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料想之中與意料之外
沉默，極其尷尬的沉默。
空氣中仿佛被潑上了一層油漆，凝滯地讓人透不過氣來。于洛穎別過頭去，側(cè)臉上暈開了一片紅。
卡爾緊緊地抿著嘴唇，顯然不是出于憂傷、氣餒、焦慮等情緒，而是單純在憋笑。蒙多拉爾則是皺著眉頭，對眼前的情況感到極其費解，盡顯直男本色。
在場無一人說話，各自懷著不同的情緒，等待著打破沉默的那個人。吳雍甚至能聽到樓下老板娘發(fā)出的咯咯笑聲——那個熱情而善良的女人最近從鄰居那里借來了一本《諸國幽默笑話集》，似乎正全身心地享受著那本書帶來的歡樂。
“嗯……我和蒙多拉爾該去給王都護(hù)衛(wèi)隊回報任務(wù)了。”亞瑟率先開口道。他指了指門口，露出了一個不失禮節(jié)的微笑，“我們回來后再和兩位分享報酬，如果兩位不放心的話……蒙多拉爾，你留在這里?！?p> “我？”蒙多拉爾有些發(fā)懵地指著自己。
“沒錯，你?！眮喩獔远ǖ匾稽c頭，隨即觸碰了一下頭頂?shù)男∏蓺置?，“那么，兩位，不，三位，我先告辭了。”
“等一下?！闭?dāng)亞瑟準(zhǔn)備走向門口的時候，吳雍突然叫住了對方，“亞瑟，你們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
“我們的話，會繼續(xù)在王都呆一陣吧。這里遠(yuǎn)比我們想象得要有趣。”亞瑟回過身來，說道。
“我突然想起來，還沒有問過你們是從哪里來的，方便告訴我嗎？”
亞瑟先是一愣，繼而微笑道，“這沒有什么好隱瞞的，我們來自安特利維奇?！?p> “來到摩根是為了賺錢，是嗎？”
“不盡然?？梢哉f是為了旅行，順便賺些路費?！?p> “這樣啊。”吳雍點了點頭，以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口吻說道，“如果說這世道對誰最不公平，那一定是旅行者。本來就對陌生的環(huán)境無所適從，還要時時提防強(qiáng)盜、小偷和當(dāng)?shù)厝说钠垓_。精明的旅行者不會愿意相信當(dāng)?shù)厝?，而?dāng)?shù)厝艘膊粫谝饴眯姓?。?p> 亞瑟皺眉一笑，碧綠的眸子中滿是不解，“抱歉，吳雍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中午去了趟王都護(hù)衛(wèi)隊，問了問他們的頭兒。雖然他們也在關(guān)注這起殺人案，但是根本沒有向外界發(fā)出委托。”吳雍努了努嘴，“畢竟那群傲慢的家伙不太可能會尋求外援，更何況是外國的援手。”
“欸?”于洛穎發(fā)出了一聲細(xì)小的驚呼，但她隨即沉下心來，靜靜地聆聽著吳雍的話。
亞瑟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蒙多拉爾上前一步，將亞瑟擋在身后，雙手按在了腰間的匕首上。
“別這樣，你們也應(yīng)該知道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有一個提議?！眳怯哼B忙推手道。
亞瑟越過蒙多拉爾的身旁，臉上依舊保持著友好的表情，“我當(dāng)然相信您的為人，雖然討論的結(jié)果不一定愉快，但不妨一聽?！?p> 他將手輕輕按在了蒙多拉爾的胳膊上，對方狠狠地瞪了一眼吳雍，方才將手從匕首上挪了下來。
吳雍暗自松了一口氣，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希望你們能跟著我一起回白石鐘塔，把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報告給騎士廷，并由他們來處理后續(xù)情況——從道理上來講，和悼念者有關(guān)的事本來就應(yīng)該教給白石鐘塔處理。”
“吳雍先生，”亞瑟苦笑一聲，“如果我們拒絕呢？”
“雖然我很不想威脅你們，”吳雍嘆了一口氣，“但我大概已經(jīng)猜到你們的身份了。說實話，你們現(xiàn)在的立場很危險?！?p> “哦？”亞瑟似乎被勾起了興趣，“可以說說看嗎？您對我們身份的猜測?！?p> “首先是蒙多拉爾?！眳怯褐赶蛞慌缘拇鬂h，“你說過，他有圖文加血統(tǒng)，是嗎？”
“是的。”
“黑色卷發(fā)，相較于西地人種偏暗的皮膚，更加立體的五官，確實很像圖文加人的特征。但是——”吳雍刻意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但就我所知，圖文加人的瞳色大多是黑色，而蒙多拉爾的卻是藍(lán)色的，況且，他的身板也比圖文加人高上許多?！?p> “很遺憾，但這無法說明什么。”亞瑟搖了搖頭，“您或許知道圖文加的歷史，他們在征服了古費德勒斯帝國后，與其大量通婚，而費德勒斯人的特征便是金發(fā)藍(lán)眼。況且，蒙多拉爾只是有圖文加的血統(tǒng)，而非是圖文加人。”
“嗯，我也有考慮過這點，所以當(dāng)時只是有一些不成熟的猜測。真正讓我確定這一想法的，是在下水道的時候。說實話，我從沒見過誰能肩扛三人不帶喘一聲氣的，也沒聽說過庫里奧教團(tuán)會把自家看門法術(shù)教給外人的?！?p> 吳雍微微瞇了瞇眼睛，像是在洞察黑暗中潛伏的影子一般。
“暗色的頭發(fā)和皮膚是為了融入黑暗，強(qiáng)大的力量是種族的天賦秉異，洞察黑暗的雙眼是為了適應(yīng)無光的深海。雖然長著人的身體，卻擁有遠(yuǎn)超人類的能力。蒙多拉爾，你是深海國度的娜迦族和人類的混血吧?！?p> “……”
蒙多拉爾陷入沉默，雙拳握緊，卻又無力地伸開。
啪——啪——
一陣悠緩的掌聲自亞瑟手中響起。
“看來您也有一雙洞察之眼，贊美執(zhí)掌過去與未來的雙神?！眮喩袂檩p松地說道，“那關(guān)于我呢？除了死靈法術(shù)，您還猜到了什么？”
吳雍撓了撓頭，“說實話，并不多。從你的言行舉止和蒙多拉爾的態(tài)度來看，大概是某個教養(yǎng)很好的貴族少爺吧，而蒙多拉爾則是你的貼身護(hù)衛(wèi)?！?p>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明快而不加掩飾的笑聲響起。亞瑟倚靠著墻邊坐到地上，捂著肚子哈哈大笑，全然不似之前那個溫文爾雅的紳士。
“？？？我有說錯什么嗎？”
亞瑟的笑聲讓吳雍想到了于洛穎剛醒來那會兒。自己只是平平常常地端個杯子而已，怎么就讓她笑起來了？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不……對不起，吳雍先生……”亞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顯然是被自己笑岔了氣，“你說的很對，但只對了一半?！?p> “一半？”吳雍一臉懵逼的看著亞瑟。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亞瑟深吸了一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
“準(zhǔn)確的說，關(guān)于我的事情，你只說對了三分之一。”
“亞瑟……先生，難道你……？”于洛穎看著亞瑟，表情微妙。
亞瑟的眼中掠過一絲得意，“接下來，我會為兩位揭示最后也是最大的秘密?！?p> “亞瑟！”蒙多拉爾厲聲吼道，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妥協(xié)，“絕對不行！你的事情絕對不能暴露給別人！”
“蒙多拉爾，他們不是‘別人’，已經(jīng)是我們的朋友了?！眮喩獪厝嵋恍?，輕聲哼唱起某種像是咒語一樣的曲子。
隨著輕柔舒緩的曲調(diào)，亞瑟的身體開始發(fā)生變化：她的五官逐漸柔和起來，仿佛是新月下的水仙花，披上一層銀輝色的溫柔。一頭金發(fā)如同是萌生的草原一樣迅速生長，越過雙肩，垂至腰背。束身長袍下，胸部如拔地而起的雙巒，變得飽滿起來，讓整個衣服都被撐得有些發(fā)緊。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那輕哼已經(jīng)變成了溫柔細(xì)膩的女聲，一曲終了，眼前已然站著一個優(yōu)雅的女子。
“……?。俊?p> 吳雍和于洛穎看傻了臉，同時發(fā)出了一聲響徹屋頂?shù)捏@詫。
“咦咦咦咦咦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