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那雙眼無論過了多少年,依舊牽動著她眸光明滅
海島上這座別墅也是施天舒最愛的風格,顧傾城找到施天舒時,她已經(jīng)換好了奢華的婚紗,端坐在繁復古舊的化妝鏡前,仿若古老油畫里的貴族少女。
她正閉目養(yǎng)神,長長的睫毛蓋下,在白皙臉上留下一對扇形陰影。給她盤發(fā)的女傭看見顧傾城,張口還沒說出顧小姐好,就被顧傾城食指壓上紅唇的動作阻止了。
顧傾城用眼神示意那女傭悄悄離開,好讓自己拿起施天舒的一小縷墨發(fā)折騰著。
“來了。”
施天舒淡淡地笑,沒有睜開眼。
“你就不能遲一兩分鐘再猜出我來么?”
顧傾城發(fā)出了和祁嚴墨一樣的抱怨。
“不能,”施天舒淺笑著打消她這個念頭,然后問道,“外面沒什么事情吧。”
“沒有,很順心?!?p> 顧傾城說著,又將剛剛打發(fā)出去的女傭找回來給施天舒盤發(fā),自己則拖過來一張高腳椅坐在施天舒身旁。
施天舒見她無所事事,“傾城,你來給我化妝吧?!?p> “好啊?!?p> 顧傾城應下,馬上進入了化妝師的狀態(tài)。
付成珺推開門進來時,恰好看到顧傾城纖細玉指握著眉筆,還聽見她清冷的聲線,“第二美人你生得真好看?!?p> “顧同學,有一個成語叫天生麗質(zhì)?!?p> 施天舒模仿付成珺的語氣說道。
付成珺輕笑出聲,引起房間內(nèi)那兩人的注意,顧傾城發(fā)現(xiàn)了他。
“老師,你不能進來,還沒化完呢?!?p> 顧傾城阻止道。
“好,你要快一些,祁嚴卿在門外等很久了,似乎有事情找你?!?p> 付成珺指了指門外,對顧傾城說。
顧傾城向門口看去,果然看到了一道長長的影子,握著眉筆的手不自覺地一動。
施天舒頗有先見之明,在顧傾城不自覺一動之前往后靠了靠,才躲過一劫,沒讓她毀了這妝容。
“傾城,其實你知道嚴卿找你是為了什么事情吧?!?p> 施天舒見她這樣的反應,不難猜到。
“并不?!?p> 顧傾城拿著眼影刷在眼影盤上挑著顏色,聽見施天舒的話,搖了搖頭,她怕自己自作多情,便當作并不知道。
施天舒沒有相信,心知肚明地彎起眉眼,一不小心蹭到了顧傾城準備給她畫眼影的小刷子,在不該有顏色的地方蹭上了一點色彩,讓美人平添了一絲不尋常之美。
顧傾城給施天舒化完妝后悄然抬眸,發(fā)現(xiàn)門口那道影子早就沒了痕跡。
施天舒看穿一切,輕笑道,“你很在意?”
“沒有?!?p> 顧傾城收拾好化妝品,口是心非地搖頭。
施天舒透過鏡子,欣賞著顧傾城為她化的精致妝容,突然瞥見墻上那個復古時鐘,里面的鏤空指針所在的位置似乎在提醒她什么,所以她轉(zhuǎn)向顧傾城問道,“傾城,你要不要去換伴娘裙了?”
顧傾城想了想,“不急,賓客們還沒到呢?!?p> 施天舒指著門外,可以看見付成珺等待的修長身影,“可是待會兒我就要和成珺去拍婚紗照了。”
“那我就更不能現(xiàn)在換了,不然等會兒我換上之后我們就成了兩個僵硬的婚紗木偶,”顧傾城聳了聳削肩,“那我這個伴娘不就成一件華麗擺設(shè)了嗎?”
“也對,”施天舒被她的比喻惹笑了,笑過后才緩緩點頭對顧傾城的想法表示認同,而后又抬眸望了一眼時鐘,“不知道賓客們這會兒到哪里了呢?”
“我們不是有望遠鏡么,我去看看?!?p> 顧傾城走到墻邊那個純白金飾的圓角立柜前,拉開第一層抽屜,取出放在里面的一副金絲望遠鏡,然后拿著它走到這間房間的寬敞陽臺。
陽臺面向大海,顧傾城一只手撐在雕花圍欄上,一只手捏著小巧望遠鏡鏡筒旁邊連接著的細長金桿,那金桿上面雕刻著一些華麗紋理,還鑲嵌著幾枚寶石,她將它舉在眼前,仿若一位戴著綺麗怪異的面具的貴族少女一般。
顧傾城透過望遠鏡在一片平靜的海面上方尋找,尋找了一會兒終于看見一艘朝著海島方向緩緩駛來的游輪,似乎還能模糊地望見站在甲板上面迎風而立的宋明華。
“怎么樣,他們快到了嗎?”
施天舒問她。
顧傾城點頭,“快了,大概還要三十分鐘。”
“好,那我們走吧,去拍婚紗照。”
“嗯?!?p> 顧傾城應下,卻遲遲沒有動身,施天舒也不催,看見她下移的望遠鏡,瞬間知道此刻在她眼中的是誰。
望遠鏡框住祁嚴卿的側(cè)顏只是顧傾城無意為之,卻在看清楚是他之后久久定住,一雙寶石眼眸淹沒在那一層鋪在他容顏上的薄薄淺光里,漸漸與她瞳孔中某一道微光重疊,那雙眼無論過了多少年,依舊牽動著她眸光明滅。
祁嚴卿似乎感受到有一道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他眉心一跳,猛然轉(zhuǎn)頭,正好對上顧傾城藏在綺麗面具之下的視線。
“走吧?!?p> 顧傾城被祁嚴卿的鋒利眼神刺痛,沒來得及看到他陡然變溫柔的目光就已經(jīng)閃躲開,她放下金色望遠鏡朝屋里那位身穿奢華夢幻大婚紗的新娘伸出手去。
“好?!?p> 施天舒被顧傾城牽著邁出房間,與在門外等候的付成珺會合,一起走向了別墅后門。
三人從后門離開別墅,沿著一條隱藏在花藤里的小道往前走,走到盡頭,可以看見不遠處一座純白塔身淡藍尖頂?shù)母咚砣绨子裉尥?,將光線全都收集進了高塔里面。
高塔內(nèi)部寬敞又亮堂,有幾道沿著墻身螺旋向上延伸的階梯,它們在半空相遇交錯,與鏤著精致花紋的塔頂一起落下一片華美陰影,像是預示幸福的圖騰。
明亮的陰影中擺著許多拍照設(shè)備,被顧傾城高價聘請來的著名攝影師衛(wèi)玄銘看見三人進來,馬上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
“衛(wèi)先生,久等了。”
顧傾城先朝他走去,禮貌地笑了笑。
“來了?”
衛(wèi)玄銘也回應她一個微笑,然后將自己的電腦轉(zhuǎn)向她,里面是他對付成珺與施天舒這套婚紗照的一些設(shè)計和想法。
顧傾城認真看著,晶瑩指尖在觸控板上劃動幾下,隨后紅唇彎出驚喜的弧度,“很美啊?!?p> “你滿意就好,我們開始吧?!?p> 衛(wèi)玄銘右手朝前方比了請的手勢。
“好?!?p> 衛(wèi)玄銘的助手們早就已經(jīng)布置好了許多場景,顧傾城將施天舒牽到其中一個場景里,擺弄好她的大婚紗長拖尾,將她戴著玲瓏手飾的柔軟玉手交給付成珺,才從場景中離開。
衛(wèi)玄銘向她招手,示意她坐到他那些設(shè)備前面,好直接看照片效果。
顧傾城搖搖頭,遞給衛(wèi)玄銘一個信任的眼神,然后走到不遠處那個還沒用得上的場景中看著他們。
祁嚴卿走進高塔里,只一眼便看見一棵長滿粉葉子的白色大樹下抱手站立的那位白襯衫粉裙擺,她仿若是住在那棵樹里的絕美女妖,清冷遙遠。
顧傾城正看著身穿盛衣華服的付成珺與施天舒出神,忽然感覺鎖骨之間一絲冰涼,她低下眼眸,望見有人給她戴上了項鏈。
她指腹輕撫項鏈墜子,稍微把玩了一下才轉(zhuǎn)身,對上身后祁嚴卿的深邃眉眼。
“我回國之后一無所有,你照顧了我很多,才讓我還像以前那樣光鮮,我一直有個東西想送你,但又擔心以我這一點點工資能買下它會讓你疑心,所以沒有送,今天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用再藏著它了?!?p> “一點點工資么?!?p> 祁嚴卿勾了勾薄唇,低聲重復著她的話,自言自語沒讓她聽見。想來她是沒去查過自己的工資,之前他還怕上面的數(shù)字嚇到她會讓她做出辭職的舉動,不過現(xiàn)在不用擔心了。
顧傾城沒有察覺到他的微弱聲音,她從傘裙口袋中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長方形小巧禮盒,托起祁嚴卿骨節(jié)分明的手,將它放進他掌心。
祁嚴卿眼眸中的那片湖頓時泛起層層波瀾,只是以顧傾城的高度她不抬眸便看不見。
他拇指摩挲過禮盒表面的細膩絨毛,再將它打開,里面躺著一枚胸針。
顧傾城抬頭,睫扇顫了顫,他薄唇彎起弧度,似乎很喜歡,只是他眼底不再是亙古平靜偶有漣漪的湖,它變成了藏著許多寶物的神秘的深海,這是她意料之外的,而她也前所未有地好奇。
“幫我戴上。”
薄唇輕啟,深海某處溫柔的光頃刻將她包圍,她感覺自己像住在深海里的魚。
“嗯?!?p> 顧傾城取出鑲著藏青色美麗寶石的胸針,小心翼翼地別在祁嚴卿平整的西裝領(lǐng)子上。
白皙纖細的玉指悄然滑落,突然被修長有力的手握住,按在胸針旁。
顧傾城一怔,似乎能感受到有什么在掌心里跳躍。
輕微的一聲“咔嚓”打斷兩人思緒的同時引起了他們的注意,祁嚴卿與顧傾城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頭,恰好撞見衛(wèi)玄銘從相機后抬眸。
“不好意思,因為太美了所以沒控制住自己的手。”
衛(wèi)玄銘抱歉地微微一笑,又轉(zhuǎn)身繼續(xù)給付成珺和施天舒拍照。
過了一會兒,施天舒朝顧傾城和祁嚴卿招手,“傾城,嚴卿,你們快過來,我們一起拍一些?!?p> “好。”顧傾城應下,被祁嚴卿握住的手反客為主,牽著他朝付成珺與施天舒走去。
拍完四人照,施天舒和顧傾城又拍了很多雙人照。
“我想和換上伴娘裙的你拍。”
施天舒靠在顧傾城身上,正擺著拍照姿勢。
“客人快到了,我還要安頓好客人呢,現(xiàn)在還不是換伴娘裙的時候?!鳖檭A城瞄了簡約腕表一眼,低聲說,“衛(wèi)先生我請了幾天的,我們有的是時間拍。”
“兩位小姐看鏡頭,不要說悄悄話?!?p> 衛(wèi)玄銘提醒道。
“好的。”
兩人異口同聲。
拍完與顧傾城的雙人照,施天舒懶懶地伸展了一下手臂,“好累呀,我想去休息一下,傾城你和嚴卿拍幾張吧,場景那么美,不拍多可惜。”
還沒等顧傾城說些什么,付成珺已經(jīng)牽起施天舒的手把她帶走了,留下祁嚴卿和顧傾城在美好場景中,只幾秒便成了一道絕色風景。
衛(wèi)玄銘悄悄定格下它之后,才緩緩開口,“祁先生顧小姐,你們要在哪個場景拍呢?”
“都要?!?p> 祁嚴卿淡淡道。
顧傾城愕然,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他抱起走進另一個場景里。
那個場景掛滿了奇特的燈籠,紙面里綺麗的燭光為顧傾城畫上了旖旎的眼妝,她望向他時無意間撥亂了一張無形的琴。顧傾城心想,一定是這些場景有魔力,不然為什么她的心臟會狂跳不已。而祁嚴卿已經(jīng)對自己凌亂的心跳習以為常,他摟住她纖腰的手緊了緊,讓她離自己更近。
還有個場景特別有趣,他們走進其間,似乎就變成了古老時光里英氣逼人的公爵與冷艷高貴的公爵夫人。夫人優(yōu)雅地點燃燭臺上的三支白燭,將它們端到長長的餐桌中央,公爵走來親吻夫人的側(cè)頸,兩人深情對望幾秒才一起坐下共進晚餐。
這場景之所以有趣是因為它的晚餐道具可以吃,顧傾城享用著它們還當起了品鑒師,祁嚴卿低眉淺笑,吃下她喂過來的銀制勺子中的美食,兩人突然之間都不再是故事里的人物。他們那么聰明,不會毫無察覺,只是都心照不宣。
所有場景下來,祁嚴卿與顧傾城似乎經(jīng)歷了許多或刻骨銘心或溫柔綿長的愛情。顧傾城從衛(wèi)玄銘的神情中得知,那些照片一定出乎她的預料。
突然高塔里走進一位身穿侍者制服的人,他是“安娜”的一名員工。
“怎么了?”
在他走近顧傾城時,顧傾城淡淡地問道。
“客人們到了?!?p> 侍者也淡淡地回答。
“好,我就出去?!?p> 顧傾城點頭,朝祁嚴卿看了一眼。
祁嚴卿用那磁性低沉的聲線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嗯,”顧傾城轉(zhuǎn)身,對衛(wèi)玄銘笑了笑,“衛(wèi)先生,婚禮快開始了,前方需要你?!?p> “了解。”
衛(wèi)玄銘收到她的指示,點了點頭,然后招呼助手們轉(zhuǎn)移設(shè)備。
去接賓客的游輪已經(jīng)停在岸邊,付成珺與施天舒家的女傭們和“安娜”的侍者們紛紛開啟了迎賓模式。
少年店長則悠閑自在地晃悠,突然聽見兩位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小姐在聊顧傾城的事情,他馬上躲到立柱后面偷聽,聽清了是關(guān)于她不好的傳言后,店長撿起旁邊一塊尖尖的石頭在掌心上下拋了兩下甩了過去。
“啊!”
其中一位小姐低低尖叫了一聲,她低頭查看剛剛感受到疼痛的小腿時被嚇了一跳,因為那里有一道兩指寬的口子,還滲出了血。
“啊,”另一位小姐也被嚇到,愣了一下才從包包里拿出止血貼給她貼上,“怎么會出血了呢,你怎么弄的?”
“我也不清楚啊,不知道從哪里飛來一塊尖尖的石頭,就這么劃傷了?!?p> 受傷的小姐疼得皺眉,抱怨道。
“好了,走吧走吧?!?p> 那位小姐頓時覺得奇怪和脊背發(fā)涼,給受傷的那位小姐貼好止血貼后,匆匆忙忙地拉著她離開了那個位置。
她們走后,店長從立柱后面出來,冷冷地望了一眼那兩人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