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誰人都可以
深呼吸一口，林秋原敲響了卡洛斯辦公室的門。
“請進。（English）”卡洛斯的聲音傳來，林秋原推開門走了進去。
“哦，早啊，原，你有給我?guī)硎裁春孟?？（English）”看到林秋原進來，卡洛斯從椅子中起身接了杯咖啡遞過去道。他頭發(fā)散亂還黑著眼圈，與平日西裝革履的精致大相徑庭，但那雙眼睛仍舊炯炯有神，閃爍著雄心野望。
“呃，好壞參半吧，他很感興趣戰(zhàn)隊支持的手術，但是現(xiàn)在已經在準備進行Longstar的試訓了。（English）”林秋原努力不讓自己的忐忑表現(xiàn)出來，一邊伸手去接咖啡一邊回應道。
手指抓住咖啡杯，卻沒能拿過來?？Х缺隙嗔斯闪Φ溃智镌苫蟮靥ь^，視線抬起，正迎上了卡洛斯意味深長的眼神。
“哦，這么說他拒絕了我們。（English）”卡洛斯松開手，讓林秋原的手和咖啡杯抽了回去，轉身繞過辦公桌坐回椅子上，一言不發(fā)審視著林秋原。
林秋原將咖啡放到一邊，坦然而對，直視著這個其實并不比他大多少的戰(zhàn)隊老板。
“原，你還記得你兩年多前剛到美國我們見面嗎？（English）”卡洛斯移開目光，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小口，率先打破沉默道。
“當然記得，就在這。（English）”林秋原回應道，說著環(huán)視卡洛斯的辦公室：“只不過那會兒還沒裝修得這么華麗。（English）”
“當然，那時我們還沒這么富有，你還記得的你和我說過什么嗎？（English）”卡洛斯繼續(xù)問道，不等林秋原開口他就自問自答道：“你告訴我你想變得富有和成功，那時我只是一個戰(zhàn)隊的小老板，所以我回答你‘我也是’你還記得嗎？（English）”
“正因如此，我才會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手教練開出天價工資，甚至比一些戰(zhàn)隊的頂尖選手都要高。（English）”
林秋原點點頭：“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確實認同他離開OLY，但重點是他先選擇離開而我支持他，OK？（English）”
“我記得我說過什么，那又怎么樣，這幾年我和你一起工作，我為你工作，那兩座獎杯證明我并沒有忘記我說過什么。（English）”林秋原說著伸手向基地中廳方向指去。
“好好好，讓我們冷靜一點。原，我昨天一晚上沒睡，我們迎來了一個新的機會，一個絕佳的機會！一筆6000萬美元的投資，分批實現(xiàn)，條件分別是下個賽季的春季賽冠軍、夏季賽冠軍和總冠軍。我們在崛起，我的朋友。（English）”卡洛斯攤開雙手下壓示意林秋原冷靜，面孔上卻呈現(xiàn)出與他黑眼圈明顯不符的狂熱向林秋原介紹道。
“卡洛斯，我知道你為此付出很多，但是請相信我，如果你想讓艾倫替代步凡，他就必須面對這些強敵，他必須自己解決這些，我們需要的是有統(tǒng)治力的隊伍，而不僅僅是一個頂尖的隊伍。你幫他解決了步凡，那LEC賽區(qū)的Loki怎么辦？LPL賽區(qū)的hunter怎么辦？更別提每年都會有新的強者出現(xiàn)。（English）”
“抱歉，或許你是對的。（English）”卡洛斯低頭沉默數(shù)十秒后道，作為一個頂級LOL戰(zhàn)隊的擁有者，他很明白這個行業(yè)優(yōu)勝劣汰的運行規(guī)則——電子競技，菜是原罪。
其實對所有競技來說，菜都是原罪，只是在電子競技上，這種‘罪’被放大很多，因為在其他項目上，第二名可以收獲銀牌，人們會介紹這是×××項目銀牌得主，但在電競上，人們只會說，可惜。
“好，那我們回歸到原本的事情上來吧。在我看來，這世上沒什么是不可以交易的，除非價碼不夠?！闭f到這里卡洛斯臉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自信。
“既然他對手腕治療很心動，好的，我可以出錢給他的手腕做一次檢查治療，而且就在近期。”卡洛斯手指屈起輕輕敲打著桌面，“如果他愿意留下來，戰(zhàn)隊會提供給他一份新的合同，報酬與之前相同，他需要做的，就是安心當好替補，幫我拿到那些冠軍。（English）”
“當然，他也可以拒絕，那手術治療就當是我的一點誠意，我的交易對象將變成你，原，我甚至可以和他提前解除合同，讓他順利抵達Longstar或者任何他想去的戰(zhàn)隊，但是，原，你需要保證，在此之后，你將是戰(zhàn)隊的主教練，我的教練，我的合作伙伴，我的朋友，OK？（English）”
“不再關鍵時刻請假，不再出賣我們的利益，還有不再有他媽的除了我以外的伙伴和朋友?。‥nglish）”說到最后，卡洛斯神情激動的拍打著桌子，猶如一只餓狼般緊緊盯著林秋原。
辦公室中徹底安靜了下來，仿佛掉一根針都聽得清清楚楚，稍后，又是卡洛斯打破沉默道：“成交？（English）”
林秋原深吸一口氣，“成交。（English）”
……
“什么？還有這種好事？（English）”將手機熟練地夾在肩膀和臉頰中間，步凡一邊和林秋原對話，一邊快速操作著鼠標和鍵盤。
“要不還是算了吧，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掉餡餅的事我覺得也不會落我頭上，再說，這些東西，咱兩疊一起都玩不過人家?！贝蜈A團戰(zhàn)，灰色的視角下看著隊友穩(wěn)定推進，步凡將注意力轉移到和林秋原的對話上來，思考一下后道。
“話倒也是，不過我覺得還好。以我的了解，他這個人雖然行事不擇手段，但作為商人其實很注重名聲信譽，他損招不少，但說出來的話還是都兌現(xiàn)的。”對于卡洛斯，林秋原的感覺十分復雜，有些忌憚又有些欽佩。
“我覺得可以先接受手腕檢查治療，又不損失什么?！焙筒椒驳目捶ú煌?，林秋原覺得應該接受。在他看來，如果卡洛斯交易的對象不是步凡，那即使真的有陷阱，也沒關系吧。
“你覺得我該接受嗎？”步凡有些驚訝，他以為林秋原會像上次一樣支持他的決定。
“只是我的建議，你再想想吧，想好告訴我?！绷智镌瓫]有否認，他遲疑一下又接著道：“無論怎么樣，我都支持你?！?p> 寒暄幾句后，掛斷電話，游戲已經結束進入結算界面，步凡的隊友在他和林秋原電話時一路推平了敵方基地水晶。
沒有著急進行下一場游戲，步凡喝了口水，開始仔細思考起林秋原的建議。
接受還是不接受？其實他已經作出決定——吃一塹長一智離開OLY，但不知為什么，突然就動搖了。
窗外寒風舞，長夜月漸盈。
街道上燈光星星點點倒映入步凡眼中……就像黑暗中香煙盡頭明滅的火星。
“燃哥，你怎么知道對面下路一級要入侵，還連位置都猜那么準？”烏漆嘛黑的夜晚，不起眼的居民樓，煙霧繚繞的陽臺上，一個語速較快的聲音從煙霧中傳來。
“猜的?！睌?shù)十秒后，有人回答道，聲音聽起來穩(wěn)重老成卻又有一股什么都滿不在乎的味道，隨之而來是又濃重了幾分的煙霧。
“嘶——”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之前的聲音吸了口涼氣，或許是太冷。
“也不全是猜的?！奔s莫一分鐘后，好像是剛才掉線突然重連一般，老成的聲音突然道：“我看了他們的比賽錄像，有這樣蹲過?！?p> “??？我怎么沒看到?！闭Z速較快聽起來充滿朝氣的聲音道。
“海選階段的比賽，他們戰(zhàn)隊的核心是打野和ADC這你們應該都知道，他們最近幾場比賽ADC都選的是后期大核這個你們看錄像應該也都知道?！甭曇纛D了一下，幾秒鐘后接著道：“但是我看了他們海選階段的比賽，70%下路都選的是前中期英雄。所以我猜測，只要ban掉幾個他們常用的大核ADC，大概率他們會把老一套搬出來。”
“可惜沒抓住這個機會，對面卡著野怪快出來才就位，我又紅開，過不去了?！蹦贻p的聲音中不乏惋惜。
“嗯，對方也有防備，而且牛腩和小綺的配合也有點問題，小綺還是習慣傳統(tǒng)射手，讓她拿琴女發(fā)揮不好。”
“好在最后贏了?！蹦贻p的聲音慶幸道。
“贏是贏了，但是你要用腦子打游戲啊。”老成的聲音聽起來卻有些不滿。
“哦，以后我盡量多看點錄像了解對手?！蹦贻p的聲音虛心接受道。
“不不，不是那個，是游戲的過程?！?p> “?。俊?p> “你今天表現(xiàn)很好，可以說很Carry，在小綺和牛腩下路被打穿、抓穿，中下全劣勢的情況下還找機會完成了逆轉，但是這樣很……很累。”老成的聲音停頓幾秒，用‘很累’替換了將要出口的‘很蠢’，他接著說道：“這場的逆轉幾乎完全是你用自己抓機會的能力和操作實現(xiàn)的，這很酷但也很危險，一旦你失誤意味著對局直接結束。”
“你應該嘗試運用團隊的力量，即使一個適合刷野的英雄，也有義務幫助隊友建立優(yōu)勢或者至少不讓他們陷入巨大的劣勢?！?p> “哦——”年輕的聲音有些低落，他有盡力記著這些，但習慣總是很難更改。
“唉，沒事，你這開始打比賽也沒多長時間，慢慢來?！崩铣傻穆曇舴啪徴Z氣道：“不過你今天有一個地方表現(xiàn)很好。我調了你們比賽語音，小綺和牛腩下路0/7的時候你還能鼓勵他們穩(wěn)住，這很好?！?p> “其實也沒有，三路全破的時候我也很慌，我真怕輸了沒法和你交代?！?p> “那有什么好怕的？”
“你好不容易組的戰(zhàn)隊，又力排眾議讓我打野，要輸了你怎么辦？”年輕的聲音低沉道。
“輸就輸了唄，愿賭服輸?！陛p笑一聲，老成的聲音淡淡道：“打道回府，從頭再來?！?p> “燃哥，你一直這樣，不后悔嗎？”陽臺上安靜了一會兒，屋內傳來噼里啪啦的鍵鼠聲，年輕的聲音突然問道。
“咯吱——”陽臺上的窗戶又打開了一扇，正值春夏之交，冷冽的寒風有了宣泄的出口，席卷進來裹著滿滿當當?shù)亩譄燂h散出去，露出煙霧掩蔽下的兩張面孔，一張略顯青澀，一張不修邊幅。
頭發(fā)亂糟糟、胡茬跋扈的男青年聞言，瞥了眼身旁的少年，隨手將煙蒂彈到角落的垃圾桶內，緩緩吐出一口煙道：“有什么后悔的？”
“wei hei liu li e sang，sui ren dou he yi（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他瞇起眼睛，一邊關上窗戶一邊放聲唱道。
“燃哥！別唱了，再唱又TM要被投訴了！”屋內傳來一聲喝止道。
男青年聞聲露出笑意，卻并沒有停下，而是看向漆黑的夜空，放低聲音：“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