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玦看著手紋里滲透殆盡的灰塵,又凝眸望去閣門正對的桃木椅。其上空空,再沒有那天真爛漫的影子。
曾經(jīng),這處的主子坐于桃木椅上,裝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遞給他一個空杯子,使喚他道:“喏,渴了。”
他全當(dāng)沒看見,不接過,任由她僵直了手臂,又捧起她坐前溢滿的杯盞,在她的瞠目下細細品過,末了,道一句:“多謝主上?!?p> 不錯,是他偷換概念,只為引起她的注意。
他猶記得那時,她一氣之下蹦跳躍起,險些掀了茶壺,而洛羽觴在側(cè),持扇調(diào)笑一句:“真該譜一曲你和他的傳奇,叫做——機智護衛(wèi)智斗刁蠻主上?!薄?p> 譜一曲傳奇嗎?如何譜?
曲未終,人已散!他的至親亡了她的國,而他在一旁觀望,她已早作人婦!
他瞧著擺在桌上的杯盞,拿在手上細細把玩。恰逢影衛(wèi)顯現(xiàn),附他耳邊,道了一句。
他已凝眉,頷首示意影衛(wèi)退下,便斂起行裝,匆匆趕往城門口。
*
城門外,寒風(fēng)中。
眾守門侍從將一男一女層層包圍,任由圈中身穿麻衣的男子叫喊。
容玦剛至城門,便看到這般景象,聽到付小林的嘶喊:“叫你們幻璃那個最白最白的白臉兒出來,我看我不該叫他小白臉,我該叫他白眼狼!狼心狗肺,恩將仇報!虧我當(dāng)初還把他當(dāng)成兄弟,真是……”
他揉揉眉心,隨即踱步上前;眾將見他在此,都漸漸收了兵器,叫他大人向他行禮。
“呵,容玦,排場夠大??!”
任由付小林譏諷,容玦肅容走到他面前,不料一旁女子摘了斗笠沖到容玦面前,張牙舞爪般捶打,邊打邊流淚:“容子夜,你殺害我爹,恩將仇報,我薛畫燭與你不共戴天!你這個卑鄙小人!”
侍從見自家大人不還手皆面面相覷,剛想上前卻被那大人制止,聲稱這兩人是他的朋友,又說這里沒他們什么事,讓他們各忙各的;眾侍從看著包圍圈里的二人與大人的相處模式,實在不符“朋友”的一貫做派,雖是疑惑不解,卻是不可過問,只得一一撤了。
任薛畫燭捶打數(shù)次,雖她力氣不大,于他而言,本該不痛不癢,但因前幾日的鞭傷未能痊愈,難免有些疼痛,等力道漸輕,她也哭得疲累,他單手鉗制住她的右手,輕輕道:“夠了沒,嗯?”
她本打得起勁,哭得聲嘶力竭,但聽聞她曾經(jīng)最愛、現(xiàn)在最恨的人如此一句,她便失了言語的能力,僅是看著那人輕抿的嘴唇。
這個人,是她寤寐而思的人吶,可西澤人都說,是他害了最疼她的爹爹!
不錯,她該斷了那層念想,將他帶走,帶回西澤,讓他受到全城人的謾罵與唾棄,這是他應(yīng)得的懲罰!
可是……她既不忍也不愿……
付小林見此形式,連忙上前掰開容玦的手,但見他的皮膚幾日不見卻是越發(fā)白了,確切來說是蒼白。想至此,小林眉心不由一皺,但想想坊間傳聞,便以“他是白眼狼”為由暗自搪塞了過去。
“郡主,西城主的死確實與我脫不開關(guān)系,但是我的確沒有殺他?!比莴i放下手淡淡道。
“容玦,你以為我和郡主是三歲小孩嗎?你說沒殺就沒殺?你有證據(jù)嗎,我們不遠千里,從西澤到絲籮,再到幻璃,難道只為了你說一句‘你沒殺’?白臉,我自問與你相識后,為你掏心掏肺,為你與那伏音公主牽線搭橋,可現(xiàn)如今,你卻將這空靈幻界攪得不得安寧!容玦,我可是枉認了你做我朋友?!”
付小林嘶吼未盡,卻聽面前人淡淡嗤笑一句:“白癡?!?p> 他眨巴眨巴眼,微怔,脫口一句“什么?”,卻聽那個“罪大惡極”之人繼續(xù)說:
“我若真是你說的那種十惡不赦的白眼狼,又何必留你說完方才那一席話?你付小林,一無名,二無勢,憑我一句話,大可要了你的性命,我也可圖個耳根子清凈,何必留你在此奚落于我。何況,你們?nèi)绱伺d師動眾地找上前來,無非是因信了那民間的幾句流傳,郡主倒還有情可原,你,付小林,又是憑何深信那流言蜚語,我問你,有證據(jù)嗎?你口口聲聲稱你我為朋友,但如若連這樣最基本的信任也沒有,你我這朋友,不做也罷!”言罷,容玦甩袖欲走,小林尚未從他說得這一大串話中回過神,卻見那遠處青色的影微微側(cè)過身來:“這里并非久留之地,念你過去是我的朋友,這才告誡你——速速歸去,至于郡主,容某有愧,待過幾年,我自會給郡主一個交代?!?p> 畫燭看著那青色的影融入一片朱紅色的宮墻里,輕輕呢喃:“子夜哥哥……”
付小林卻是笑了兩聲,朝著那人背影大聲道:“說得多么冠冕堂皇!容子夜,你欠我很多你知道嗎?你向我討證據(jù),說我不信你?市面上流傳的證據(jù)多得比比皆是,我卻在我那個客棧,還有我未婚妻的酒樓,天天逮著一個就說,‘嘿,伙計,那個容玦是我的好兄弟,他沒有叛國、沒有殺人,不是罪人,更不是奸臣’,你猜,他們怎么說?他們認為我就是個瘋子,沒錯,是瘋子才會信你!容玦,那些事不是你做的,你單單對我、對郡主說,又有何用?你拿出證據(jù)??!你出來這齷蹉骯臟的地方??!他們叛亂你阻止,別助肘為虐??!你既沒有證據(jù),又不出來阻止,不說我一個不明你真實身份的人信不信你,畫燭會信嗎?伏音會信嗎?那些人,那些吃飽喝足沒事做、天天在茶欄酒肆閑聊的人會信嗎?”
容玦腳步一頓,扶住身側(cè)榕樹,榕樹郁郁蔥蔥,默然觀望著一切,好似無喜無悲。
真是笨蛋啊,在宮闈里說出這番話來,不單是隔墻的耳目了,周圍的侍從都可以分分鐘要了他的命。
付小林,你真是……
“別擺出那種至高無上的模樣,說你不在乎那些個閑言碎語,再暗自替我們許個愿,做出‘犧牲你一個幸福千萬家’那樣一個可歌可泣的故事來,我告訴你,容子夜,我們不稀罕!就算你另有苦衷,可你還是害畫燭失去了爹爹,還是害伏音要被斬首,你的罪孽再也不可能被功績掩埋,我……”
付小林還想繼續(xù)說下去,卻見榕樹旁的那人不知何時走到了他面前,雙手緊抓他的肩,雙目盯的令他直發(fā)怵,他聽見那人一字一頓問:“你適才說什么?”
他不常見容玦失控,總數(shù)三次,次次都是為了同一人,他的這個朋友還真是有趣。
空城靈域
伙計們別怕,還得虐個十天半個月 別著急,虐完后面有糖吃 還有,我竟然上榜了上榜了上榜了 嘻嘻嘻嘻嘻(>^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