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流州王府內。
整間王府在封城的位置是坐西朝東,而水牢又在王府正中央的地下,故而各對應在東北、東南位置的兩個出口,便位于王府的前院地帶。
靠北的是一間平日無人、只當做書房用的客房,出口是房外小苑內的‘枯井’。
而靠南的,則是連通著膳房的一間堆放木柴用的庫房,出口則連通著柴房里的灶臺。
怪異的是,此時此刻,兩地皆無任何人看守。
嗡——
隨著無色波濤旋轉著顯現(xiàn),呂千鈞、韓鎮(zhèn)鈺、曹先索、王伊寧、武浩、呂白、勞仁關、安雅、秦蕙九人先后來到了北前院的枯井邊,警惕萬分的眾人一落地便環(huán)顧起四周來,然而,無任何人看守在此,卻令他們也感到怪異無比。
在傳移之陣嘩地一聲消散后,眾人皆看向了曹先索去。
“諸位,那座枯井便是入口?!?p> 曹先索指向院子角落的井口解釋道,“依照他黑翳玿的本事,這時候肯定早已料到我會過來了,不可能…還會真去那河谷去等我們,只是這…”
眾少年是一臉疑惑,韓鎮(zhèn)鈺撫須沉思,呂千鈞則是抬頭望天。
過片刻后,呂千鈞看向眾人說道:
“著實奇怪,黑翳玿府上一名武林高手也沒有?!?p> 呂千鈞眉頭深蹙說道,“我所感知到…盡是些陌生且平弱的氣息,絕非練武之人,應該都是些下人仆役,或是他的眷屬之類?!?p> 武浩道:“那要不要抓他們來跟黑翳玿交換?”
“沒那個必要。”
韓鎮(zhèn)鈺沉靜的搖頭以應,“在我們捉到之前,他們隨時便能先動手…對阿梅與小張不利,再者,他們若是能料到我們過來、又不在府上等著,那他們很有可能,已經(jīng)全都在水牢里迎候我們了。連他們都這樣給面子的話,我韓鎮(zhèn)鈺…又豈有動用此等卑劣手段之理?”
“對。”
呂千鈞點頭道,“畢竟也是黑翳家的崽子,能通過動手解決的事,就沒必要再去靠其它啰嗦的手段?!?p> “那就好解決多了?!?p> 王伊寧應罷、遂看向呂千鈞問道,“呂前輩,你剛才說,我們要從兩個入口同時進入水牢。那現(xiàn)在就請您安排,該如何分兵吧?”
“…好?!?p> 呂千鈞應罷,遂走出人群、來到八人面前,只掃了一眼后、便嚴肅開口道:
“小韓,白兒,還有勞仁關,你三人隨我來。我們四個就從此道進入?!?p> “其余的就由小曹帶領,到南邊入口去吧?!?p> “是!”
“明白?!?p> 出于對呂前輩的完全信任,眾人對他的安排沒有任何質疑、只當機立斷的便應聲服從了,片刻,便見韓鎮(zhèn)鈺、呂白與勞仁關三人從隊中走出,跟來到了呂千鈞身旁。
而余下的曹先索、王伊寧、武浩、安雅、秦蕙五人則站在一起。
“小曹,進入此道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嗎?”
在即將動身前,呂千鈞最后看向曹先索詢問了一句。
“這…”
曹先索沒有立即回答,卻是躊躇起來,這卻讓少年們卻是瞬間盡起了疑心,對這名前夜對手的不信任,轉瞬又上心頭…
“你這是何意?”
呂千鈞兩眼微瞇、盤起手問道,“有還是沒有,快快說來。”
“…若是機關、看守之類的話,對呂大哥而言,算是沒有了?!?p> 曹先索猶豫了許久才終于開口,“可若是…呂大哥遇到婉霄阻攔的話,還請呂大哥能…看在我們當年的情誼上,對她…手下留情?!?p> “呵,多虧你這么一說,我倒差點忘了。”
呂千鈞嗤笑一聲答道,“這點不必你提醒,婉霄是我的大徒弟,雖執(zhí)迷不悟錯投了黑翳玿,但其心尚有回旋余地,我不會殺她。倒是你…若遇上了她,還是快逃吧,畢竟現(xiàn)在…整個王府剩下的人,估計都想殺你。”
聽得呂千鈞如此說罷,在場眾人皆看向了曹先索去。
“這…我心中有數(shù)?!?p> “希望你當真有數(shù),而非推脫虛言?!?p> “…嗯?!?p> 在看到小曹面色沉重的應下后,呂千鈞又轉看了看韓鎮(zhèn)鈺,笑說道:“好了,分道之前,將我們手中各自的兵器都拿出來…做個告別吧。就像是二十多年前,我們幾個‘分道揚鑣’時那樣?!?p> 眾少年是不解呂前輩此時這樣言語的用意,然韓鎮(zhèn)鈺看到呂千鈞的眼神,卻是一下即明白了,遂從腰間取出鶯歌笛,又打開護臂、拿出了三途鼓…
曹先索抽出上河劍,呂千鈞也拔出青蓮劍…
隨即,呂千鈞、韓鎮(zhèn)鈺、曹先索三位八龍杰,持著各自手中的青蓮劍、鶯歌笛、三途鼓、上河劍四把兵器,在頭頂迷蒙月光的映照中,在身旁六位少年的見證下,時隔不知多少年,將它們的劍尖、笛孔與鼓面等,堆聚在了一起!
時至今日,此三人皆已是天命花甲之年…
此刻的這一幕,已是何等的珍貴難得。
自張北寰、李蒼榮、許闡是先后殞命后,除尚在北方安危未卜的鐘升明外,‘陰陽八龍杰’中剩下的最后四人,今夜已齊聚在了這間小小的王府內!
此時已不知,下一次再見到這一幕、該要再等多少年,更是不知…還是否會有機會,再實現(xiàn)這一幕了…
“好了,動身吧?!?p> “好!”
“走。”
隨著呂千鈞的一聲令下,韓鎮(zhèn)鈺與曹先索遂皆撤開了各自兵器,而后,雙方便再按照先前的安排,站回了原來的位置。
接著,便聽嗡的一聲響起,曹先索再捻指施術、在原地施展出了一團波濤傳移之陣,旋轉著間憑空顯現(xiàn)——
在最后駐步剎那,用目光作了告別之后,曹先索轉頭、率先走入了自己的陣中…
隨即,王伊寧、武浩、安雅、秦蕙四人跟隨而入。
在五人皆入陣離開后,便見這陣術、也嘩地一聲,隨之消散了。
“爹?!?p> 呂白看向呂千鈞道,“曹前輩…今夜必死,對吧?”
“…對。”
呂千鈞點頭應道,“但他已經(jīng)做好覺悟,我們…已不必再去阻攔。只需盡我們當下之力,達成目標即可。”
這一刻,就連此前一向較顯愚魯?shù)膭谌赎P,都已看出來了曹前輩的不對勁。
聽到呂哥父子二人的這番對話,他也再沒什么要提問的了。
“我們也走吧!就從這枯井下去?!?p> 在長嘆一聲過后,呂千鈞遂示意著身邊三人,伸出青蓮劍指向了院子角落的井口去說道,“這么多年來,這黑翳玿還是第一次被這么多人追殺進到家里來。呵,我倒想看看,他準備了多少來歡迎咱們,走吧!——”
話音落畢,呂千鈞便提著青蓮劍、率先沖上前去,一躍進入了井中。
“嗯。”
“走!”
在其身后的韓鎮(zhèn)鈺、呂白、勞仁關三人應罷,便也皆義無反顧地,先后隨其一道進入了枯井中…
……
另一邊,南前院的柴房內。
嘩——
隨著波濤傳移之陣消散,曹先索、王伊寧、武浩、安雅、秦蕙五人也終于前后盡數(shù)抵達了此處。
然而一來此地,令他們感到比先前更為震驚的是:盡管這間柴房里沒有人,可墻臺上照明的油燈卻已被點起!除此外,房內原先堆壘若小山般的木柴、此刻已清除一空,就連蓋在灶臺上、用于堵住水牢出口的大鐵鍋,這時也呈的是揭起的模樣:
進入水牢的入口,已明晃晃的為他們打開!
“看來…他們確實已在迎候我們了?!?p> 見到此狀,就連此前從未來過此地的武浩、都一眼看出了端倪,“也許我等下去之后,大戰(zhàn)…便要一觸即發(fā)了。”
而除他之外,一旁的王伊寧、安雅與秦蕙三人,卻是皆在看著眼前的曹前輩。
他們也皆已從剛才、三位八龍杰異樣的表現(xiàn)中,察覺到了什么,對于還得知一些‘內情’的王伊寧而言,尤其更加。
曹先索則是沒有回頭看他們,兩眼只盯著那個入口。
沒有他發(fā)言,眾少年卻都不敢先發(fā)聲…
就如此等了一陣后,曹先索才終于轉回頭來,看向眾少年、笑著開口問道:“聽韓大哥說…你們以前見過老鐘?”
“是的?!?p> 安雅答道,“不過那是前年的事了,那時我們…”
“前年?那還挺近的?!?p> 曹先索一手背過身去、一手撫動著辮狀的須笑問道,“你們前年見他時,他氣色如何?呵,若我沒記錯…老鐘比我大整十歲,今年該有六十七了。那即便是前年,也應該六十五了?!?p> 對于曹前輩為何在這等關頭,還不加緊闖牢救人、卻還要突然提起陳年舊事,武浩是一臉疑惑。
而在旁的另外三人、卻是都并無不解,神情皆只是平靜無比。
“他那時氣色很好?!?p> 王伊寧盤起手應答道,“雖已年近古稀,但依然性子狂放不羈,頑劣自在。而劍法更是超絕,逼得韓老家主必須吹笛發(fā)動音波功、才勉強將他按住。他的兒子鐘弘,武功盡得其真?zhèn)?,那時我們三人合力、都未曾從他手上討得便宜…”
“是嗎…”
曹先索聽罷、低下了頭來,“狀態(tài)如此之好,但愿這次飛光劍被奪,只是個意外吧,不過…不論如何,他也總算是后繼有人呢…”
“曹前輩不必過于憂慮了?!?p> 王伊寧走上前去,大手按在了曹先索肩上說道,“待我們今夜從四王爺手上救得阿梅與張大哥、了結一切恩怨情仇以后,便會立即趕回清州,察看鐘大王的狀況的?!?p> “嗯…那就拜托你們了。”
曹先索點頭以應,遂轉回身來、看向了眾少年,頓了一陣后,曹先索繼續(xù)開口說道:“你們…該看到了吧,水牢入口就在此處?!苯又D頭看向王伊寧,“小王——”
“明白,前輩?!?p> 王伊寧應罷、便從眾人當中走出,來到了灶臺前。
這條通道對比井口而言、可說十分狹小,一次必是只能容一人進入,而對于王伊寧這樣的大個子,更是只能空手進去,連帶著大槊一同下去也做不到…
不過,若是在狹窄空間內遇敵,手中巨槊再是威猛、卻也只有動彈不得。
于是,王伊寧打從見到入口起,便已決定了不帶槊下去。
“喝啊…”
在眾目睽睽之下,王伊寧遂閉上眼,開始在兩臂及整個上半身周邊、運起兩部蛇人族武功的內力來…
自從開始修煉《魔蛇噬心》后,他已經(jīng)可以自在操縱這些功力,做到隨時變化成尖爪、蛇鱗、粗臂的模樣,而非必須經(jīng)受毒侵了。
《魔蛇噬心》會將體內所有的內力、與他的蛇血強行結合,凝聚到心脈附近,作一個新的丹田為用…亦即言,他所修煉的所有其它武功與內力都將在一定程度上減弱,這便是所謂的代價。
而以此換來的,便是他蛇血、蛇人族功法的專精與深進!
他的瞳眶由金色變作了碧青色,他的五感都已變得更為靈敏…
之前鍥伯所說的,外人修煉的‘代價更高’,便是指若此功法由不具蛇人血統(tǒng)之人修煉的話…只有貽害自身!
“呼…”
短短片刻,便聞在一陣喀喀聲后,王伊寧的兩臂上身皆鼓脹,青筋凸起,蛇鱗浮現(xiàn),利爪生出,就連兩眼都已是詭異的碧青色。
然而,見到他變成這番模樣,伙伴們卻是無一人感到驚嚇與害怕。
相反,心中是頓生出許多安全感來…
“為防他們暗算,便由我打頭陣吧?!?p> 王伊寧看向眾人說道,“待我下去之后,若有任何變化,都會通知你們的。你們記得跟上來,還得帶上我的槊一起?!?p> “放心吧,伊寧。”
才聽得他說罷,武浩便走上前、接過伊寧的大槊抱入懷中,卻是在這一剎那,感到是沉重無比,都差些站不穩(wěn)來。
秦蕙看著王伊寧,心中雖有擔憂,但臉上已盡是充滿著信任的微笑。
“好,那我便先去了!”
隨即,王伊寧在告別過眾人后,轉身回來,攀上灶臺,接著,便直接兩腿一伸、從這個只可容納一人通過的窄小洞道鉆了進去…
嗖——
直到親眼瞧見時,終究是無法不令少年們震驚:這口大圓洞下連接的,果然不是灶臺底部的柴火,而是一條深不見底的密道!
伊寧一鉆進里頭,居然便順著洞壁,滑了下去——
“伊寧!”
“王大哥!”
三位少年一急,登時皆沖上前、趴到灶臺邊察看,卻看到下邊是幽暗深邃…而適才下去的伊寧,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