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舍利塔頂,我左手拿著青燈,左手拎著銅盆,臉色蒼白眼神飄忽,像是丟了魂魄。
阿難站在我的身邊“木易施主,你看這里,視野可算是開闊,景色可還算是靚麗?”
“還好,還好”我顫動著嘴唇,上下牙齒打著架。
“在一望無際的廣闊土地上,除去空山就在沒有了高山,除去空山寺中的舍利塔再言其他地方的高塔,那就都不算是高塔了,空山在不斷變高,寺和塔也在不斷增長”阿難雖然看著年老,現(xiàn)在望著無限的風景也是生出一腔雄心壯志!
我回過神,也開始矚目這些外在的景象,空山寺前方近千米的溝壑被無數(shù)的森然綠樹掩蓋,看不出深淺,舍利塔緊靠山頂后方,向后方看,山體垂直陡峭,平整的沒有一塊突兀的巖石,云霧繚繞,幾棵蒼松在峭壁上生長,看著遒勁有力,是牟足力氣才扎根在懸崖上的。
一陣風吹過,我自內(nèi)向外打了個哆嗦,山頂寒冷,塔頂寒冷,人心更冷。
“再往遠處看,看看那是什么?”阿難指著正西方高度透出云霧的建筑群,我目光移動,也在注視著。
遠處金碧輝煌的建筑群橫亙在滔滔大河一邊,一尊金燦燦的睡佛側(cè)臥在河邊,河寬百余丈;佛目輕垂看著眼前大河如看涓涓溪水,河中倒影,恰恰又是一尊大佛;在睡佛身后是無數(shù)的建筑群,佛宮,佛殿,佛堂,佛寺,佛塔不計其數(shù),遠處還有些煙雨朦朧。
“睡佛亙古,是在你熟睡的時候修建的,動用了佛教的七分力量,大佛修成,風云始至,煙雨縹緲;”阿難看著眼前的睡佛像是有著驕傲和自豪!
“睡佛身后,原先只是一座佛城,只是在修筑完畢睡佛后,整個佛城擴建,原先一城現(xiàn)在擴建成十二城,每個城中有所謂佛祖坐鎮(zhèn),佛陀僧兵無數(shù)!可保佛土萬無一失;”阿難長嘆,像是在講述,也像是在嘆惋。
“那,現(xiàn)在那片地方叫什么名字?”我望向遠處的恢宏,竟然對那些建筑提不起一絲興趣!
“原先的佛城,現(xiàn)在的佛國!真正的佛門‘凈土’!”阿難長嘆;佛門凈土難道真的在那種地方嘛?
“佛國,佛國?出家人斷六根清凈,受戒律清規(guī)怎會建立佛國?”我心中臉上露出一絲鄙夷。
“世界變了,他們說佛祖也要變上一變;唯恐世界再無佛法!”阿難心中慚愧。
“那,佛祖是不是也變了?”我哂笑著追問。
阿難像是沒有經(jīng)歷再回答我的問題,亦或是我的問題太過苛刻;“好了,你在上面休息,我也該回寺廟里去了;每日早中晚敲響鐘聲時會有云雀給你帶些吃食,困了,倦了,乏了,無聊了;在每座佛祖舍利旁都擺放著佛經(jīng);只是這半年里,你就在這舍利塔頂敲鐘吧”
老僧一步一步,是要離開塔頂,陣陣風聲呼嘯,阿難瘦弱枯槁的身子像是隨時要倒在風中。
“為什么?這個囚籠和原先的小黑屋有什么區(qū)別”我心中抓狂,剛剛把我從黑屋子里放出,現(xiàn)在又將我困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勞什子舍利塔上!
“這是施主你自己的選擇,老僧只是在滿足的要求,換一個寬敞明亮,又有美景的‘好地方’”阿難在舍利塔口頓了頓腳,滄桑的說著。
“過不了半年,甚至過不了一個月,我就要出去,我就要死在這片佛土上!”我面色猙獰,忍耐已經(jīng)到達了極限。
在腳邊的青燈和銅盆從來沒見過生氣的我,現(xiàn)在一個個張大了嘴,品嘗了一番塔頂風味!
“佛土也不是沒死過人,人死如燈滅;施主如果要跳塔,還請往后方峭壁方向,往寺廟里跳,你是死不了的”阿難將生死說的平常,稍微停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只會生不如死!”
我面色慘白,再也沒有爭吵的力氣??粗㈦y一步一步的要向塔下爬下;我心灰意冷的走到懸崖峭壁的后山,正想著一躍了卻生命,在塔下清晰又縹緲的傳來老和尚的聲音“木易施主,可是要聽你母親的話,遵循你母親的意愿!”阿難的聲音隨著風聲擴散,如洪鐘大呂!
我踉蹌的笑著,哭著;淚橫,鼻涕在臉上掛著;一步一步的后退坐在了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塔頂?shù)男β暿亲盍恋?,最痛的也是最孤寂憋屈的?p> 一旁青燈和銅盆也是一臉愁緒,小聲的呼喚著“公子,公子……”
“我選了一個空氣清新,風景迷人;每天能看到陽光,不!是能看到每日的第一縷陽光的地方!在這個充滿生機同時布滿孤寂死氣的地方等死,等著我也化成那塔里面的一顆顆舍利?。。 蔽译p眼通紅,如同發(fā)狂的野獸,向著懸崖峭壁,向著四周的空氣宣泄著我的無處安放的脾氣,情緒!
“公子,公子;不會的,柜子還在西廂等著你呢;一定會出去的!”青燈燈火在風中,像是隨時會被吹滅;“柜子,柜子!我還要活著去救柜子!去解救整個西廂!”我抹了一把鼻涕眼淚,控制住崩潰的情緒。
我將青燈捧在懷中,生怕再來一陣強風,將燈火吹滅;“走,我們回屋子去,回屋子去!”勉強起身,懷中的青燈燭光火焰在躲避著我的衣服,生怕會把衣服點著。
銅盆也是出奇的安靜,靜默的像是最普通的銅盆。
在塔頂?shù)拈w樓上住下,我望著外面的天地,立下決心“終有一天,我會出去!”
在寺中佛前的阿難跪在佛像身前“阿難此次作為有違佛理,為了將木易留下護他平安,這也是小僧的最大努力了!”
一盞盞蓮花燈擺放,三炷香貼在爐前;阿難將禪杖恭恭敬敬的擺放在佛祖手中;
“一年后,或許不到一年;只愿木易施主藏佛氣于舍利塔,品佛性正佛名,燃青燈古光化施主佛光;小僧阿難將空山寺傳授于木易,要去償還佛前業(yè)果;還紅塵紗帳里的癡情!向我佛請辭!”阿難鄭重其事。
這一日,阿難理去胡須,露出和枯槁的臉一樣干枯的嘴唇,滿口沒有藏著一顆牙齒。
第二日空山寺有僧人離山而去,只留下一只書信藏在西廂衣柜中!聲音細微傳蕩空谷“木易與我佛無緣;與阿難有緣;阿彌陀佛”念最多的佛聲,再贈予風聲!
揚曉北
佛系發(f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