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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卿溫卿

第一章 秦府風(fēng)波 【三】

溫卿溫卿 與燈書 3105 2019-01-27 19:24:04

  本早就該結(jié)束的生辰宴遲遲未散。

  在觥籌交錯之中,眾人都心知肚明,于是秦府的正廳仍是座無虛席。

  主座上的秦家主仿佛洞悉了一切,面對眾人的恭維說了些客套話,面對問起秦老只照舊說秦老身子不好仍不見客,面對他人的生辰祝語便仰頭喝下一口酒,從始至終都未提任何宴席散了的話。

  不知是因為其素來以禮待人還是因為身為一位父親他也在盼著秦鈺江的歸來。

  有人在問秦家主,“秦大公子何時回府?”

  他便笑笑,道,“想必就要到了?!?p>  眾人也就接著互相恭維,攀附,對飲,論親,許多人就沒有多在意其他,只關(guān)心秦家大公子何時回府。

  誰進(jìn)了這正廳,誰離了坐席,都無人去在意。

  在場除了呂尚書的家眷便只有我注意到了從側(cè)門悄悄進(jìn)入的呂尚書。

  今日的呂尚書看起來意氣風(fēng)發(fā),從進(jìn)來時便帶著笑意。他坐下立馬同身邊的大臣舉杯共飲,十分盡興。

  “阿楚,走?!?p>  阿楚點了點頭便扶著我起身,從離座近的一處側(cè)門悄然離場。

  自然也沒人注意到我們離場,辛家母女從我?guī)托寥绯鈬笠膊辉冈俣嗫次乙谎鄹鼪]有注意我的位置已然空了。

  只有柳晤歌,在我離去時微微側(cè)首。

  真是個難以猜測的女子。

  曾聞京城有兩女子名動天下。一位是許相之女許然,世人道她若月里嫦娥,再世洛神;道她琴棋書畫樣樣都能在女眷中奪得頭籌;道她溫婉恭順,柔弱可人。

  對于這樣的女子,我本是十分欣賞。

  可自我回到皇宮便見過她許多回,她卻并不是如傳聞中的模樣。

  另一位是我的皇妹李連袖,她的母妃是皎妃,皎妃乃是寧國嘉俞郡主。雖皎妃有了腿疾無法在再舞,她卻曾是當(dāng)年一舞動天下的絕世佳人。她的女兒李連袖自然承襲了她的美貌,在她及笄時舞一曲長平調(diào)堪稱是有其母當(dāng)年的風(fēng)姿。自然她也就成為了京城里第二位名動天下的女子。

  她們這樣的女子便可當(dāng)世間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名聲。

  可是今日見到的柳相之女柳晤歌,卻遠(yuǎn)遠(yuǎn)地勝卻她們,無論是外貌、氣質(zhì)、談吐,都是她們無法匹及的。

  甚至連我都覺得自己比不上她。

  可我卻從沒有聽說過關(guān)于她的過多傳聞。

  唯一有關(guān)她的聽聞便是當(dāng)年宜州水患,需要能臣前往宜州治水。朝中眾大臣無人愿接這苦差事,最后只有柳相奏書愿前去治水。但其要求攜帶其妻女一同前往,朝中大臣無不感慨柳相乃一代良臣,柳相一家皆乃盛國忠良之輩。

  彼時聽聞此事只覺柳相一家感情頗深,朝中大臣哪家女眷愿甘受這顛沛之苦。

  如今看來,不僅僅只是感情頗深,柳相的妻女恐怕實是女中不凡之輩,且其深藏若虛,不露鋒芒。

  可柳晤歌此人,這樣一個僅僅是一見就讓人很難移開眼的驚世女子,藏拙又能藏到何時?

  轉(zhuǎn)而想之,這樣的我,又能隱藏在這皇宮之中,在這萬千紛爭之中,笑到何時?

  “迎風(fēng),公主吩咐往大理寺少卿辛大人府上辛大小姐處送些香料,你將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送來的挑幾樣給辛大小姐送去,照舊稱是邱家小姐送的?!弊叱銮馗?,阿楚在我上馬車之前對著迎風(fēng)說道。

  迎風(fēng)頷首離去,斬浪即刻上馬道,“公主,一切已安排妥當(dāng)?!?p>  “走吧?!蔽铱戳搜墼诓贿h(yuǎn)處拿著小攤上玩器隨意把玩的人以及他身邊幾個路人,放下馬車車簾,靠在車壁,“身后跟著的尾巴甩了,不用殺?!?p>  “是?!睌乩藨?yīng)道。

  柳晤歌為什么要派人來跟蹤我?

  難道是因為她先前在園子里問我姓名府邸時我沒有回答?

  掀開馬車側(cè)簾的一角,外邊大街上熙熙攘攘。

  路過糖葫蘆的男童,拉著母親的手指著糖葫蘆要;開張的商鋪,里邊眾多女子挑選著布料,神色皆是喜悅;吆喝著的小二,對著過路人說著客官里邊請。

  一片繁榮昌盛之景。

  顧不得多想,接下來還有大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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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外是綿延無盡的荒郊竹林,一切靜謐如常。

  幾只驚鳥飛過,接著便有陣陣馬步聲回蕩,車轱轆聲由遠(yuǎn)及近,打破了這份寂靜。

  “馬上就到京城了,今日是家主的生辰,大伙還是盡快些?!鳖I(lǐng)頭騎馬的漢子有幾分將士的氣概,又有幾分管事的細(xì)心。

  他對著身后眾人吆喝著,隨即又對著身下的馬兒抽了一鞭。那馬兒吃痛加快了速度,但因為幾天幾夜的趕路馬兒早已精疲力盡,即使加快些也還是無法快跑起來。

  眾人也跟著加快了速度。

  隊伍中唯一的馬車中坐著一位男子。

  那男子白衣黑發(fā),正襟端坐,雙目微閉。僅僅是閉目養(yǎng)神,也有如天人之姿。

  若是極美的花瞧了他一眼便會覺得慚愧而凋謝。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緩緩睜開了雙眼。

  如琥珀般的瞳孔容納著世間萬般的純凈與美好,這一睜眼,山河都失了顏色。

  只見一眼他,便也會覺得他就是那真實存在的畫中謫仙。

  漸漸有了些不一樣的動靜,男子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眸子卻依舊沉靜,仿若一潭深不見底的池水。

  馬車外有人來報,“公子,有賊人埋伏!”

  外面?zhèn)鱽砹舜蚨仿暎犚娪腥苏f道:“車?yán)锏目墒乔卮蠊??只要你把東西乖乖地交出來,便可放你們一條生路。”

  他依舊是閉著雙目,而馬車外的賊人半晌不見有回應(yīng),揮著刀劍氣憤地砍死了近處的一個家丁。鮮血噴濺到他覆蓋著臉的黑紗上,他卻沒有絲毫的懼意仿佛自己剛剛只是殺了一只雞。

  一場殺戮正在進(jìn)行著,顯然那些普通的家丁不如訓(xùn)練有素的黑衣人。

  守在馬車邊上的是負(fù)責(zé)保護(hù)馬車內(nèi)之人安危的秦家高手,但寡不敵眾,若真要打下去恐怕他們連同著公子的性命都要葬送在此。

  但是如果要他們公子交出給老爺救命的丹藥,他們也絕對不會服從,他們寧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愿辜負(fù)秦家對他們的恩情。

  “公子,我掩護(hù)你逃走,你快……”

  其中一位話還沒說完便看見四面八方又涌出了另一批似乎更加武藝高強(qiáng)的黑衣人,他們同原先的那些黑衣人廝殺著,一時場面十分混亂。

  混亂之中他看見后來的那批黑衣人中有一名不同的黑衣人,他騎在精良的馬上,冷眼縱觀一切。

  那人雖戴著黑色面具卻令人不得不注意到他。

  他的周身散發(fā)著令人一見便戰(zhàn)栗的氣場,那是久居上位者的氣息,卻比他見過的上位者令他更加恐懼,更加害怕。

  他不敢多作思考,立馬對著馬車喊:“公子,公子,你快……”

  話還沒說完,又見一批身著白色盔甲的人涌入,同原先兩批黑衣人扭打廝殺,卻依舊分不清敵我,更看不清局勢。

  頃刻間便猩紅滿地,似乎要將這一片竹林改變原有的色彩。

  “公子,是大內(nèi)禁軍!為什么有兩隊人來救我們,他們?yōu)槭裁催€打起來……”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遠(yuǎn)處有輛毫不起眼的馬車駛來,與這廝殺的場面形成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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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停下的時候,我聽見外邊的聲響。

  那樣的場面我知道,刀光血影,慘不忍睹。

  我是什么開始不再畏懼這種場面的?

  我也不記得是哪一天開始的了。

  我走出馬車,看著面前刺目的景象,那是怎樣的血腥,是怎樣的痛苦。

  顯然那些黑衣人也不是泛泛之輩,出手便刀刀致命。

  我有些擔(dān)心我?guī)淼娜恕?p>  可我必須得賭下去。

  一眼便看見了秦家的馬車,看到馬車周圍一切安好,我松了口氣。

  再看便看見了那不遠(yuǎn)處,那些人中,騎在馬上的男子。

  那男子也正好看見了我。

  剎那間,如冰火相撞。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從前,我第一次見到母后,便能感覺到她不是一般人,她身處萬人之上,她是一國之母,她不同于其他人,她是前天下最為尊貴的女人。

  第一次見到父皇,那是一個國家的至尊,是全天下最為尊貴的人,他一個眼神便能殺死一個人,一下筆便能改變別人的宿命,一句話便能使號令全天下。

  第一次見到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我能感覺到他們高貴,他們不凡,他們驕傲,他們是人上人,他們是國家未來的掌權(quán)者。

  可我從沒遇見過這樣的人,他戴著黑色面具,明明看不見他的容貌,卻能感受到他周身散發(fā)著比天下至尊還可怕的氣息。

  那不僅是出生便能具有的,那更是要歷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才能鑄就的。

  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我,我便覺得如臨冰窖,這樣的人,仿佛近他一步都要消耗畢生的壽命。

  隨即他揮了揮手,他身旁的一名男子立馬吹了聲口哨,他們立刻掉頭離開,絲毫不拖泥帶水,完全無視身后追趕著他們的人。

  “不必追了!”我對著我安排的禁軍高喊。

  我看著遠(yuǎn)去的那一群武藝高強(qiáng)的黑衣人,再看著那領(lǐng)頭的人的背影,突然意識到,這平靜了數(shù)十年的天下恐怕是又要開始動蕩了。

  身著白色盔甲的禁軍聽到我的話語立刻停止追趕,回到我身邊整齊劃一地跪下。

  “參見長公主!”

  在這些禁軍的喊聲中,我看到了從馬車?yán)镒叱龅哪凶印?p>  看到他如謫仙般的容貌,感嘆道傳言果然不假。

  在如此風(fēng)浪面前也波瀾不驚,面對這刀光血影也面不改色。

  也不愧是秦老的獨孫。

  此刻他隔著一堆家丁的尸體,滿地猩紅的鮮血,和一群著白色鎧甲跪著的禁軍,遙遙看著我。

  接著,他抱拳對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不知我此時心里是為這些逝去的生命而悲愴還是為我的計劃險些失敗但最終成功了的喜悅。

  我甚至突然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面對對著我跪下的這一群人。

  有那么瞬間我感到了好想冥冥之中有一只巨大的手,把我,把他,把他們,把這天下的一切,都拉入了重重的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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