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羅曼諾夫
無數(shù)鈴聲遙過磧，應馱白練到安西。在閻鳴泰的布置下，斯特洛岡諾夫從駛出哈密后就接連遭到游牧騎兵的襲擾，財富丟失一空，人馬傷亡慘重，等他進入吐魯番盆地時身邊只剩不到百人。此時負責護送他們的那支明軍千人隊早已化整為零進入葉爾羌和準格爾境內，斯特洛岡諾夫只好請求當?shù)氐臇|察哈臺汗國（也叫吐魯番汗國）出兵保護他們的安全，一路如驚弓之鳥狼狽的回到莫斯科，將明朝的國書呈獻給沙皇米哈伊爾一世。
當然奇觀山一戰(zhàn)羅剎萬余火槍兵死傷殆盡，這個實情斯特洛岡諾夫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來的，便謊稱是協(xié)助明朝平定內亂，事后天啟皇帝作為感謝不僅封賞了大量的金銀珠寶，還攝于沙俄的武力決定締結盟約，同意兩國沿著西域一帶進行貿易。可是在凱旋的途中，他們遭到準格爾汗國的伏擊，又遇到十幾股游牧騎兵的偷襲，這才空手回到莫斯科。
米哈伊爾聞聽到嘴的肥肉讓綽羅斯叼走，氣的吐了幾口老血后昏暈過去。菲拉列特趁機將斯特洛岡諾夫引到偏殿，耐心的詢問道：
“本公爵早就聽說遙遠的東方有一個強大的明帝國，他們真如馬可波羅寫的那樣用黃金鋪地嗎？”
斯特洛岡諾夫見他眼神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擔心兩國交戰(zhàn)會影響自己的利益，立時危言聳聽的說道：
“此去明帝國相隔萬里，我的火槍兵和數(shù)千哥薩克騎兵就因為勞師以遠才吃了虧，戰(zhàn)斗結束后他們曾邀請我在京城居住數(shù)月，那里并沒有傳說中的富庶，小皇帝為了節(jié)省開支一頓飯只有四菜一湯，甚至把自己的私產拿出來變賣。
另外他們的小皇帝只有十七歲，非常好戰(zhàn)，聽說他曾率四千勇士向六萬敵軍發(fā)起沖鋒，士兵們個個奮勇當先，在東方所向披靡。好在我軍的表現(xiàn)并不遜色于明軍，他才主動請求與偉大的沙皇結盟。臣認為正好可以利用明帝國打擊南方的奧斯曼帝國和克里米亞汗國，解除我們的后顧之憂，然后全力與波蘭、瑞典開戰(zhàn)，爭奪西邊的領土?！?p> 由于沙皇米哈伊爾一直體弱多病，整個莫斯科公國由其父親菲拉列特長老在幕后攝政，這讓皇太子阿列克謝十分不滿，他極度厭惡祖父菲拉列特的專橫和祖母瑪爾法的跋扈。為了鞏固自身的地位，被迫放棄心愛的納雷什金娜（彼得大帝生母），違心的迎娶了來自名門米洛斯拉夫斯基家族的瑪麗婭。
為了盡快擺脫祖父的控制，阿列克謝暗中收買了斯特洛岡諾夫的部下，得知他們是敗在強大的明軍手下，好在天啟皇帝并不想與莫斯科交惡。這個消息讓阿列克謝眼前一亮，他敏銳的覺察到只要和明帝國結盟，自己就可以領兵東征，表面上看他是為了幫助沙俄打通新的貿易路線，實際上他是想借此掌握軍權，為自己成為沙皇獲得軍隊的支持。
對于莫斯科的熱情，朱由校并沒有感到意外，他曾許諾斯特洛岡諾夫結盟后會賜予他明朝的爵位，并將雅庫斯克交給他管理。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斯特洛岡諾夫連日來游說于菲拉列特、米哈伊爾、阿列克謝中間，終于促成沙俄派出使者前往京師，兩國結為軍事同盟，共同出兵夾擊準格爾汗國。
這場戰(zhàn)役朱由校算是蓄謀已久，不等沙俄的使者回國復命便自命為最高統(tǒng)帥，由孫承宗、閻鳴泰、趙率教擔任參謀，孫傳庭、盧象升、洪承疇、曹文詔、黃得功為各路兵馬元帥，戚昌國、李興邦、俞定邊指揮虎賁、羽林保護鑾駕的安全，左光斗、董漢儒、熊廷弼負責運輸糧草，共計發(fā)兵十萬前出哈密衛(wèi)，計劃在咸海一帶與沙俄軍隊匯合，完成兩線夾擊準格爾汗國的戰(zhàn)略部署。
面對來勢洶洶的明朝大軍，綽羅斯非常失落。繼承汗位以來他一直繃緊神經(jīng)，一面小心翼翼的向明朝稱臣納貢，一面瞅準時機擴充準格爾部的實力。去年他趁哈爾巴拉東征之際占領了喀爾喀部的牧場，然后逼迫和碩特、吐魯番汗國在衛(wèi)拉特承認自己是蒙古大汗的地位。正當他在盤算如何收服青海土默特部時，明朝卻不聲不響的湊齊了數(shù)十萬大軍，劍鋒直指衛(wèi)拉特。更要命的是當初他見財起意，劫掠了羅剎國的使團，如今羅剎王子阿列克謝引兵五萬要討個說法，兩線夾擊讓他不得不考慮往哪里逃命。
可是要舉族遷徙哪有那么容易，由于受小冰川氣候的影響，整個北半球的日子都不好過，草原上也是連年干旱，導致牧場衰竭牲口驟減。
面對內憂外患的局面，剛凝聚起來的各部王爺早已心存不滿，各自盤算著自己的出路。綽羅斯猶如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隨著明軍的逼近，他決定召集所有部落王爺和將領商討應對策略。
眾人剛入座，他便急不可耐的說道：
“本汗數(shù)年來帶領你們東征西討，使得準格爾的領土縱橫數(shù)千里，人口和牲畜無數(shù)。既然明朝的小皇帝著急想消滅我們，那本汗就在這片草原上給他們迎頭痛擊，然后帶領你們向東攻擊明朝腹地，那里的財富和女人可以供你們享用幾輩子的。”
一聽到財富和女人，這些平日里過慣了打家劫舍的部落首領紛紛露出貪婪的笑容，哪怕舍棄整個草原換取中原腹地也是值得的。只要能繞開明朝的主力兵團，從青海方向進入黃河流域，那么繁花似錦的中原地區(qū)都將是自己的獵物，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劫掠奴隸和糧草、財富。
當密探連夜將綽羅斯的這個計劃告知朱由校時，他倒吸一口涼氣，驚恐之下竟然有些呆滯。凡用兵者，攻堅則韌，乘瑕則神，綽羅斯不愧是一位出色的蒙古可汗，更是一位優(yōu)秀的軍事家。這招暗度陳倉雖然有些冒險，但能夠確保部族有一線生機，而且還有機會暴斂財富。如此一來明軍被迫回援，他就可以充分發(fā)揮游牧騎兵的機動性，在任何地點發(fā)起任意規(guī)模的攻擊。就如同當年蒙古和金國的三峰山之戰(zhàn)，屆時明軍會軍心大亂，潰散后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
施耐庵說的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明朝還在思考如何破局時，烏斯藏都司那邊也傳來一個壞消息，青海的贊善王勾結甘肅莊浪土司反叛。久經(jīng)沙場的孫承宗敏銳的發(fā)現(xiàn)這絕不是一起孤立的反叛，一旦他們與綽羅斯勾結明軍也將陷入東西夾擊的不利局面。
此時朱由校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就是個軍事白癡，離開那把龍椅連討飯都難，更別提帶兵打仗了。在孫承宗的建議下，他決定將大軍暫時駐扎在哈密，然后命趙率教和曹文詔率一萬勇衛(wèi)營直撲贊善王的老巢思藏，同時命林丹率六千蒙古騎兵前往館覺，與那里的護教王取得聯(lián)系。
朱由校心想戰(zhàn)爭總是充滿了偶然因素，既然不期而遇，那就先提前完成對青海的占領，然后在藏南一帶屯兵，收羅喜馬拉雅山南麓的廓爾喀等部族，為在印度的頭頂懸上一把利刃。
與明軍出師不利相比，阿列克謝顯得異常順利。祖父菲拉列特長老完全沒想到這個孫子會主動請纓，皇太子出戰(zhàn)更是讓這支遠征軍士氣高漲。大軍剛渡過伏爾加河，阿列克謝騎在馬背上回頭看了一眼莫斯科的城墻，夢想著如何快速消滅這些落后的游牧部落，然后在明朝的支持下直接篡奪他老子的皇位。
當然這只是他的一個夢想，朱由校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沙俄在西域取得實質的好處，更不會支持阿列克謝成為沙皇，至少現(xiàn)在還不可以。歷史上阿列克謝是一位有作為的沙皇，一旦讓他在西域嘗到甜頭，反而會滋長貪婪之心，指不定哪天心血來潮就會撕毀盟約，然后占領廣袤的東西伯利亞。
根據(jù)兩國先前的約定，雙方會在額爾齊斯河流域匯合，然后尋找綽羅斯的主力進行決戰(zhàn)?？墒乔嗪?、甘肅的叛亂讓朱由校不得不暫時停止西進，畢竟勞師遠征最忌諱的就是后方被切斷，沒有穩(wěn)定的糧草供應軍心必然大亂。
對于明朝的變動，阿列克謝表示嚴重的不滿，他認為這是明朝的一個借口，意圖掩飾自身的懦弱怯戰(zhàn)。在一陣叫罵聲過后，他親自跨上戰(zhàn)馬帶領親兵向綽羅斯的兩翼發(fā)起沖鋒。由于雙方存在裝備代差，準格爾騎兵很快便被沖散，深諳軍事的綽羅斯立時命全軍迂回作戰(zhàn)，利用弓箭射殺沖鋒的哥薩克騎兵，然后在當夜偷襲了阿列克謝的幾處營帳。
這樣一來雙方就進入了一場拉鋸戰(zhàn)，沙俄軍隊利用裝備的優(yōu)勢在白天瘋狂的沖擊準格爾的陣型，綽羅斯則利用月光在夜晚發(fā)起反擊。相持數(shù)日后綽羅斯始終沒有等到青海的消息，擔心明軍會趁機切斷他的退路，于是從天山北麓進行戰(zhàn)略轉移，直奔祁連山一帶。
他的預判是非常準確的，此時趙率教和曹文詔如入無人之境，在青海高原上橫沖直撞，很快就與林丹和護教王完成對叛軍的合圍。當林丹親手斬下贊善王的人頭時，明軍主力也快速穿過準格爾盆地，截斷了綽羅斯的輜重部隊。失去補給的準格爾騎兵頓時軍心大亂，本就是一盤散沙的部落聯(lián)盟開始各自逃散。正所謂兵敗如山倒，用兵如神的綽羅斯也無力挽回這種潰敗的頹勢，只能集結自己的嫡系尋找新的去處。
在傳統(tǒng)的作戰(zhàn)中，由于中原王朝大量使用步兵和戰(zhàn)車，對于游牧民族的迂回作戰(zhàn)并沒有好的辦法。兩軍對陣時騎兵一頓亂箭，然后向兩側迂回，在后退的途中還是射箭。幾次下來中原軍隊就被消耗的差不多了，然后草原鐵騎才發(fā)起沖鋒，弓箭手則從兩翼繼續(xù)射擊。
可是明朝經(jīng)過天啟革新，軍隊早已實現(xiàn)火器和戰(zhàn)馬的普及，子彈的射程和精度足以抵消蒙古騎兵的弓箭，加上同等的機動行動，綽羅斯發(fā)現(xiàn)并不能撈到什么便宜，白白丟下數(shù)千具尸體后倉皇而逃。
當他正在慶幸擺脫明軍的追擊時，一直憋火的阿列克謝卻像餓狼一樣撲了過來。綽羅斯見去路被截斷，當即下令與這群羅剎人玩命，眾所周知此時的火器優(yōu)勢并不明顯，短兵相接時反而不如馬刀和弓箭更有殺傷力。綽羅斯帶領親兵左沖右突，很快就把對方分割成幾塊，失去陣地的火槍兵只能四處尋找掩體進行射擊，成為移動的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