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世仇剛到江邊,便在一家茶棚里聽見幾句可疑的話。
兩個船手打扮的壯漢,一邊喝茶一邊閑嘮。一個說:
“想不到我曲老三竟他媽的走了眼?!?p> 另一個問:“就是那個小娘們兒?”
“什么小娘們兒?是他媽個貨真價實的小子?!?p> “噢?”
“我跟到謝五店里,趁他剛落店,讓二疤瘌眼兒給他送盆洗腳水,誰知他當面鞋襪一脫,露出一雙白腳巴丫子,一面洗著,還他媽蹺起大腳趾頭撥弄水玩兒?!?p> “聞著他身上那股香味兒可像個母的?!?p> “去你的吧,這年頭男的裝女的多著哪,起他媽的賤!……”
這是一處小船塢,市面不大,包世仇一轉(zhuǎn)悠就找到了那家小店。過了晌午,天還挺熱,從小店里走出一個年輕人,藍衣小帽青鞋,一出門還順手用折扇撣了撣衣襟,一正臉,把包世仇嚇了一跳,瑛子姐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剛才那兩個壯漢說得準是她。
楊瑛還是那股不管天不管地的沖勁兒,出門順著窄窄的街道直往東走。正熱的時候,街上沒有幾個人,一陣陣熱乎乎的風絲吹過來,大街小巷里飄起刺鼻的魚腥味。假小子仰臉挺腰走得很快,一轉(zhuǎn)眼走到頭了,往前一看,一間房子也沒有了,回頭看看,想往回走,又覺得沒有意思,一拐彎兒就奔了江邊。
楊瑛剛到江邊,就被人跟上了。包世仇一看,正是在茶棚里閑嘮的那兩個壯漢,好像閑得心煩,找樂子解悶兒,湊上去和楊瑛閑搭話。
一個問:“要過江?。俊?p> 楊瑛代答不理應(yīng)了一聲。
另一個問:“要找只船不?”
楊瑛看了看他臉上的一堆雀斑,擺出一副老江湖的架勢:“我有點山貨想運到九江,可惜這里的船都太小……”
雀斑臉和同來的塌鼻子一對眼色,都不懂。
“山貨?”
楊瑛一本正經(jīng)地說:“就是人參、鹿茸、虎骨、熊膽什么的。”
雀斑臉大約從爺爺輩上也沒聽說過人參、鹿茸成船裝,上下打量打量,楊瑛的臉繃得很緊,儼然一副大老板氣派,只好干打了兩個哈哈,假充懂行,順桿往上爬:
“我們這地方小,進不了大船?!?p> 楊瑛用手向西一指說:“那不是一艘大船嗎?”
塌鼻子回頭一看,笑了:“那是擺渡?!?p> “什么擺渡?”
楊瑛一下露了怯,塌鼻子嘿嘿一笑,上來葷的了:
“好他媽個雛兒,三爺?shù)难劾锟刹蝗嗌匙樱瑒e裝著玩兒了。”
假小子還不知自己的哪句話說走了嘴,剛一愣神兒,塌鼻子伸出一只腥乎乎的毛手,直往他雪白的臉蛋上摸來。這一招假小子可懂得,一仰臉,右掌穿出,一拐彎就砍在塌鼻子的脖子上,吭哧一下,塌鼻子一個前趴,腦袋鉆進沙灘里了,拔出來一看,耳朵鼻子里全是沙子,又蹦達又叫喚,兩手直揉眼睛,大約這回眼睛里真揉進沙子了。
雀斑臉連塌鼻子怎么趴下的都沒看清,知道碰上釘子了,趕緊拉著塌鼻子就跑。
楊瑛笑了笑,順著江岸往西走,看那只擺渡靠岸了,便湊上去和人家搭話,一打聽,才知這幾天上游雨水大,山洪暴發(fā),擺渡一天只走一趟。正說著,擁過來幾個賣解的和一群藥販子,吵吵嚷嚷要過江,一聽今天不走船了,便七嘴八舌地找店去了。
楊瑛在江邊溜達了一會兒才回店,沒進門就聽見院里亂吵吵。原來這小店只有一個單間,已經(jīng)被楊瑛住下了,賣解的有一個姑娘,不好和男人們擠在通屋里,客人要住單間,店家沒有辦法,正爭講著,楊瑛進了院,一眼看見自己住的房門前,站著一個細眉大眼的少女,麻耷著雙眼皮兒,靜靜地看著人們各講各的理,互不相讓。假小子一見姑娘長得好看,過去就想拉人家的手,手剛伸出去便覺出不對,趕緊又抽了回來,擺出一派急公好義排難解紛的架勢,手中折扇往那疤瘌眼店伙計肩上一搭,大大方方地說:
“吵什么?”
店伙計回頭看是楊瑛,立刻滿臉賠笑說:“他們硬要占相公的客房。”
楊瑛說:“讓給他們不就完事了?!?p> 店伙計一聽,還真沒遇見過這么好說話的人,趕忙答應(yīng)一聲就進屋去搬東西。楊瑛只一個隨身帶的行囊,叫店伙計放在屋檐下面,指了指房角說:
“天熱,在這里搭個鋪,我歇一夜,明天就走,房錢照付?!备星榧傩∽右膊桓易⊥ㄎ?。
賣解的姑娘和兩個老頭過來向楊瑛道謝。楊瑛滿不在意地一擺手說:
“出門在外,誰都有個難處,不要在意?!?p> 他反過來倒去安撫人家,一抬眼看見右邊的瘦老頭左眼眉斷成兩截,三角眼,老鼠胡子,好像聽說過,卻記不起來了。在瞅瞅,那三角眼竟笑成了一條縫,楊瑛也陪著笑了一下。
吃完晚飯,住店的人們坐在院子里乘涼,藥販子們擠在一起洗臉洗腳,說說笑笑,楊瑛坐在檐下,把兩只腳丫子浸在水盆里,仰臉望著西天的晚霞想心事。假小子跑出來一個多月了,自從包世仇走后,他差不多天天鬧著爸爸要出來走走,他只聽爸爸和包世仇說起過金龍幫主龍鎮(zhèn)江從前當過緹騎首領(lǐng),或許能知道一些包世仇父母被害的底細,包世仇走時僅僅提過,如果找不到別的線索,就去江南看看。假小子聽著風就是雨,總想讓爸爸帶他去江南走走,后來沒鬧出什么名堂,慢慢地也泄氣了。不料上月初姜全從京里來,談?wù)撈鸢莱鹪谕h鏢局大懲東廠鷹犬的事,又勾起了假小子的興頭,更加心癢難熬,躍躍欲試。偏趕上今春雨水少,牧草不足,楊興常帶人去遠處放牧,脫不開身。他偷著和陳清商量,想背著老人私自出走,陳清怕父母擔心,一再勸他等些日子再說。假小子生來是個急性子,說干就干,趁著楊興老哥仨到遠處放牧不在家,竟一個人偷著騎馬跑了,到山海關(guān)把馬交給了全義興,進京看望了姜丹秋,住了不幾天,便冒蒙地向長江沿岸撲來。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認定包世仇是找金龍幫去了……等老哥仨回牧場,一聽假小子跑了,登時炸了廟,牲口不管了,家也不顧了,留下易禮容和陳清看攤兒,老哥仨分兩路南下,楊興和陳義奔太湖,姜全為了青城派弟子曲振元暗投東廠之事,要出河北經(jīng)開封,赴岷山找何其愚,沿路查訪楊瑛的下落,沒想到這對未過門的小兩口情愛甚篤,老哥仨剛走陳清也隨后離開了牧場。
假小子一路南來,也不是全無心機,前天傍晚,他從一個老漁人口中打聽出隔江的山窩里,住著一伙金龍幫的人,這沿江的幾個小鎮(zhèn)上,都有金龍幫的眼線,近二年這一代雖然發(fā)生過幾起欺壓善良的事,但都是些偷雞盜貓的小勾當,好像江那邊住的不過是金龍幫一些小毛蝦,縱非善類,卻為害不大。他想明天過江去看看,事到臨頭,又想不出如何著手……
楊瑛正想得出神,忽聽店門口一陣嚷嚷,擁進來六七個人。當先一個四棱腦袋大下巴的大漢,腆胸鼓肚敞個懷,橫著晃進院里,耀武揚威地往當中一站,鲇魚嘴一咧,扯開嗓門就喊:
“嚇,八月核桃——滿仁(人)??!”
四棱腦袋身后閃出那個雀斑臉,一指正在洗腳的楊瑛:“就是這小子?!?p> 四棱腦袋一仰脖,一步一拽地向楊瑛走去,恰巧腳下有一灣從旁邊淌過來的洗腳水,他兩眼望天,一腳踩上去,突然右腿三里穴一麻,一個狗吃屎搶過去,大下巴正伸在楊瑛的洗腳盆里。楊瑛一惡心,抬起腳丫子便打了他一個大嘴巴子,腳掌貼在腮幫子上,脆生生地響得像踩碎了一個狗尿泡。兩截眉老頭先拍手叫好,藥販子也跟著起哄,店門外一個白胖小廝伸頭往院里看,咭的一笑縮回身去。
四棱腦袋被打的在地上滾了幾個滾兒,雪白褲褂滾了一身泥,站起來扎撒著兩手,剛一瞪眼,兩腿彎一麻,竟直挺挺地跪在楊瑛面前,起不來了。
楊瑛再粗心也看明白了,站起來雙手一抱拳,沖著院子里的人群揚聲說:“哪位高人援手,小子感激不盡。”
兩截眉老頭哈哈大笑說:“八成是沖撞了龍王,回家燒點紙許個愿吧?!?p> 雀斑臉看四棱腦袋跪著不動,心知事有蹊蹺,嚇的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五六個人搶過來,架起四棱腦袋便一窩蜂似的溜了。
楊瑛低頭看看自己的腳丫子,方才站起太急,沒穿鞋,弄了一腳泥,要伸進盆里涮涮,一想起那張鲇魚嘴喝過盆里的水,急忙又縮了回去。聽身后咭的一笑,回頭一看那個買解的姑娘正轉(zhuǎn)身躲進屋去。
第二天早晨,賣解的起的最早,收拾好了棍棒刀槍,臨出店時,姑娘還特向楊瑛再次道謝。隨著,藥販子打開一個小竹籠,放出一只灰色鴿子,趕著馱子也走了。最后楊瑛才提著小行囊走出店門,轉(zhuǎn)過南街角,剛向江邊拐去,忽然肋下一癢,一松手,行囊被人奪去。楊瑛伸手不慢,一招手揮五弦,掌出身旋,竟打了個空。扭頭一看,身后站著一個白胖小廝,手里提著他的行囊,一斤鼻子做了個鬼臉。
楊瑛大瞪兩眼看了好久,猛地大叫一聲:“小華!”一下子把包世仇抱住,又哭又笑,嘰嘰嘎嘎地說不出話來。
包世仇連擰帶掐,好容易才把假小子哄住,問他:“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兒來了?”
楊瑛說:“找你唄?!?p> “找我做什么?”
“幫你報仇啊?!?p> 包世仇弄得哭笑不得,忙說:“好,好,別的事過后再嘮扯,我現(xiàn)在是你的小廝,快到江邊上船?!?p> 二人趕到江邊時,藥販子們已經(jīng)把馱子裝上船,有四人隨貨過江,其余八人騎上馬,隨著另外的空馬向北馳去。
楊瑛心里高興走道兩腳飄輕,上了船還只想大笑一通。賣解的姑娘看楊瑛身旁多了個小廝,不禁多看了幾眼,楊瑛笑著說:
“我家的小伙計,剛才趕到。”
賣解的和藥販子,既沒認出漯河南救過他們的小花子,也沒認出少林寺和伊川茶館里那個小黃胖子。船上人很多,包世仇好容易在船尾擠出一小塊地方讓楊瑛坐下,自己蹲在旁邊默默地觀察船上的乘客。賣解的和藥販子聚在船頭,挨著他們是一對挎籃子走親戚的母女和三個小販。船尾坐著兩個歪戴帽子斜瞪眼兒的小伙子和兩個黑衣壯漢。小伙子坐在一起打打鬧鬧,一會兒也不老實,偶爾碰著楊瑛一下,氣得楊瑛只想發(fā)火。黑衣壯漢卻擠在一起,一聲不響,很像兩個不常出門的莊戶人。
船到中流時走得很慢,水手們一替一句地喊號子。包世仇無意中發(fā)現(xiàn)兩個黑衣壯漢神色有異,隨著壯漢的目光轉(zhuǎn)臉向上流一望,正有兩只小船像貼水皮兒飛一樣直向這邊駛來,后邊不遠還尾隨著一艘揚帆大船。擺渡上已經(jīng)有人看出不對了,兩個偽裝賣解的老頭雷南揚和耿魯,一齊站起來向上流眺望,并指指點點說些什么。
包世仇剛遞了個眼色給楊瑛,忽然耳邊想起一絲細細的聲音:
“小不點兒,那兩個黑衣大漢身上有倚霞莊的霹靂彈,別讓他倆炸船?!?p> 如果不是身邊有人,包世仇幾乎要跳起來大喊“明哥哥”。
耳邊的聲音接著說:“大魔已改邪為正,你幫幫那些魔崽子們?!?p> 包世仇運盡目力向南北兩岸望去,都沒看出吳明的蹤影。
這時,那兩只小船已追臨切近,船上有人喊:
“苗山的朋友們,金龍幫洪湖分舵葉舵主前來迎駕。”
雷南揚和耿魯在船頭同聲大笑說:
“有勞了,五毒教門下恭候大駕?!?p> 聲音尖厲悠長,在江面上送出很遠,帆船上立即有人揚聲回答:
“葉某一步來遲,雷兄耿兄見諒?!?p> 順風使舵,船行如飛,一眨眼工夫便看清了帆船上的人影,一個高大的藍衣人叉腿直立船頭,肩后的披風張得像個翅膀,噗噗不住抖動。身后兩排壯漢張弓搭箭,虎視眈眈。
擺渡上的乘客們亂成了一群無頭蒼蠅,船尾那兩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子,一下子把膽子嚇丟了,顧頭不顧腚地擠在一起打哆嗦。船老大倒像經(jīng)過大陣勢,穩(wěn)穩(wěn)地掌住舵,指揮水手們不緊不慢地劃著槳,免得船被水流沖走。追過來的兩只小船,在擺渡兩旁不遠不近地監(jiān)視著。
雷南揚不亢不卑地問帆船上的藍衣人:“葉舵主遠道而來,有何貴干?”
藍衣人洋洋得意地一聲長笑說:“昨夜才得吉信,知道二位堂主路過敝幫,特來敦請駕臨寒寨,小作盤旋?!?p> 耿魯不耐磨牙,尖溜溜地一聲冷笑說:“葉不塞,你不過是想在江面上欺負我們這些旱鴨子,我就看不出你三眼虎鯊長了多大能耐,相好的,來吧,耿二爺接著你?!?p> 相距二十多丈,帆船就落帆不進,兩旁的小船非但不進,反而倒退出兩三丈遠。雷南揚和耿魯正相對愕然,忽聽船尾一聲輕斥,兩團黑影像球似的飛起三丈來高,旋轉(zhuǎn)著分向兩只小船落去,嚇得兩只小船急忙倒退,撲通撲通兩聲,從半空落下,把水花砸起兩丈多高。
靈兒急叫:“有人落水了?!?p> 楊瑛接過去說:“他不落水我們就得落水了?!?p> 雷南揚看見楊瑛手上托著一個比鵝蛋還大的黑鐵彈,不禁脫口驚叫:“霹靂彈?!?p> 楊瑛說:“那兩個壞蛋想用霹靂彈炸船?!?p> 靈兒嫵媚地一笑說:“公子爺,謝謝啦。”
楊瑛笑笑說:“咱們是同舟共濟。”
包世仇在楊瑛身后悄聲說:“那不是給你玩兒的,用霹靂彈炸那艘帆船。”
楊瑛小聲說:“太遠,我扔不到?!?p> 包世仇說:“我?guī)湍?。?p> 帆船上已有連排羽箭射過來了,有的箭頭上還帶著火苗,靈兒一幫人都站在右舷撥打飛箭,以免射進船上著火傷人。包世仇看那兩個被摔下水的黑衣壯漢剛爬上小船,兩只小船上便各有一人縱身入水。他把右掌貼在楊瑛的至陽穴上說:
“我助你一臂之力,扔。”
楊瑛覺得一股熱力由后背直上兩肩,剛聽見“扔”字便振臂一擲,千手劍的半拉徒弟,暗器功夫還不錯,霹靂彈像長了翅膀,一下子飛出二十多丈,正好落在帆船上,轟隆一聲,船破人飛,好像在水流湍急的大江上,騰起一團金光迸射的火球,一片慘厲的嚎叫聲中,船身竟被炸成兩截。
耿魯轉(zhuǎn)身向楊瑛抱拳,欽佩地說:“愚下有眼不識泰山,請少俠見諒。”
相距二十多丈,在船身移動的江面上,能像硬弓一樣把霹靂彈擲中帆船,狂傲如耿魯者也自嘆弗如。
楊瑛臉一紅,不好意思地說:“豈敢豈敢?!?p> 包世仇在身后捅捅他,小聲說:“那兩個水鬼要鉆進船底鑿船,準備好,待一會兒船身往前一挪,他倆一露頭,你就用袖箭射他。一、二、三?!?p> 他倆像小孩子鬧著玩兒。擺渡上掌舵的老大突然覺得仿佛什么力量推的,呲的一下,擺渡向前滑出兩丈多遠,剛劃過的水面上正露出兩個人腦袋,楊瑛雙袖一抖,左右開弓,水里的人叫出半聲,一口水嗆進去,直向水下沉去,白花花的浪沫里留下兩縷血影,一晃便不見了。
包世仇在楊瑛屁股上擰了一下,低聲埋怨:“你怎么射他倆太陽穴!”
楊瑛痛得一哆嗦,小聲說:“我怕他不死,再找麻煩?!?p> 包世仇罵他一句:“母老虎!”
雷南揚早已覺出事情古怪,方才船身猛然前移,好似傳說中以炁御物的絕世奇功。如非高人相助,被那個水鬼鑿漏船底,同船的人恐將葬身魚腹。仔細查看一下船上的人,又不像有什么出類拔萃的人物,楊瑛擲霹靂彈時功力驚人,發(fā)袖箭射水鬼雖一舉俱中,卻只不過是平常技藝,高低相去懸殊,不知是何緣故?躊躇半晌,只得向空中一揖過膝,低聲暗祝:
“敬謝前輩深恩厚德,苗山門下,銘感三生。”
一場瀕于絕境的大禍,頃刻之間消弭于無形。兩旁窺視的小船已趕到帆船沉處救人去了。擺渡上默默觀戰(zhàn)的船老大忽然覺得船走得非常輕快,沒費多少力氣,不大一會兒便到南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