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天下安否
朱元璋下了馬車，朱棣忙上前來扶，卻見朱元璋沉著臉擺手示意不必，朱棣正感奇怪，忽然見郭順暗暗使了個眼色。
朱棣忙上前說道：
“父皇這一路辛苦，不如先移駕崇明閣暫作休息……”
卻見朱元璋擺手冷道：
“不用了，這一路坐車甚是煩悶，正好走走，你陪朕去你那大明殿瞧瞧……”
朱棣聽著心中打鼓卻不敢多問，趕緊陪著前往大明殿。
行至殿前，朱元璋見此處雕梁畫棟氣勢逼人，不禁嘆道：
“不愧是前朝大都，果真非凡，走，進去瞧瞧！”
進殿后，他瞧著各處雕龍刻鳳，陳設都與應天奉天殿相差無幾，登時心中怨道：
這大明殿乃是元朝大內(nèi)正殿，棣兒豈能不知？
忽然聽朱棣急道：
“兒臣不知父皇前來，未能對此處進行清掃，還望父皇恕罪！”
朱元璋一聽，在殿內(nèi)踱步看了看，見各處積有塵灰，顯然是許久不曾清掃，這才面色漸展道：
“朕讓你以此作為府邸，這大明殿為何棄之不用？”
朱棣一聽慌忙伏地急道：
“兒臣府邸所處之地乃前朝大都，本就遭人非議。父皇為免新建府邸大興土木勞民傷財才將此地賜予兒臣，父皇圣意之良苦用心兒臣又豈能不懂？況且宗法禮制不能僭越……這大明殿本是等父親駕臨時所用，兒臣萬不敢用……”
朱元璋剛才一番觀察，確實如同朱棣所說，便讓他起身說話。
誰知朱棣剛起身又聽父皇怪道：
“朕得知你母后忌辰，你在這燕王府可是大肆操辦，豈不違了你母后生前簡樸之意？”
朱棣連忙解釋道：
“兒臣本想著母后生前勤儉，兒臣又久居北疆不能于母后身旁盡孝，每每思之愧疚難安。便想以此來彌補此前未盡之孝義，不想反倒違了母后圣意，請父皇責罰！”
朱元璋一聽，非但不惱反而笑道：
“你有此孝心，朕心里高興，以后稍加注意就是……莫要給人留下話柄……”
出了大明殿，朱元璋又被簇擁著輾轉(zhuǎn)前往隆福宮，此處正是朱棣燕王府。
隆福宮此前為大元太后所居之地，后被朱棣命人拆去象征天子和元朝的雕飾陳設，又將這里的元天殿改成崇明閣。
朱元璋見此更是大悅，之前的疑心一掃而光，他指著崇明閣對朱棣道：
“這崇明二字改的極好……”
說著進門，就見殿內(nèi)上位供奉著馬皇后掛像，掛像上方還有四個描金大字。
朱元璋看著四字久久出神，口中不禁暗道：
天下安否……
這是馬皇后生前常說的一句話。
而就在朱棣前去燕地前去向馬皇后拜別，馬皇后告誡朱棣道：
天下安否，在皇城內(nèi)靠你父皇勤政愛民，而皇城外就得倚靠你們兄弟和戍邊將士，棣兒，你去的地方更是重中之重，不能以為燕地遠離京城，沒你父皇和哀家督促便奢靡墮落，你勤勉一分，咱大明江山就穩(wěn)固十分，不可忘了……
朱棣到了燕地，將四字高懸于崇明閣，用以警示自己。
聽朱棣一番陳詞，朱元璋聽罷頗為觸動，再看那四字一時睹物思人，不由含淚說道：
“棣兒，你有此孝心，朕甚感欣慰……”
朱棣垂首說道：
“兒臣每當看到這四字，便想起離京時母后之教誨，萬不能忘……”
這一路上見他見燕地被朱棣治理得井井有條，又聽他剛才一席話不免心中大慰。
忽然聽朱棣問道：
“父皇，此地臨近草原，前朝殘部時常多有襲擾，父皇怎敢冒險前來也不提起告知，好讓兒臣多家布防？”
朱元璋哈哈一笑道：
“藍玉不久前率眾再次北征，想必近幾天就快班師回朝了……”
說起藍玉，朱元璋忽然想到藍玉提到的姚廣孝，便問朱棣道：
“你府上可有一名僧人，俗名姚廣孝？”
朱棣聽著心中忐忑道：父皇并不曾見過此人，怎會知道？
可也不敢細問，只敢回道：
“父皇您忘了？當年兒臣回北平祭祀母后時為母后誦經(jīng)所請的大師，后來父皇為了我們兄弟在封地祭祀母后，便讓僧錄司分派給兒臣的……”
朱元璋仔細一想，好像確有其事，便讓朱棣帶他前來。
一見此人便朱元璋大為驚嘆，這人雖是僧人打扮，可見其雙眼如鷹形如病虎，絕非等閑之輩。
朱元璋細細打量了他一會兒，這才開口道：
“聽說棣兒對大師極是敬佩，不知大師有何過人之處？”
卻見姚廣孝沒有驚慌反倒一臉從容，雙手合十道：
“請皇上不吝賜教……”
“關(guān)于治國理政，大師可否對朕作一個評價？”
朱棣一聽急道：
“父皇！”
卻被朱元璋斥道：
“住口！”
朱棣一聽當即閉口不言，只一臉緊張看著姚廣孝，心中惶惶難安，反觀姚廣孝反而一臉鎮(zhèn)定泰然自若道：
“皇上推翻暴元，開創(chuàng)大明萬世之基業(yè)，又分封諸王駐守各地以便拱衛(wèi)京師，才使心存叛逆之人不敢生亂，外族難以犯境入侵，皇后仁慈，在世時輔佐皇上體恤萬民恩澤天下，可如今皇后仙逝皇上卻聽信讒言，誤信離間之言？”
朱元璋暗自思量了一會兒，微微點頭說道：
“繼續(xù)說……”
又聽姚廣孝說道：
“雖說胡黨之亂已有十載，可余禍仍存，大明北疆又有暴元殘部虎視眈眈，燕王把守此處才使其不敢南下一步，倘若誤信讒言，定會人心惶惶。燕地富庶，一旦落入元人之手，倘若以此為據(jù)揮師南下，不知皇上會派何人阻擋？”
這一番話聽得朱元璋心驚膽顫，當即怒道：
“大膽！你這和尚活得不耐煩了！”
朱棣擔心他觸怒龍顏，正想勸他慎言，反觀他一臉鎮(zhèn)定不慌不忙道：
“依小僧愚見，皇上此番駕臨燕地必是聽信人言心有猜忌，這才前來一探究竟……”
朱元璋冷冷斥道：
“棣兒乃朕之愛子，朕豈會疑他？”
姚廣孝淡淡一笑道：
“信則有不信則無，倘若如皇上所言，皇上又何需解釋？”
朱元璋聽罷半晌不語，朱棣見他臉色鐵青，急忙勸道：
“父皇息怒，大師之言絕無他意……”
卻聽朱元璋暗暗說道：
“棣兒，你給朕好好記著，此人萬不能用！”
朱棣正要辯解，卻見父親當即怒道：
“朕的話記住了沒有？”
朱棣滿心愁苦一臉無奈道：
“兒臣記下了……”
朱元璋拍拍朱棣肩膀面帶笑意道：
“你看看朕帶誰來了？”
這時，只聽門外一陣吵鬧，一個小女孩蹦跳著跑進來喊道：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