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見面,可以說非常偶然。我下班騎自行車路過職中門口,正好看到林思雨從趕著自行車從學(xué)校里邊走出來。
“林思雨,你放學(xué)了?”見到林思雨,我急忙用腳剎住自行車,滿懷驚喜,看著她穿著一身白色的校服,模樣還是那么好看。
“嗯,石子塵,你也才下班嗎?”
“真巧?!蔽艺f,“我們順路,可以一起走?”
“好啊!”林思雨點頭答應(yīng),臉上帶著笑意。
我騎的是一輛黑色的‘大金鹿’,車輪大,跑得也快,等林思雨騎上自行車后,才迅速從后邊追上去。并且有意在外道騎行,放慢雙腳騎車的速度,盡量保持著和她一樣平行的車速。
一路向西,是一條寬敞的柏油路。道路兩邊有許多參天的大樹,它們用寬大的樹葉,遮擋住炎熱的陽光,從枝葉間透出絲絲清涼。微風(fēng)中,能聞到麥田里的香味。
“時間過得真快!”林思雨慢慢地騎著自行車,嘆聲道,“你瞧,仿佛就是一轉(zhuǎn)眼,地里的小麥又黃了。”
“是啊?!蔽夷恳曔h(yuǎn)方,神色憂傷,“一年又一年,歲月催人老?!?p> 林思雨轉(zhuǎn)過頭,笑道:“石子塵,感觸挺深呀。”
我也笑,不說話。
林思雨問:“石子塵,你上班累嗎?”
“唉,命苦,一言難盡?!蔽倚χf,“累,且身心疲憊。不過,慢慢地習(xí)慣就好。當(dāng)然,上班苦中有樂,并非一無是處?!?p> “哦,你說是不是還是上學(xué)好?”林思雨想了想說,“我一直想不明白,當(dāng)年你為什么要放棄中考?不想去試一試?也許,會有好的結(jié)果?!闭f話之際,正好走到一個陡坡下。林思雨率先停下自行車,用手推車步行上坡。我緊隨其后,飛身下車。
長路漫漫,兩人并肩而行。
“年少且無知?!蔽艺f,“你知道,我們七年級時就分班。分在差班的我們,就像大海里的一朵浪花,只能向前,無法后退?!?p> “這不是理由?!绷炙加臧櫭迹舐曊f道:“你知道,剛開始我們班很多人在差班。你可以找老師調(diào),或者通過家長……”
“是我自己不想學(xué)?!蔽铱嘈Φ?,“英語,數(shù)學(xué)……我真的吃夠苦頭?!?p> “石子塵,你后悔過嗎?”
“不敢想?!?p> 我們不再說話,走上坡頂之后,默默地各自騎車下坡。到了分手的路口,互相說再見。從那一天起,我心中對林思雨好感慢慢多了。有時翻開相冊,看一看畢業(yè)留影,想一想中學(xué)時代美好時光,心中竟不覺生出留戀。初一時,我學(xué)習(xí)成績不錯。在班級期末考試考第九名,這個成績在各班級部排名第六十二名。沒有想到,初二成績,居然來了個十米臺大跳水。幾何竟考了十九分,成績迅速下滑。
為了拯救我,班主任安排林思雨同桌。
林思雨是英語課代表,對我的幫助盡心盡力。可惜,那時的我已經(jīng)是草繩串豆腐,根本就提不起來,辜負(fù)老師的一番苦心。好在初三時,知恥而后勇,狠下了些苦功。畢業(yè)考試,除了英語不及格,余下的課程全都順利過了六十分。
我想起上課時,林思雨送的軟糖。兩人偷偷含在嘴里,相互會心的微笑。想起七年級分組,挑選組員時。第一個男生,林思雨叫的名字是石子塵。往事如風(fēng),那時的心情,那叫一個得意。于是,我開始在房間內(nèi)翻箱倒柜,找來鋼筆和信紙,坐在書桌前,字字斟酌,十分用心地給林思雨寫了一封信。信中,談工作,談生活和娛樂。不幾天,林思雨就有回信,談她在學(xué)校的一些趣事,并把她一張在BJ照得不錯的相片,郵給我。
那張相片以BJ天安門為背景,很是氣派。美中不足的是,相片中林思雨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看起來整個人比較冷。其實,林思雨為人熱情,很好相處。一切就是這樣,有來有往。平靜的日子中多了驚喜,多了期待??尚Φ氖牵幸惶焱砩?,我居然做夢和林思雨定婚。為了定婚這事,林思雨還請了三天假。我很高興,情不自禁地把這個夢,告訴同宿舍的好友,引來一陣嘲笑。
我自得其樂,不知悔改。為了緩解上下班的無聊,我去東方商場花一百多元,買回一個小錄音機,掛在腰上聽歌。那時,遲志強的《鐵窗淚》,還有杭天琪的《信天游》也流行。我最喜歡聽姜育恒的歌,買過專輯。其中,《驛動的心》,百聽不厭。
從村里到鎮(zhèn)上趕集,有兩條路可行。一條是剛修好的柏油公路,如果騎自行車走十五六分鐘就到。步行,則要經(jīng)過一條彎曲的山間小路。這條路小時候走的極熟,走起路來雖然辛苦些,一路上山色美景,卻可以盡收眼簾。
吃過早飯,石豆豆約我騎車同行。她聽說要走山路之后,連連搖頭。幾番勸阻不成,趕著二四‘飛鴿牌’自行車,幾乎算是飛出大門,生怕對方錯打主意,強拉其入伙。
我暗中好笑,輕裝上路,樂得一人自在。踏上村邊小橋,抬頭便能看見‘老虎坑’。遠(yuǎn)望山頂巍峨屹立的巨石,不由自主,會想起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往事。春天,我在‘老虎坑’采集過許多腳趾一樣,味道苦苦的綠色植物。秋天,去‘老虎坑’摘過松果。每次來,我都會一個人靜靜躺在巨石上,閉了眼睛慢慢品嘗收獲的喜悅。在二年級時,教我的是一位年輕的女老師。她帶領(lǐng)班上的同學(xué)到這里爬山,結(jié)果將腳上的高跟鞋的鞋跟走掉。那一天,我記得在山上看到一個山洞,洞內(nèi)有布簾。我很想進(jìn)去看看,卻沒有進(jìn)。至今,我再也找不到那個山洞的洞口。
“那時候的心,天真無邪,一定會有很多很多夢想?!蔽倚闹心?。可惜,時間已悄然流逝。如今‘老虎坑’雖在,而往昔的夢想,卻隨晨曦中的曉風(fēng),飄散在這曲折漫長的山岡小路上,再也記不得了。
鎮(zhèn)上的集市很長,從東到西約有二里多路。最早的時候,道路中間什么也沒有。后來,增加路燈和隔離帶,種植綠色冬青。每逢到集市這一天,南面的這一條路就不能通車,全是被做買賣的商人小販們占據(jù)。這些人多數(shù)是南莊北疃的莊稼人,將自家地里產(chǎn)的桃子、梨、葡萄統(tǒng)統(tǒng)都拿來做買賣,換些零用錢,貼補家用。
父親天生就是做買賣的一把好手,他時常趕著自行車到冷庫拿些冰刀魚,小黃花魚,走街穿巷叫賣,有賣不掉的魚就留下來自己吃。晚上回家,將裝錢的黑皮包向炕上一扔,我就忙著一五一十地數(shù)錢。父親有時故意將百元大鈔藏起來,說今天魚不好賣,賠本。最后,給母親一個驚喜。
為了培養(yǎng)我做買賣的基礎(chǔ),父親夏天讓我拿家里種的草莓到村里賣。我的臉皮薄,也怕羞,提著一籃子草莓,恨不得鉆進(jìn)泥縫里去。我不去大院人多的地方叫賣,也不去大房子工廠區(qū)吆喝。一個人從二隊小路向南走,有人問草莓賣不?才說賣。結(jié)果,一筐草莓,十有七八要送人。
路南中間繁華地段,有一家很大的百貨商店。外面東西兩個玻璃大櫥窗,里面經(jīng)常擺放著一些精美的玩具。商店的門是旋轉(zhuǎn)門,一進(jìn)一出,很有時代感。
商店內(nèi),靠近墻壁有一圈柜臺,幾乎全是賣衣料、家用農(nóng)具。中間則是另外有一圈圓形的柜臺,圍繞著一排長方形櫥柜。這里出售的貨物,多是一些鋼筆、本等學(xué)習(xí)用品。
我心中最感興趣的是中間柜臺內(nèi)的小人書。上小學(xué)時,逢年過節(jié)有一點壓歲錢,就經(jīng)常一個人翻山越嶺,來這里買小人書看。因為錢不夠,在這里買過《淮海大戰(zhàn)》上冊,零點三二元。好容易湊錢來買下冊時,下冊書已經(jīng)被人買走,留下不少的遺憾。
此時此刻,我站在櫥窗外。那些小人書對他的魔力,早已經(jīng)減弱。我在等。等一個想要見到的人出現(xiàn)。我知道,不管是誰趕集,都不會錯過逛百貨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