻有的拿的盾,有的卻是木板,陣列松松垮垮,歪歪斜斜,有的士卒干脆就沒有盾牌兵刃,只拿著一截木棒;后面的也不是弓弩手,有些零零散散的士卒拿著弓,許多的士卒還是跟第一排一樣,拿著亂七八糟的武器,沒有橫陣,也沒有豎陣,只是擠擠挨挨站著的許多百姓,雖然人數(shù)眾多,但是比起益州、荊州精銳,相差不能以百里計。
“烏合之眾!”甘寧笑了笑,“不用公子動手,我自領八百騎,便能擊破當面黃巾!”
“哈哈……興霸果然豪氣!”曹昂大笑,“不過,今日我們要換個戰(zhàn)法,我們來放風箏!”
何儀縱馬來到高處,向遠處望去,看到一桿“曹”字大旗隨風烈烈舞動,旗下騎士都披著甲,有的馬頭上也蒙著皮甲。
“這是什么軍隊?竟然連士卒都穿著甲,果然是有錢??!”一個白凈瘦高的年輕人縱馬來到何儀身旁,這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滿寵正在四處捉拿的張沐。
“這是虎豹騎,是曹司空挑選的驍銳?!焙蝺x解釋道,“虎豹騎只從卒長中挑選,每一人都是百人將?!?p> “很厲害嗎?”
何儀沒有答話,他揮揮手,讓新投的八千多士卒上前攻擊,三千老卒留在后面,八百馬隊跟著自己。雖然號稱三萬,可何儀手下能戰(zhàn)的士卒也只有一萬余,剩下的,是這一萬余士卒的妻兒老小。
這時何儀便看到曹昂軍中分出一騎,向著舞陰城奔去,到的護城河邊,便彎弓引箭,向城上射去。何儀皺皺眉頭,想了想,分出一千老卒留在后面,防止曹純突然出擊。
一萬多士卒鼓噪著向著遠處的虎豹騎沖了過去,漫山遍野的吶喊聲頓時響徹原野。曹純從箭上取下一張紙,展開看,上面只寫了寥寥幾個字:“但作壁上觀即可”。曹純笑了笑,知道是曹昂來了。
不等黃巾軍沖到一箭之地,一千五百余騎忽然裂成兩部,一部向黃巾軍側翼繞行,一部在開始催起馬速,竟然只是原地轉圈。
“有病嗎?”張沐看著原地轉圈的騎兵,十分不解。
一箭之地!
不管是側翼繞行的騎兵,還是在原地轉圈的騎兵,全部彎弓放箭,兩簇密集的箭雨騰在空中,向死神的鐮刀一般掃向沖來的黃巾軍。
“啊~……”
慘叫聲立即響遍原野,奔跑中的黃巾軍突然被齊齊削去了兩片。
何儀勃然色變,“草,太準了!”
這根本不是齊射!齊射只是靠箭雨覆蓋,能不能射中是看天意。而虎豹騎射出的箭矢,幾乎每一箭都射中一人,一千多人瞬間就被射倒在地上,左翼和前鋒當即被削去一塊,就像一塊方方的胡餅被咬去兩口,齒印還留在上面。
呼嘯的箭雨一刻不停,沖鋒的黃巾軍不一會兒便倒下了三千多人,不等黃巾軍前鋒沖到,原地轉圈的騎兵便借著已經催起的馬速向遠處跑去,一邊跑,一邊回身向著黃巾軍放箭。
原來原地轉圈是為了這時,張沐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們幾個,帶著仙師先走?!焙蝺x望著從左翼沖過來的幾百虎豹騎,低聲吩咐道。
“為什么要走?”張沐雖然有極厲害的運籌手段,但對兵事卻一竅不通,根本不明白眼前發(fā)生了什么。
“別他媽的問為什么了,想活命就趕緊走!”何儀大罵道,跟著又命令留在后面的兩千老卒布成長槍陣,上去阻攔虎豹騎。
兩千老卒久戰(zhàn)成精,一股精悍之氣遠非那些新卒炮灰可比,兩千人組成四排長槍陣,其中還有幾百人手執(zhí)長弓,站在長槍陣后面,軍陣不動如山,攔在虎豹騎沖鋒的路上。
百步!
虎豹騎箭如雨下,長槍陣中不時有人慘叫倒地,但后面立時就有人補充上來。在長槍陣后的弓手立即引弓,也向虎豹騎射去??吹綌酬囍杏屑涑?,曹昂舉弓在頭上轉了兩圈,號角聲起,虎豹騎當即又分成兩隊,從左右迂回。
此時沖在最前的新卒們已然狂叫著敗了回來,不到半個小時,八千新卒便已然銳減到了三千,原來沖鋒時不覺得什么,等跑累了,左右看看,才突然有人發(fā)現(xiàn),原本擠擠挨挨無邊無沿的軍陣,變成了稀稀拉拉零零散散的人群,等回頭看見一路的的死尸傷兵,映著如血般的夕陽,當即有人膽戰(zhàn)心驚,濕了褲腿。
三千敗卒一逃,甘寧當即領著虎豹騎又追了上來,不斷的射殺著跑得慢的黃巾軍,慘叫聲是不是在身后響起,讓敗卒們更加心寒,發(fā)瘋似的向本陣跑去,竟然比剛才沖鋒時的勁頭更足。
何儀大吼著讓敗卒從兩邊逃,但當此時候,敗卒們誰又能會注意聽他說了什么。
曹純在城頭上看到敗卒亂軍蜂擁著沖進何儀的長槍陣中,便笑道,“真沒勁,連半個時辰都沒撐過?!闭f完,便下了城墻,領兵出城去打掃戰(zhàn)場。
與此同時,陳國與潁川交界之地的辰亭,殘陽如血,劉協(xié)與袁術的大戰(zhàn),也已分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