蕎麥坎。
公交底站。
下車后,看著周圍畸形繁華的小鎮(zhèn),夏天忽然感到,有些莫名的悲傷,鼻子酸酸,腳步沉沉的,如同灌了鉛。
機械的走進小鎮(zhèn)唯一的一家熟食店,花200元,點了份早就打包好的蘑菇母雞湯。然后提著出了門,腳步不自覺的更加沉重起來。
踟躇而行,夏天最終還是奈不過時間的催促。終于站到了這棟有些肅殺的建筑前,他甚至有些不敢抬頭,想轉身逃走。
這是一個深綠圓環(huán)包裹著嫩綠的圓形標志,中間是治療“十”字,包容十字的是涅槃鳳凰,兩側是呵護雙手。
若是這樣,一切都是美好的,溫馨的??墒?,偏偏在深綠色圓環(huán)的上部,嵌入了“H市第一強制隔離戒毒所”幾個醒目的大字,破壞了美好,多了幾分肅穆。(注:標識借用于“YBCXZ治州第一強制隔離戒毒所”標識,勿擾。)
鼓起全身的勇氣,奮力推開緊閉的旋轉門。走到登記處,里面有一個面目清秀的中年制服女,將登記簿“啪”的扔到臺子上。
“探視人?”
“夏天!”
“身份證號碼?”
“3……198912120575!”
“被探視人?”
“宋珊妮!”
“關系?”
“女朋友!”
“寄送物品?”
“無!”
“寄存生話費?”
“一萬!”
“……”
清秀的制服女,總算抬頭看了夏天一眼,冷硬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
“其他物品?”
“葛記蘑菇母雞湯!”
清秀制服女瞄了一眼打包的湯物,然后拿出了另一個帳本,翻開。夏天默默地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錢,從小窗口塞了進去。
“左側3號探望室,時間2小時!”
“謝謝!”
夏天稍稍愣了愣,隨即輕聲說出從來不曾說的兩個字。然后,他便提著東西,走向左側3號探望室。
探望室不大,只有3、4平方的樣子。里面的陳設更簡單,一張鑄鐵桌子,四把鑄鐵椅子,都是牢牢地焊在地上,除此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將盛裝雞湯的保溫桶取了出來,還有兩個嬰兒拳頭大小的蘋果。剛剛擺好,探望室另一側的門就推開了。
先進來的是夏姐,不過現(xiàn)在已經換上了制服,多了幾分颯爽,少了幾許柔弱。夏姐掃視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然后,朝夏天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然后,進來了一個女人,宋珊妮。
也不知道是路太遠,還是走得急了,剛進的時候,宋珊妮還在急促的喘著粗氣。或許是許久不見,或許是終日不見太陽,她的臉色稍稍有些蒼白。
進門后,宋珊妮也不吭聲,徑直走到桌邊坐下。拿起保溫桶里的塑料調羹,一勺一勺,優(yōu)雅地喝著雞湯,如同在西餐廳,優(yōu)雅的品嘗著西餐。
夏天也同樣的不說話,默默地坐在她的身邊,盯著她慢慢地喝湯。與上次見面相比,此時宋珊妮的面色稍稍好了些,精神也飽滿了許多。
只是,宋珊妮那原本就消瘦的瓜子臉,此時更加的消瘦了。以至于,在披肩長發(fā)的襯托下,她的臉顯得越發(fā)的小巧了。
精致的五官無形的散發(fā)著誘人的魔力,未曾化妝過的皮膚稍稍有些暗啞,卻有一種原生的魅力。只是衣服稍稍有些不合身,穿在身上顯得過于寬大。
瞅了站在門外的夏姐一眼,夏天給自己點上煙,透過重重煙霧,繼續(xù)打量著似乎毫無所覺的宋珊妮。
不過,她那微微歙動了一下的鼻翼出賣了她,她并沒有她表現(xiàn)的那么旁若無人,同樣也在關注著他。
看著宋珊妮喝完湯,吃完雞后,認真的收拾著桌上的雞骨頭,似乎并沒有說話的打算。夏天重新點上煙,緊緊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忍不住干澀的問道。
“這段時間感覺怎么樣?”
“就那樣!”
宋珊妮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不大,稍稍有些粗啞,聲色更接近于中性。說話時,臉上的表情總算生動了一點,只是目光還有些呆滯,沒什么神韻。
“毒癮,還會發(fā)作嗎?”夏天的聲音越發(fā)干澀了,似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問了出來。
“和上月差不多!10號那天又犯了一次,算是每月多來一次大姨媽吧!”
收拾完桌上的餐余,宋珊妮輕輕地拍了拍手,熟練的取出夏天的煙,給自己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吐出煙霧,心有余悸的自嘲著。
“已經八個月了,還不能完全戒斷嗎?”
夏天卻感覺不到有任何的可笑之處,皺眉問道。
“醫(yī)生說了,可能還要一兩個月!”
“今天,我給夏姐、劉所上菜了,都是大菜。也給你留了一萬,別太委……太虧待自己,身體很重要!你……”
“你又去找刀疤了!?他那人吃人的!”
宋珊妮打斷了他的話,聲音陡然提高,怒視著夏天,夾在手指間的煙,立刻就被夾扁了。站在門外的夏姐顯然聽到了,走到門口,看兩人還坐著就又縮了回去。
“沒有!別那么緊張,你說的我都知道,已經8個多月,沒與他那伙人接觸過了。你放心,我找到賺錢的路子了,這些錢很干凈,是我憑本事賺的!”
夏天有些感動的看了她一眼,認真的說道。
“上菜也沒用,出不去的!我情況特殊,應該都不希望我出去?!?p> 仔細地打量過夏天,確認他說的是真的后,宋珊妮又恢復了原來的神情,不喜無悲。
“沒讓你戒斷前出來,只是想你過得舒服點,別太委屈!”
“你還在乎我嗎?。磕阋呀浻邪藗€月沒抱過我,十一個月沒親過我了!你記得嗎?”
宋珊妮微微抬起頭,似乎是在看天花板,又似乎是在回憶,聲音有些飄渺,有些哀傷。
“這不一樣!”夏天無力的辯駁著。
“我說一樣就一樣!”
宋珊妮第一次正視著夏天,卻是死死的盯著他的臉,盯著著他的眼睛。
對視了兩秒后,夏天就敗退了,躲開了,他從中看到,可以燃盡一切的熊熊烈火。那是他無法承受的力量,發(fā)自靈魂深處的力量。
“下個月……不,以后,你等我電話,再來看我!”似乎沉默了一個世紀,沉默到夏天想要逃離,宋珊妮才一字一句道。
“為什么?”夏天無力的追問了一句。
“我要準備好,申請同居!”
“這不合法!強戒不能……不能同房!”
“我在這,就合法了嗎?你只要告訴我,來還是不來就行???別的你別管?!?p> 宋珊妮逼視著夏天……
萬俟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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