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那天,皇宮也舉行了家宴。
安琪雅為了讓安璃能順利的混進太極殿,沒有把安璃帶去宴會上。
安璃正好可以趁著守衛(wèi)都關注宴會廳安全的空隙,去找唐青拿折子。
與唐青約定的地方在后花園的蓮花池邊,這里離宴會廳只隔著一條河,之所以選這個地方,是因為唐青當天也要負責宴會廳的安全,他不能離的太遠,另外,這里離太極殿最近。
拿折子比安璃想的順利,但是安璃總覺的有雙眼睛在暗處觀察他們,安璃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
握著折子,走在去太極殿的路上,心里還有些忐忑。
根據這些天的觀察,等安璃走到太極殿的時候,白天的宮女正好回去休息,上夜的宮女還要過一會才會到,而李元治身邊的太監(jiān),今天會跟著他留在宴會廳,這段空出來的時間,足夠安璃將折子放到李元治的書桌上,再全身而退。
然后,只要靜靜等待,看她賭的對不對就可以了。
一切按計劃進行的很順利,可安璃放下折子的時候,手還是抖了起來。
因為安璃不敢把折子明目張膽的放幾案上,她不知道太極殿是不是也有九公主或者聞太師的眼線。
安璃看到書案邊上,有一個翻開了的書,安璃想著李元治應該會繼續(xù)看,她把折子藏在書里面,他翻書的時候一定會看到,可安璃翻開書的時候,卻看到書里面夾著一疊字條,上面是安璃的簪花小楷。
安璃忍不住一張一張的翻開起來。
“我母親不同意。”
“那要是一直不同意呢?”
“成了親以后不許看別的女人,也不許讓別的女人喜歡上你!”
……
李元治居然還留著。
思緒突然就飄到了很遠,眼淚滴到手上的時候,安璃才清醒過來,慌亂的將折子壓在了書的下面。
正準備要出門。
卻聽李元治身邊那個總是尖著嗓子的太監(jiān)說話了:“陛下,是拉下了什么,要不要奴婢幫你去???”
“不用,你去跟皇貴妃說,朕拿了東西就過去?!?p> 那尖著嗓子的太監(jiān)應聲離開,李元治推門進來,安璃躲閃不急,只能掀開幾案的簾子,鉆了進去。
幾案四周被密不透風的簾布包裹著,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見。
但安璃能聽見,李元治的腳步已經走到了桌邊上,安璃按著仿佛要跳出胸口的心肝,強裝鎮(zhèn)定。
安璃在心里不停得安慰自己,他是來拿那下的東西的,他不知道她在這里,他走了以后她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他沒有走的意思,反而坐了下來。
他就這么坐著,安璃甚至聽見了他翻書的聲音。
安璃心下大驚,難道他不準備走了嗎?
安璃正苦于怎么出去,李元治翻書的聲音居然停了,不止翻書的聲音,身邊所有的聲音都停了,除了安璃的呼吸,黑暗中的安璃有一時的恍惚。
過了一會,李元治的聲音卻突然從頭頂傳來,不大,卻足以穿過桌面?zhèn)鞯桨擦н@里:“你為什么就不能等我?”
李元治果然知道她在這里,安璃知道此刻她裝聾作啞還不如坦然回答。
“等……等到什么時候,等你殺了九公主為你四哥報了仇?”
記得李元治在太子殿被她救醒的那晚,曾擁著她對她說,等他給他四哥報了仇,就帶她去他的藩地和她宜言飲酒、與子偕老,只是安璃那時并不知道這是個根本兌現不了的承諾,他是大宇的皇帝,他是九五至尊,他不會也不可能放任大宇不管不問;“想殺九公主就要讓大宇國強大起來,大宇國要強勢必要廢除奴籍,廢了奴籍就面臨著頒布新政,頒布新政必然會引起朝中老臣們的極力反對……”
安璃還沒說完,幾案的簾子已被扯開,安璃被李元治從幾案底下扯了出來,硬生生的按在了幾案上。
李元治欺身上前,一雙好看的丹鳳眼仿佛深不見底的寒潭,就這樣靜靜的盯著她,仿佛隨時都可以將她吞噬殆盡:“胸懷天下難道不是你的初衷嗎,不然你為什么要拼命把這個折子遞給朕?”
“胸懷天下……”恍惚間,安璃記起那些在青柯坊上,與儒生們飲酒賦詩高談闊論的日子,她望著他無可挑剔的俊美臉龐,緊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流出來,末了淡淡的道;“一代明君是胸懷天下、直言進諫是胸懷天下、馬革裹尸還是胸懷天下、春耕秋收也是胸懷天下……”
“你是敢給靖王背大宇憲法的李四,你是敢當著眾人面高談北境戰(zhàn)事的安三公子,你是為了救朕敢冒天下大不韙的安璃,你當真要一餐一飯,一枕一席過完這一生?”李元治緊緊的揪著安璃的肩膀,久久不放。
“奴婢怎么過完這一生,都不會在這冰冷的皇宮里過完這一生?!?p> “你說過這世上對你好的人很少,但凡有人對你好,你便會喜歡上他?!?p> 李元治將身上的重量全都壓了過來,用他灼熱的氣息隔著薄涼的夏裝將安璃整個包裹住,他望著她依舊美麗卻再不因為他而喜怒的剪水般的眸子,凄然道;“如果朕說,從現在開始朕只對你好,一直一直對你一個人好,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朕?”
安璃感到李元治看她的眼神不再冷冽,不再陰霾,安璃甚至能看到李元治眼底閃著的期盼的光芒,他在祈求她,記得他在聽雪閣的時候說過,今后,只能是她去求他,可是今天他居然再一次低頭來求她。
可她不能回答他,因為她和他都知道,他給的不過是個空頭承諾。
他是大宇帝,他如果只對她一個好,那不就是她最為不齒的昏君嗎?
世間的事情總是這樣難兩全,不是不愛,不是不牽掛,卻不能去愛不能去牽掛。
安璃沒有回答李元治,只是別過臉不去看他。
李元治已經知道答案,沒有安璃意料之中的震怒,他只是緊緊的擁著她仿佛要把她揉進他的身體里:“你就那么想離開朕嗎?”
“如果朕不同意廢除奴籍呢?”李元治見安璃不回答,捏住安璃的下巴,逼著她看向他;“這樣你兄長就不能求朕放你出宮了?”
“陛下不會?!?p> “為什么這么肯定?”
“因為陛下想做個明君,是可以記入史冊的大宇一代明君!”
李元治望著安璃的眼底有異樣的光芒在閃動,但是很快便暗了下來:“你沒有心,就算有,也一定是鐵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