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到了天曲神澤,慕南辰和舊部們便被禁錮在了這小小的四澤之中。
每日里他都假裝若無其事的陪伴著鳳凌瑤母女,逗如一開心,逗凌瑤開心,如果真的可以忘記一切的話,他還真想就這樣享受著一家三口的天倫之樂。
但很多事情他并不能釋懷,所以他總是無法真正穩(wěn)下心來過這樣的生活。
每當(dāng)獨自一人時,他骨子里隱藏的煩憂便會自覺涌上心頭,攪得他不得安寧。
他時常想起三兄弟們在一起的日子,南炎的個子還不算高,總喜歡攀著他的肩膀撒嬌,每日都纏著他,各種無理取鬧。
當(dāng)然,現(xiàn)在想來他覺得三弟并不是無理取鬧,只是尋著法子想同自己親近親近罷了。
他們?nèi)值荜P(guān)系向來親密,而他自小便被父親管教的嚴厲了些,與兩位弟弟相處時顯得古板了許多,再加之瑣碎的事情纏身,以至于那個時候他并沒有太多時間去陪伴兩位弟弟。
現(xiàn)在想來,他真的很懊悔,若是以前對三弟多一些耐性,多一些陪伴該有多好。
而逝去的東西終將逝去,只能在回憶中去尋找溫存。
可回憶終究是件害人不淺的東西,有的時候越想會越發(fā)的讓人不安,讓人害怕。
光復(fù)玄靈神族還遙遙無期,而鳳凌瑤剩下兩縷魂絲未回歸神體,他真害怕哪天醒來枕邊再沒了凌瑤的身影。
上次在紫薇仙山時,老上尊曾提起過,想要讓凌瑤尋回御神之術(shù),歸位魂絲,要么靠輪回幻境,要么就是宗天境的力量。
輪回幻境太過冒險,思來想去,他也只得將心思放到宗天境上。
就眼下看來,宗天境是的確在極荒之地的,但要如何進入極荒之地,那真是一件十分傷神的事情。
據(jù)說神帝將宗靈城的親兵盡數(shù)調(diào)往了極荒之地,徹底將極荒之地的入口給圈禁了起來,并準備擇日進入宗天境。
至于為何沒有立馬入境,這還是因為顧及到神女族的勢力。
前些日子,韶離來神澤看望凌瑤母女,向慕南辰吐露,說自打他們逃離兆巫神洲之后,神女族在邊境的大軍不但沒有撤走,反而增加了將近一倍。
皇族也從各洲抽調(diào)了不少兵力,聚集在邊境,兩族的大戰(zhàn)隨時都有可能爆發(fā)。
不僅如此,先前與皇族結(jié)盟的神族也愈發(fā)不滿,準備聯(lián)合起來共同對抗皇族。
所以,眼下皇族上下已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皇族的上君們大抵形成了兩派。
兩派的爭議點在于是否真的該接納靈妖一族和對宗天境的占有問題。
有人覺得皇族雖然海納百川,但靈妖一族絕對不能輕易接納,想來這一派是已經(jīng)意識到靈妖一族在這個時候歸附皇族是包藏了禍心。
而擁護神帝的上君們則不以為然,他們認為皇族乃九洲正統(tǒng),想要一統(tǒng)大荒內(nèi)外,就應(yīng)該保持恩威并進的作風(fēng),接納靈妖一族便又是皇族發(fā)揚此風(fēng)氣的典范。
爭議點最大的當(dāng)是關(guān)于宗天境的問題了,反對神帝的人認為皇族該與各大神族共同掌控宗天境,不該獨占,如今的皇族并不是百萬年前的皇族了,不少結(jié)盟的神族都有了自己的心思,這是他們非常擔(dān)心的。
自然也有許多的上君們覺得,皇族若是能夠完整的擁有了宗天境,今后也不會懼怕任何神族,便能真的一統(tǒng)九洲萬澤。
大家爭來爭去,也沒爭出個結(jié)果,弄得各自都心神不寧。
韶離倒不是一個有野心的家伙,這點讓慕南辰很欣慰,他只求大家能夠和睦共處,像以前一樣,井水不犯河水。
其實,慕南辰同樣不希望看到兩族的戰(zhàn)火燃燒起來,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仿佛隱藏著一個很大的棋局,可棋局中還有很多很多的局他還沒有看清楚,所以也沒辦法掌控和排布,只希望所有的一切可以盡可能的朝著好的方向去發(fā)展。
宗天境比不得暗海神力,那是所有遠古宗神出來的地方,按理來說本該是所有神族共同擁有的,皇族這種行徑無異于強取豪奪。
......
這日,韶離又來了神澤中,剛?cè)敫闳轮岃黛Ыo他拿酒來,說是要大醉一場。
慕南辰知道他近來心情頗為不穩(wěn)定,也只能陪著他一道盡興。
當(dāng)初在下界時,他一個人孤寂潦倒時,韶離可沒少陪伴在他左右,鼓勵和開導(dǎo)他。
當(dāng)然,如今他的際遇并不比先前好很多,只是能夠與一家人聚在一起,多了幾份心安罷了。
兩人喝了幾杯酒,韶離四處循望著,也不知心中的煩悶從何說起,只得隨意道:“待在這神澤之中,雖說無趣了些,倒也安寧,才真像是仙境中人過的日子?!?p> 慕南辰只是苦笑,他的話聽來像是在安慰自己,神帝雖沒有對天曲、龍曲四澤嚴加監(jiān)視,可在六曲城和四澤的周圍卻駐扎了超過十萬的兵力,再加上九曲城洲府的駐軍,足以將整個四澤的玄靈舊部給生吞了。
這一點,其實早在來此之前,慕南辰就想象過,為了各大神族的安危,也為了能夠保存神族的力量,將來好與靈妖一族一戰(zhàn),他不得不選擇這條路。
既來之則安之,每日渾渾噩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他也只能試著去接受。
韶離又道:“今日來,見公主殿下與如一在一起玩耍十分暢快,倒是讓我想起了以前她懷如一的那段日子,我們?nèi)嗽诙伸`島上,那時候我與神君都不得志,唯有她是最滿足的,活的也是最自在的?!?p> 聽韶離提起這事,慕南辰也情不自禁的回憶起了渡靈島上的生活,記得那時自己法力全無,韶離也因為受了牽連,被貶到下界守護他與若瑤的安危。
那些日子確實是最苦澀,卻又是最讓人難忘的。
慕南辰神思著答道:“以前的若瑤只求最平凡的生活,所以最是容易知足,眼下的凌瑤有如一整日里纏著她,想來她也沒有心思去顧及別的事情。”
他口上雖這樣說,可心里卻不這樣想,因為他覺得凌瑤近來的心思越來越沉重。
自打她回來后,他們之間就像是生了芥蒂,雖說相伴在一起,卻再也不像往日那般無所不談,心有靈犀了。
他有時候也在安慰自己,覺得自己應(yīng)該知足,畢竟凌瑤已經(jīng)原諒他了,可他終是放心不下她。
美好的事物一旦失而復(fù)得,本是彌足珍貴的,可又害怕再承擔(dān)失去的風(fēng)險,所以無時無刻都得是小心翼翼的。
他很了解凌瑤,她整日里看著并沒有什么異常,但身為玄靈神族的繼承人,即便她并非是貪圖權(quán)柄之人,只要想到自己慘死的族親,她也咽不下這口氣。
更何況,她作為鳳氏的傳人,從生下來就被灌輸著一種思想,肩負著某種特殊的使命,守護自己的神民們那是她心底里就不能擯棄的責(zé)任。
每日睡覺他都格外的注意,如果不能確定凌瑤是真的睡熟過去,他連眼睛都不敢合上。
韶離也苦笑著道:“是啊,有時候我也想就這樣一走了之,回到龍淵神澤去,不問世事,做一個閑人?!?p> 慕南辰白了眼他,沒好氣道:“你這家伙不過活了幾千歲而已,不該說這樣的喪氣話,這可不像我認識的韶離君?!?p> 韶離嘴角扭動著隱隱一笑,像是有話要說,可剛要張嘴卻又給堵了回去。
這種意猶未盡的感覺,讓慕南辰看在眼里,便知道他是有心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