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群匪狂襲·云娘身危
鄭宅的主院兒里頃然間沖進七八個蒙了臉的匪徒,此時與擋在主屋門口的少年劍客對拼起來。
發(fā)現(xiàn)他們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晚了,這幫人是同時從院門、連廊和墻頭闖入的,聲勢迅猛,竟有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的氣勢。
剛從水榭整理了東西出來要送回房中的幾個婢女驚呼著四散逃開,毛皮褥子、果盤杯盞丟了一地,原本靜謐安逸的庭院瞬間亂作一團。
有個想跑去前院喊人來的,連小池都沒跨過,就迎面被一個匪徒舉劍斬裂了喉嚨,登時血光暴綻,濺了那歹人一頭一臉。
婢女還殘留有幾分知覺,捂著脖子向后仰倒,直直跌進水榭旁的小池里,無力地撲騰兩下,終于沒了動靜。
松開手,雙目散神,任由脖間那可怖斷口中汩汩涌血,不一會兒就將這池子染得殷紅,已經(jīng)分辨不出先前那幾片還在安然打旋兒的紅楓了。
另幾個婢女見姐妹慘死,也都不管不顧地提著裙裾撒開來跑,還邊跑邊叫的生怕匪徒不知道自己在這里。
有想逃回屋子的,但見著木云正與三個匪徒堵在門口對戰(zhàn),又折返回去,想從連廊另一側(cè)跑到前院,卻一頭撞進一個匪徒懷中,被狠狠抓去兩把身子。
可因為嘶喊掙扎,像是撓了那人的臉,被果斷地一劍穿腸,最終癱軟下去被一腳踢開,滾落到廊下的石景上。
剩下來的幾個被四個歹人圍進死角,抱作一團瑟瑟發(fā)抖。
有個不停地磕頭求饒還愿意當(dāng)牛做馬的,歹人互相看看,覺得這婢女長相欠佳,不愿意跟她啰嗦,揚起紅刃就要劈下——
“犬四快來助我!這小子太他媽強了!”
院角邊的幾人聞聲望去,只瞧主屋門口那少年憑一己之力硬是擊傷兩人,余下那人距離少年三五步卻不敢出招,叫木云的少年輕垂著劍鋒與他對峙起來。
這門口的三人原是想將木云引開,由另一隊人破門而入,誰曾想這固執(zhí)的少年并不上鉤。
無論這三人如何挑釁,木云也只是死死守著房門不離一步,又在廊中,算是占得一絲有利地形,使那三人施展不開不能同時揮劍上陣。
木云極少進攻,因為進攻就要離開房門幾步,而他并不陷戰(zhàn),來劍便擋,可明明是守招,卻又以刺擊接橫劈連傷兩人,讓他們歪著身子減緩了攻速。
只有一個馬大還沒受傷,這三人被他鎮(zhèn)得不敢貿(mào)然近前,只能回頭喊人。
其他幾人見狀便丟下這里抖成一團的婢女提劍沖了過來。
此時院中還有一人,同是短打蒙面,可身形卻比其他七個匪徒單薄許多,不像練過武的,手里抓了把劍卻是拎不太動,也不曾對婢女出手,正緊張地來回張望著。
此人正是樊諸,剛才由馬大他們托著腳翻進了鄭宅外墻,剛下地就踩上兩具被擰斷脖子丟到墻根下的尸體。
這倆是提了燈在庭中夜巡的護院,走在后面的那個,被最先翻進墻來的兩人無聲無息給干掉,隨后前面那個聽見動靜,回過身來與兩人過了幾招也難敵四手地被擰了頭。
這群人先前已在暗中從背后結(jié)果了兩個后門護院,現(xiàn)在六人已去其四,樊諸擔(dān)心的是剩下來兩個前門的。
鄭宅不小,從前門趕來得花上點時間,但卻也不算太大,這主院兒里的吵鬧怕是已經(jīng)傳到了外面。
現(xiàn)在隱隱聽見些跑動的腳步,還有女人叫著仆役的喊聲,婆子們驚慌失措的嚷嚷,剛剛那群擠在院角的婢女就在樊諸眼皮子地下溜跑出去,而他也已無心顧及。
“爾等何人!竟敢擅闖鄭宅!”
木云說罷撮口一哨,哨聲巨響,劃破夜空,他在通知其他護院們立即趕來。
樊諸一聽不好,若再不能進屋,這事兒就要黃了,而這幾個蠢貨還在門口與那少年糾纏。
他迅速朝主屋后面張望一眼,發(fā)現(xiàn)一條曲曲折折的小石道,像是可以通到后面。
上前兩步伸頭看去,確認這小道的確是拐進墻里的,墻上應(yīng)該有個拱門,便沖其他人喊道:“這里有路!你們拖著那小子,過來兩個跟我一道進去!”
那邊門口立時分過來兩人,跟了樊諸往主屋側(cè)面跑去,木云心下一驚,自己分身乏術(shù),打從這幫人出現(xiàn)的那一刻起,他就一下明白了哥哥金風(fēng)是中了調(diào)虎離山之計。
這些賊人趁著防守空虛來宅子里撒野,護院卻又遲遲不到,恐怕已經(jīng)遭了不測。
可面前這五個人,意不在傷了木云,也沒有能力傷到他,只是纏著木云讓他不能進屋回守,只待那些從后面繞進去的兄弟得手后,這邊方才會退去。
木云心里火燒火燎,五個人也不進招,只是等木云想要后退進房門的時候上前擾上一劍。
擾了幾下,逼得他煩躁著開始回擊,竟讓他離開了房門幾步,頓時便有兩人擠到木云身后將他從門口迫開,對他形成了四周包圍之勢。
兩個護院已經(jīng)帶了些扛著棍棒的仆役從前院沖進來,可真正沖上前的只有護院。
那些仆役見了水池里的婢女正翻著眼睛瞪向院門,一下子軟腿趴在地上,又絆到了后面的人,連棍子也掉了,個個都是一臉驚惶,基本上是掉頭就跑。
剛來的兩個護院引走兩個匪徒,緩解了木云這邊的壓力,可這匪徒終究是不要命的東西,真瘋起來,一對一地砍死個尋常人家的護院還不都是幾招之內(nèi)的事情。
護院很快便倒下一個,另一人還能抵上一會兒,不過等同伴倒下后,他這里又變成了二打一,身上腿上也都開了口子滲出血來,招式也由攻轉(zhuǎn)守,漸漸往后退去。
外面僵持成兩撥,誰也抽不開身,主屋寢室里的兩個婢女紛紛躲進了里間,與女主人和女管家站在一起。
外面的動靜好半天了還不消停,珠兒聽得方才有人喊著后面有路,像是要從偏門小道進到主屋的中庭來,不安地看向云娘:“夫人……我還是去外面看一下?!?p> 說著便要起身,被云娘一把拉住袖擺:“別出去。”
她懷中的克兒此時睜圓了眼睛,不哭不鬧,也皺起眉頭看向珠兒,云娘拍了拍克兒,接著問向身旁兩個婢女:“房門關(guān)好了么?”
婢女慌著神回道:“好、好像是關(guān)了的?!?p> “什么叫好像是?”珠兒訓(xùn)斥一句,“快去看看!”
“奴婢、奴婢……”婢女支支吾吾,不愿意過去的樣子。
“真是的,養(yǎng)你們何用?”
珠兒說罷便要走去,出得兩步突然停了下來。
寢室門外傳進男人說話的聲音,好像是在中庭里分頭找尋房間,現(xiàn)在有幾人已經(jīng)站在寢室門外,用力推了兩下房門,推得門上的銜環(huán)重重砸響著。
一個男人興奮地喊道:“就是這間!”
云娘蹙起眉,將克兒交到珠兒手里:“把他藏進衣箱里,記得留條縫?!?p> “夫人你……”
珠兒還來不及說話,懷里便被塞進了克兒,云娘對繼子憐惜了一眼:“好克兒,阿娘去去就來?!?p> 克兒朝母親伸了伸手,搖搖頭嘟囔著:“不、不,別……阿娘……克兒怕……別去……”
云娘并不煽情,很快切換了情緒,看著兩個婢女,語氣平和而堅定:“去把屋里的燈膏都找來,有多少拿多少?!?p> 接著又看向珠兒嘆了口氣:“今晚怕是過不去的了,若真成了那樣,也不能讓這群歹人好活,翻些衣服出來準備點上,至于克兒……本也就只一線生機,不求奇跡?!?p> 珠兒猶疑地點點頭,見她意會,云娘轉(zhuǎn)身就往門邊走去。
而那兩個呆丫頭還愣在原地,被珠兒呼著趕著去翻箱倒柜地找燈膏。
珠兒也將云紋衣箱打開,把里面的衣物綢羅都拿出來些,哄著克兒躺了進去:
“小公子,跟珠兒玩?zhèn)€游戲吧,誰先出聲誰就算輸了?!?p> 跟克兒玩這個游戲還太早,不過他能明白將食指放在唇邊的意思,見珠兒這樣做,克兒也豎了一根手指頭抵住嘴,然后又吮了起來,不出半點聲音……
珠兒望著那雙雪亮聰明的眼睛,露出一個勉強又狹促的笑容。
然后依依不舍地合上箱蓋,將自己的發(fā)釵卡在箱口,留出一條細縫,接著把那些衣物統(tǒng)統(tǒng)鋪散到地上,她明白夫人的意思。
屋里總共找出四盒燈膏,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被放到案上,珠兒將這些統(tǒng)統(tǒng)舀在散落的衣服上、抹在帷帳上,手里端起油燈。
兩個婢女惴惴地看向珠兒,猜出幾分,開始輕聲抽泣起來。
珠兒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但還想再等等,她知道夫人也在企盼,盼那一線的生機。
外面幾人已經(jīng)開始撞門,一下又一下,中間的門縫也被撞得開了些。
不像其他房間的拉門,寢室門是朝里對開的兩扇,橫著根一拳粗的門閂。
此刻雖能抵擋一時,但這門外的可怕動靜聽起來卻不像是人能發(fā)出來的……
“瞅見那娘們啦!他娘的真美!天女下凡吶!”
“快!快撞!進去了咱先享福!”
“不、別啊,不是說好了等我家少主——”
“去你娘的少主!”
確切地說,那是發(fā)情的牲口在鉚足了獸勁兒沖門……
云娘左右看了一下,用力拖來一個案桌,將它豎起撐在門后,拼命往前推去,又將被撞松的門縫抵回一些。
“他娘的!那娘們在里面擋了東西?!?p> “用砍的!把劍伸進去砍門閂!”
然后就是乒乒哐哐的鑿門聲,木屑飛濺,已經(jīng)有劍尖劈進門里,門閂也被斬得松動起來。
門外人口中噴發(fā)出喪心病狂的污言穢語,刺痛著寢室里每一個女子的耳朵。
里間兩個婢女再也繃不住地嚎啕起來,連珠兒都為自己即將要遭受的厄運而濕紅了眼眶,開始止不住地落淚。
云娘深吸一口氣,微顫著緩緩呼出,定了定神,端起一盞油燈走回里間。
從妝案上拿起兩支金釵,給了珠兒一支,與她相視一眼,目光慘淡:“盡人事,聽天命。”
珠兒點點頭,拉過夫人的手舉起金釵,只要那些賊人闖進來,這釵便會毫不猶豫地插進他們的眼睛。
而這情同姐妹的主仆二人,此時臉上是同樣的凄然,卻又同樣的堅決,只有兩個婢女哭哭啼啼。
門口接連幾聲正中要害的砰砸,每砸一下,一拳粗的門閂就裂開半寸,屋里人的心防也瀕臨崩潰。
云娘閉上眼,在心里與將離告別:幸識君子,此生無憾。
此時屋外卻突然安靜下來……
柴門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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