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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言江湖曲

第二十三章:父子局

戲言江湖曲 天不渡 3360 2019-04-20 11:14:00

  清晨的陽光透過鏤空的木窗照在吳晨的臉上,那本就面相不凡的臉便更顯得俊俏,或許是他本就生得不難看,如今站在那邊兀自笑著,便仿佛將這周圍的光彩都吸納至身旁,反倒是簇?fù)碓谒闹艿娜酥坏谜驹陉幇抵?,便顯得更是猙獰恐怖。

  只是這世間的道理本就晦澀不清,人心隔肚皮的在江湖上早有流傳,便是民間也常有生得俊俏卻作惡多端之人。

  吳晨站在原地,笑得愈發(fā)燦爛。

  他笑得愈是燦爛,那邊的老郡丞便愈發(fā)不安,他笑得愈是單純,老郡丞的臉色便愈發(fā)陰沉。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

  老郡丞全身的經(jīng)絡(luò)繃得極緊,一雙昏黃的眼睛盯著自己的獨子,他比誰都曉得自己這好兒子是如何的心狠手辣,這些年他或多或少參與絞殺自己弟兄的事務(wù),當(dāng)初自己那些兒孫之中,半數(shù)都是死在他的手上。

  “怎么了,父親?!?p>  吳晨微笑著問道:“難不成孩兒的安排不甚得父親的心意么?”

  老郡丞反口問道:“尚不知晨兒又有幾番安排,只怪為父今日久食,想來還未見得?!?p>  他這本意理當(dāng)是拖延時間,說來這郡丞府到底是老主子當(dāng)家的,只要他在這里待得時辰再多些,自然就會有門人女婢發(fā)覺不妥,進而便要朝上通報,到時候主客歸置,他這兒子的百般算計自然也就不當(dāng)用了。

  誰曾想,聽他這般說著,吳晨竟然又是喜笑顏開,拍著手笑道:“巧了巧了,想來父親已然受了孩兒的禮物,既能久食,想來也是稱合心意?!?p>  這話已然說得明了,老郡丞心中暗自生驚,周身內(nèi)力流轉(zhuǎn),卻未感到半分不妥,想來多半是唬人的,否則既然要給自己的早膳下手,如何不先行下毒。

  若說是他這兒子心有不忍,他卻是一個字也不會信的,今日之事已同逼宮,自己今日若是不死,只怕自己這寶貝兒子也要寢食難安吶。

  “父親放心,”吳晨瞇著眼,寬慰道:“孩兒不過是請云老爺子來府上走了一遭,哪里會給自己的親父下毒呢?”

  而后又裝作驚慌模樣,言道:“倘若孩兒今日動您,那可是要犯下弒父殺官的罪名,若是真有如此不忠不孝的畜生,又哪里會是您的兒子呢?”

  老郡丞微微斜眸,目光落在那一罐肉羹之上,眼看著羹湯之中燉得稀爛的瘦肉,不止是他,那捧著陶罐的女婢已然面色蒼白,顯然也是聽懂了吳晨這話里的意思。

  “原來如此,”

  老郡丞探手拎過這罐肉羹,鼻尖微微抽動,面不改色地將它放回桌案上:“有勞你替為父費心了,今日這罐肉羹嘗起來倒真是我們?nèi)柨さ幕⑷?,著實難得?!?p>  他已經(jīng)不再想著要放過云老頭了,因為他這個老伙計已經(jīng)與他融為一體了。

  吳晨的臉色冷了下來,問道:“父親難道不想問一問這般好的廚子從哪兒來的么,為了能給父親端上一碗合口的肉羹,孩兒可是費了好大的氣力呢?”

  “那倒不必,”老郡丞長長嘆一口氣,卻是極為惋惜地說道:“你肯與我這般費心,為父心中當(dāng)真是百般滋味,只是你今日所為,實為不該啊。”

  “不該?”

  吳晨卻是笑道:“老東西,你這是怕了吧。”

  他長袖微展,手中蕩出一折金箔,素手拆解,當(dāng)下頌道:“傳五官王令,三陽郡鬼筆判官吳長德暗藏禍心,暗自私通朝廷鷹犬,茲事體大,當(dāng)斬之,以吳家虎子吳晨代掌此地鬼坊?!?p>  金箔誦完,便隨手撂在地上,吳晨赫然握劍,喝道:“今日吳晨為義殺賊、大義滅親,諸君速速動手!”

  話音未落,那跪伏在地的老衙役猛然起身,仿佛惡犬捕食一般朝著老郡丞掠去,那一只手便宛若是一柄刀,一記掌刀恰好對著老郡丞的前心,老頭子早已年過花甲,全身骨頭早就酥了,若是讓這一記掌刀擊中,焉能還有命在。

  說時遲,那時快!

  便在這剎那之間,這此間情景又是忽然一變。

  老郡丞的身手卻是機靈至極,便在這性命俄頃之際,他那身軀驟然一挨,竟然將上半身朝后躺了下去,說來也巧,只是這般輕輕后仰的身子竟然恰好避開了這么兇狠的一招。

  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無論多么兇猛的招數(shù),如果它無法擊中敵人,那么它就變得一文不值了。

  所謂殺手,也許就是這樣將身家性命都賭在這一記殺招之上的人罷。

  只可惜一擊不中,往往便意味著一蹶不振。

  老郡丞縱身而起,斥手前伸,呼地抓拿,卻是朝著那老衙役襲去,這一招他已然全不留情,掌風(fēng)呼嘯之間,五指竟然是向著老衙役的頸項掠去,手腕上的經(jīng)絡(luò)鼓脹,顯然是動了真火,一招一式都不曾留手。

  這一招,便好似猛禽騰主、饑鷹撲兔,手掌騰挪之間,那只手便已然掛落在老衙役的脖頸之間,再猛然向上一拔,整個人便被他握著脖頸提至半空,一絲內(nèi)力流轉(zhuǎn)之下,老衙役只覺自己全身酥麻無力,竟是連掙扎的氣力也沒了。

  吳長德雙眼朦朧,手中的氣力卻是愈發(fā)運足,當(dāng)下悲喝道:“老朋友,不曾想就連你都會背叛我,唯獨是你,讓我實在是不愿動手。”

  不待眾人反應(yīng),他那鐵鉗一般的老手猛然往右一掰,那老衙役的腦袋自然也就往右一擺,但聽‘咔嚓’一聲,這老衙役的腦袋折了三折,眼看便是不活了。

  輕飄飄的身子像是一灘爛泥般摔在地上,一眾人等這才回過神來,卻只見得那吳長德老淚縱橫,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悲哀,全身的氣力也激蕩而出,狀若瘋魔。

  “我的好兒子,你還真是長本事了。”

  吳長德頭也未轉(zhuǎn),一個蹬腳向前踢出,卻是將那長案踢了過去,桌案本就沉重,又加他的一腳的勁力,所來之時可謂來勢洶洶。

  吳晨身后當(dāng)即掠出一人,在半空中便使一招‘白鴿翻身’,雙足猶如腳下流星,交錯踢出,不過片息之際就是三兩腳挨了上去,登時這桌案便四分五裂。

  只是這還不算完,那人借著這歇力朝下墜去,腳尖剛一落地,又是一個盤旋,右手往自己身后猛乍一個扯呼,卻是將那烏黑的斗篷卷了來,仿佛一座天幕般散開,整個桌案便半點碎末也尋不見了,唯獨那黑斗篷襯子包個好大的包袱,被這人隨手往地下一撂,這才算完事兒了。

  待問他乃是何人,卻是這三陽郡鬼坊四大堂主之一,獨門的金雁鞭腿那可謂是整個潭州都算得上數(shù)兒的武林豪杰。

  吳長德再往那人群里瞅一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下四大堂主竟然有三個都跟在了自己那寶貝兒子身邊,反倒是自己這鬼坊主子身旁只剩下些中看不中用的女婢,倒真就像是那孤家寡人了。

  “父親,您若是今日以我為儲,在自斷經(jīng)絡(luò)以廢武功,孩兒甘愿為您養(yǎng)老送終,常伴于您臥榻之前?!?p>  吳晨手握利劍,嘴角的笑意卻有增無減:“反倒是父親如此執(zhí)迷不悟,孩兒實在是不忍心讓您的獨子沾上弒父殺官的罪名吶?!?p>  話說至此,吳長德反倒是哈哈大笑,道:“我的好兒子當(dāng)真是有些膽氣了,倒也不愧是老夫的兒子?!?p>  剎時,卻又面色低沉,道:“只是,你當(dāng)真以為靠著策反幾個老夫手底下的廢物便能與老夫一決高下?”

  這話說得豪氣,也算得上狂妄,但那些堂主、高手卻沒有一個敢出言反駁的。

  “一群沒軟蛋的廢物?!?p>  碎了一口,吳長德干脆站在原地,一只手將自始至終相伴身邊的婢女紅兒攬入懷中,指著那幫人手,卻笑得極為雄壯:“美人可相中了那個腦袋,老頭子今日便都隨了你的意?!?p>  言語之間,盡數(shù)武林中人的豪邁意氣,竟然將這一干好手當(dāng)作豬狗雞禽,仿佛只要他稍微動動手,便能隨意摘了他們項上人頭。

  此等做派,吳晨的臉色登時鐵青,反駁似得罵一句,道:“你這老狗的功力不過也就是六重天,在此相敵的六重天好手怕是有七八個,你再厲害,又能抵得住幾人?”

  這話似是在理,周圍的高手卻是面無表情,六重天雖然都叫六重天,卻終究不是一道天門所能詮釋的。

  就像師傅和學(xué)徒都能做出一只烤肥雞,但師傅和學(xué)徒終究還是兩類人。

  不過他們也曉得今日只要往這邊一站,便是同那吳長德接下了不共戴天之仇,若是讓他今日走脫,只怕今日站在這里再也留不下甚么活人了。

  吳晨抽劍上前,竟打頭兒朝前沖過去,手中寶劍翩然使出,周圍三尺之內(nèi)都是一片劍影,只可惜這般劍影雖然看似威力無窮,卻連吳長德的衣角也未沾著。

  倒不是他吳晨心懷父子情深不愿痛下殺手,實在是他這親爹的本事簡直驚世駭俗,左手還攬著紅兒的腰肢,右手卻只是看似荒唐的一通亂打,如此簡單的招法竟然迫使吳晨的劍鋒節(jié)節(jié)敗退,不過幾次呼吸便已然突顯敗勢。

  “老爺,若是奴婢膽大妄為,求取吳家人的腦袋,您是取來還是不取來?!?p>  紅兒姑娘雙眼朦朧,柔軟的身子緊緊貼在吳長德的身上,嬌憨媚哼之間盡顯妖嬈之態(tài)。

  吳長德兩指擒住劍鋒,扭頭過頭了便作勢要吻她那纖細(xì)薄唇,可吻到的卻是一根青蔥玉指。

  這大膽的女婢拿一根手指輕輕抵住這老男人的厚唇,撒嬌似得言道:“老爺何其英雄,如何要急于一時,倒不如先肅清宵小,再與奴婢歡好不遲。”

  “當(dāng)真不急?”

  吳長德笑瞇瞇地看著懷中美人,忽然仰頭大笑道:“也罷,也罷,反正不過是先后緩急的屁事,老夫便讓你先瞧瞧我的本事。”

  當(dāng)即,內(nèi)力升騰如龍,雙眼瞄上了那面色鐵青的吳晨。

  “好兒子,為父便先送你上路,再與你這小媽……”

  話未說完,此間局勢卻又是地覆天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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