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熙看了看旁邊鋪了一地的小石子。
他目前所處的地方,正好就是彈弓射不到的范圍,張冉過來后凈顧著發(fā)呆,竟一點也沒發(fā)現(xiàn)這件事,還問他為什么要走這么遠。
劉熙把烤好的鳥肉遞到她面前說:“不是餓了?吃了繼續(xù)趕路?!?p> 張冉接過烤肉,繼續(xù)看著河面說:“喬大哥說京中有人過來接我的,你要不要把我送到他們那里,然后忙你的大業(yè)去?”
劉熙低聲道:“已經(jīng)沒了?!?p> “什么?”張冉停止咀嚼,以為自己聽錯了。
劉熙看向她,緩緩重復(fù)道:“已經(jīng)沒了?!?p> 張冉抓了抓后腦勺:“他們回去了?那我就自己回去吧。”
劉熙移開視線,不再說話。
回到京師后,張冉才明白劉熙當(dāng)時說的沒了是什么意思,不過那已經(jīng)是四個月后的事了。
兩人吃飽后又走了一段路,天漸漸黑下來,張冉感覺腿上有些沉。
張冉甩了甩腿說:“天黑了,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我們要露宿山野嗎?”
劉熙就近往旁邊的樹上一躍,微笑道:“是啊,山林里,夜晚有可能會出現(xiàn)野獸,最好不要在樹下睡?!?p> 張冉想起上輩子讀書時學(xué)校組織的下鄉(xiāng)獻愛心扶貧活動,她跟著那里的同齡學(xué)生去爬過一次樹摘果子,就忍不住抖了抖:“可樹上有蟲子?。 ?p> 劉熙眼角微微抽了抽,實在是有些受不了這個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都家破人亡三年了,她怎么還是這樣嬌氣?都怪他把她的日子安排得太舒服了!
劉熙保持微笑問:“蟲子可怕還是野獸可怕?”
張冉委屈巴巴看著他,漂亮的眼睛中開始泛起淚花:“可我對蟲子過敏,會很癢的。”
劉熙嘴角的笑容差點沒維持住,抬手扔了個小瓷瓶給她:“涂在衣服上,防蟲的!”
張冉嘟嘟嘴,拔開瓶塞把里面的藥粉倒在身上。
她目前還不會輕功,只能用爬的上樹。
“太高了,我爬不上去,你拉一下我?!睆埲秸驹跇湎鲁焓帧?p> 劉熙往上看了看,低頭看著她說:“你不會找棵矮點的樹嗎?”
張冉眨了眨眼睛,“我自己一個人睡著可能會掉下去,得跟你一起!”
劉熙又往上看了眼這棵樹的樹杈。
這是樹大概長了七十個年頭,枝繁葉茂,樹干結(jié)實粗壯,多加張冉這樣一個小身板應(yīng)該也不算過重,但樹杈邊并沒有護欄,清醒狀態(tài)下還好,睡著了一翻身……
劉熙說:“就算是同一棵樹,你該掉下去的還是會掉下去。”
張冉說:“那你抱著我??!我雖然有一米六,可我還沒到九十斤呢!我不重的!”
她也就八十八斤,對劉熙這樣習(xí)武的人來說,這重量根本不算什么嘛!
劉熙微微皺眉:“男女授受不親,你如今竟連這種話都說得出。”
張冉瞪大了眼睛,“你現(xiàn)在居然跟我說男女授受不親?之前是誰在客棧偷看我……洗澡的?這些天我們兩個人混在一起,若是被人知道了,也早都沒有清譽了!”
劉熙說:“你現(xiàn)在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要我負責(zé)?”
張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沒有人會知道,也不會有人嚼舌根?!眲⑽醢涯X袋枕在手臂上看著上方說:“我先睡了,有事叫我?!?p> 張冉用力踹了樹干一腳,“是我看錯你了,你個流氓!衣冠禽獸!禽獸不如!”
衣袂飄揚的獵獵聲響起,劉熙突然從樹上跳下來,站在她面前目光幽深道:“你真想嫁給我?”
張冉嘴角微抽,差點就給他翻了個白眼:“現(xiàn)在是你耍流氓,不是我想嫁給你?!?p> “那你讓我抱著你睡覺?”
張冉?jīng)]忍住踹了他一腳:“樹枝那么細,我不過是怕自己掉下來!”
“怕掉可以拿腰帶綁在樹枝上?!?p> 張冉低頭看向自己的腰帶:“腰帶不夠結(jié)實,萬一斷了,衣衫不整的,我明天還要不要見人了?”
劉熙腳尖一點,再次上樹。
張冉抬頭看向樹枝上那個身影,咬了咬牙,跳起來攀住最矮的那條樹枝。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樹,張冉一步一顫往劉熙身上爬去!
劉熙原本閉著的眼睛立馬睜開。
樹枝本來只夠躺一人,劉熙躺在這里,張冉自然就沒有落腳的地方,她竟直接從上方趴下來,他們所處的這條樹枝因為她的動作劇烈搖晃了幾下,微微往下傾斜,似有些承受不住他倆的體重。
這并不是一棵百年老樹,樹枝是禁不住他們這樣折騰的。
劉熙忍了忍,終究還是沒有把她扔下去。
他們的頭是往樹葉那邊的方向,不是往樹干的方向,樹枝現(xiàn)在往下傾斜,他們的血液便也往腦部沖去,腦袋脹得很。
張冉趴在他胸口,雙手牢牢抱著他,樹枝剛剛搖晃的那幾下已經(jīng)讓她頭暈?zāi)X脹,害怕掉下去的她此時根本不敢動。
劉熙就算能抱得起張冉,這么被壓著也是不舒服的。
他嘆了口氣,終于還是妥協(xié)了。
他摟起張冉換到更粗壯的樹枝上,半靠著樹干,讓張冉靠在他胸膛。
他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張冉畢竟那么小就沒了爹娘,她很多事情都不懂,禮義廉恥這些東西可能還沒有人來得及教她;她去了后宮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后,更加不懂得男女大防,看得最多的大概就是爭寵的戲碼,在她眼中與男子親密說不定還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就當(dāng)她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十三歲小女孩吧。
張冉才沒空管那么多,在家破人亡后,鄭關(guān)兒的記憶中一度只有仇恨和沒見過真面目的劉熙,劉熙以往在她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而又事事俱到讓她產(chǎn)生依賴感的形象,其實跟她那個曾經(jīng)無所不能的父親的高大形象是沒區(qū)別的,畢竟劉熙當(dāng)時裹著一身黑,連臉都遮住了,聲音又是很有磁性的那種,根本分辨不出年齡,鄭關(guān)兒當(dāng)時年紀(jì)又小,看到這樣一個無所不能的身影,會把他當(dāng)作父親的平輩也很正常,女兒在父親懷中撒下嬌睡個覺怎么了?
雖然張冉后來見過劉熙的真面目,知道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歲,他比自己活過的真實年頭甚至還要小一點點,可她剛?cè)诤狭肃嶊P(guān)兒的記憶不久,鄭關(guān)兒對劉熙的如同父親般的依賴感還沒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