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昌源宮的宮門前做著守門小吏,平平淡淡的過去了十個年頭。
這十年間,蘇映雪誕下了位小王子,現(xiàn)下已年近九歲。月華宮一事后,褚清風(fēng)本來對她少了些恩寵,可在她誕下王子后,又開始重新將她捧在了手心里。
只不過,這些年蘇映雪比起以前倒是收斂了許多。
慕南辰覺得或許她是少了那位一山先生的指點,不敢再為所欲為。
而周梓歆也早在三年前如愿以償?shù)娜肓俗限毕缮剑蔀樽限闭嫒擞H傳弟子,比起她那位三房的叔叔還要高出兩個輩分。
只是這丫頭得了這樣好的福分,還挺不樂意,總是吵著要繼續(xù)跟隨慕南辰修行。因為在她的心里只認(rèn)定了一位師父,并且十分堅定。
慕南辰認(rèn)為她既潛心要踏入仙道,就必須要為她的神途做些打算,怎么說將來也要去那三重天上才行,不能跟著自己顛沛流離。
其實他挺羨慕那種閑云野鶴的日子,做一個逍遙快活于九洲萬澤的散仙也沒什么不好的?;蛟S是過慣了尊卑有序的生活,生來就被三六九等的信條所束縛,所以對她這小徒弟也潛意識的形成了同樣的期望。
周梓歆入了仙山,慕南辰心里的一塊石頭也就能放下了,總算是不負(fù)于她。可讓他深感不安的是,周慕媤這幾年儼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整日郁郁寡歡,常常在宮中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若不是他親眼看見,他都不敢相信這丫頭居然學(xué)會了酗酒。
他有的時候,都不忍心去那宮中探望她。
十年里面,褚清風(fēng)從未再踏入過月華宮半步。他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將這位年過花甲的天子綁著到月華宮來。
十年,對于神仙來說的確算不得多大的事,只不過神界的十日光景,眨眼間就過去了。
但凡人一生能有幾個十年呢。
他開始心疼起慕媤,更不希望她把自己弄得這般萎靡不振,猶如行尸走肉一般。不管有著怎樣心思的女人,只要有人疼愛,大抵都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這天,慕南辰正同李赫巡防各大宮殿,行到月華宮宮門時,卻聽宮娥們議論,說王后又將自己灌得大醉,連蘇妃娘娘舉行的花會都未曾前去。
慕南辰暗自嘆了口氣,到得閑暇時還是親自去了趟月華宮?;蛟S又該好好的勸慰勸慰她了,這樣下去,遲早會周府惹來禍?zhǔn)隆?p> 月華宮中死氣沉沉,四處的珠簾被拉上,緊緊地閉合在一起,連一絲新鮮的空氣都不能滲入,全是濃濃的酒味。
這樣的地方,別說是大王,只怕那些宮女們都不想踏入。
慕南辰一眼便瞧見了癱軟在地上的周慕媤,慵懶的抱著一壺酒水,面上憔悴得毫無一絲神采。
已有幾日未曾見過她了,她竟然又頹廢了許多。
他心疼的走到她跟前,小心將她扶起,那嬌弱的身體輕飄飄的,立在地上搖搖欲墜。
“先生,你來啦?!?p> 她咧嘴笑了笑,細(xì)嫩的嘴唇被酒水浸泡得有些蒼白。
他搶過她手中盛酒的玉壺,面色凝重的冷冷道:“我還記得以前在周府時,你最是聞不得這苦酒的味道?!?p> “人都是會變的”,周慕媤搖了搖頭,“不對,只有先生從未變過,你對慕媤總是不冷不熱,慕媤看不透先生?!?p> “看透一個人并非是什么好事?!?p> 慕南辰說著,走到一旁準(zhǔn)備為她倒杯茶水,轉(zhuǎn)過身來時卻見她正解去衣衫,滿腹深情的說道:“這些年蒙先生教誨和護(hù)佑,慕媤才有了一切,位及顯耀,慕媤無以為報,其實很早就想以身相許,卻怕先生嫌棄本宮這卑微的出身,故而從不敢說出口。這些年,宮人們都說本宮與先生有染,今日不如果真應(yīng)驗了他們的傳言,也算是不辜負(fù)了先生為本宮背負(fù)的罵名?!?p> 慕南辰看著她纖細(xì)的身形暴露在自己眼前,心中頓感慌亂,連忙跪地道:“王后,你切不可自暴自棄?!?p> “自暴自棄?”,周慕媤緩緩靠近他,俯下身去,一對明亮的珠子緊緊的落在他那張惶恐不安的臉頰之上,“先生待我這般無微不至,難道心里從未有過慕媤?”
“我......”
這個問題實在讓他難以回答。
若是沒有,他一直以來守候的也只有她;若是有,那他心里裝著的卻不是這一張臉。
“慕媤,你喝醉了,以后不要再這樣?!?p> 慕南辰將她衣衫拉扯回重新遮住露出的香肩,散出的體香味和濃烈的酒水味道混雜在一起,有些刺鼻。
“沒想到先生也如此嫌棄慕媤,慕媤果真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可憐人,以前那位先生說的沒錯,慕媤生來就該是孤苦的。”
周慕媤眼中露出絕望,感覺自己已然成為被世人遺忘的女子。
“我怎么會嫌棄你”,慕南辰深感無奈,好言寬慰道:“在先生的心里,你永遠(yuǎn)是最善良最乖巧的周家二小姐,這幾年你確實是受了些苦楚,可你要堅定自己的信念,總有一天,大王會發(fā)現(xiàn)你的美麗與善良的?!?p> “本宮不想再聽這些,這些話先生已經(jīng)對本宮說過無數(shù)次了”,周慕媤變得有些躁動和不安。
“慕媤”,慕南辰苦口婆心道,若是有辦法,他哪里愿意一直同她嘮叨這些話,“你母親一直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過的快樂,二夫人要是看到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怎能安心呀?!?p> “娘親”,周慕媤來回踱著步子,目光無力的徘徊在屋中的各個角落,仿佛完全迷失了自己。
“你走吧,先生,以后慕媤會好好的,慕媤不希望再欠先生任何情義,慕媤還不起”,她沉默良久,終于狠狠的丟出這句話。
暗淡的珠子忽然落在手腕上那條血色的手鏈,毫不猶豫的從腕上拉扯下來,扔到他的面前,決絕道:“先生的東西先生收好。”
就在她拉斷手鏈的一瞬間,慕南辰頓覺心中一陣凜冽的刺痛,難忍的躬下身去,發(fā)出了一聲輕微的哀叫聲。
“先生”,周慕媤大驚,趕緊俯過身去,關(guān)切的問道:“你怎么了?”
慕南辰倔強(qiáng)的搖了搖頭,望著那散在地上的手鏈,答道:“我沒事?!?p> 周慕媤重新將那斷開的手鏈撿起遞到他的手上,細(xì)細(xì)的打量著那張潔白的面容,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先生,珍重?!?p> 慕南辰緊握著手鏈,徐徐直起身來,心中悲痛不已。
他哪里忍心真的丟下這丫頭,不管她是慕媤,還是凌瑤,都已經(jīng)成為了他前行路上不可或缺的動力。
望著那決絕的背影,他在心里默念道:“你要的一切我都能爭取給了你,可唯獨這顆心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