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輪傳閱后,流連坊的賓客,個個震駭無比。
方太守貴為從三品封疆大吏,又曾是探花郎。就連他這種才學高絕,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震撼于寧昱的才學,更不要說這些普通文人了。
所以寧昱的詩作引起的動靜不小,又收了不少名帖。有很多人是親自遞名帖結(jié)交,都是看好他的文才,考個進士輕而易舉。以后他位極人臣的機會太多,此時不結(jié)交還更待何時?
還有些人是想拜師。先不說他的詩才,就是憑解元這個名頭,也有不少人秀才愿意當?shù)茏印_€有的中了舉后又自覺仕途無望的人,也無顏面平輩相交,便想趁此機會拜個師。以后師傅做了大官,也好在他余蔭庇護下,讓自己家的日子好過一些。
不過拜師這個事是私底下的事,要是被當眾拒絕,臉上也無光,所以先遞了名帖,改日再拜會。
寧昱的桌上熱鬧了一回之后,人員皆都散去。
郭縱在一旁想了想,還是朝寧昱一桌走過來。但凡有點家教和素養(yǎng)的貴公子都是有頭腦的,而不是腦殘小白。郭縱雖然頑劣,也分得清楚輕重。結(jié)交一個未來的高官,總比得罪一個勁敵強些。
郭縱拱拱手,笑道:“適才不知道是寧解元,多有冒犯。為表歉意,公子這一桌的費用包在郭縱身上了。”
門千山和宮連成兩人不知道老大為何要這么做,只是在一旁陪著笑。
寧昱倒也是沒有想過計較什么,笑道:“既然是誤會,郭兄弟不要介懷就是,至于寧某的費用就不勞煩了?!?p> 郭縱聽他并無怒意,心中更是高興,打蛇隨棍上道:“今天公子是一人前來,不若我們拼個桌子,也好熱鬧些。”說罷也不等寧昱點頭,將酒肉端了過來,一屁股坐下。
寧昱倒是在想,這郭縱雖然是個紈绔公子,可是說認錯就認錯,品行倒也不是那么敗壞,也算個可塑之才。他爺爺是國公,在教坊中撈個把人應該輕而易舉吧?
兩人各懷心思,攀談起來。他二人心中又有意結(jié)交,氣氛更是濃烈。寧昱的心理年齡都三十好幾了,哪還搞不懂一個十六歲直脾氣小孩的心思。幾句話下來,便相談甚歡。
不過郭縱這三人的氣色可不大好,皮膚有些丘疹,脖子周圍的淋巴腺隱隱還有些腫大,寧昱看得不是很真切,只是心中有些奇怪,可一時間也想不起是什么癥狀。
琴操在臺子上著急無比,好不容易等他作了第二首詩詞出來,盼著把第三首也作了,自己好去投奔他,完成第一步計劃。誰知道他周圍人來人往,等到人都散了,郭家大少爺又跑去聊了起來。
先前他二人不是鬧僵了,還大打出手嗎?怎地現(xiàn)在就好了?
和方太守坐在一起的李公公也是訝異半天不見動靜,便朝琴操旁邊的老鴇打了個手勢。
老鴇會意,大聲道:“諸位,這賽詩還沒完呢。剛剛寧公子算是作了兩首,再作一首,琴操姑娘便就跟他走了。是諸位不想讓寧公子抱得美人歸呢?還是不想聽寧公子再作一首詩詞?”
被老鴇一激,賓客們便熱鬧起來了,有不少人朝寧昱和琴操起哄。
琴操臉上一副有心托付終生的羞澀,美目又流轉(zhuǎn)不停,似是很期盼寧昱再作一首詩詞出來。
寧昱不以為然,笑著對郭縱道:“開始時我見郭兄弟對琴操姑娘甚是有意,要不你去試試?”
郭縱擺擺手道:“我原本以為砸點錢可以春宵一度,所以才想試上一試。今天算是看懂了,這幾天辦這勞什子的賽詩會,分明就是在等你。除了你,誰能入得琴操姑娘的眼?我爭也爭不過,還不如不要丟臉的好。”
門千山和宮連成對視一眼,對老大今天的表現(xiàn)非常訝異。不過他們素來知道老大的脾氣,不喜歡作偽,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兒,便開口勸寧昱道:“公子若是再作上一首詩詞,勢必成為一段佳話?!?p> 寧昱只是搖頭。
她們這些清倌人,在這青樓之中唱唱曲彈彈琴,就可引得一堆文人騷客圍著打轉(zhuǎn),銀錢滾滾而來。除非是等到青春逝去,才找個憐惜她的人嫁了,憑著手中積攢下來的錢財,安穩(wěn)地渡過下半生。
琴操姑娘芳華正茂,顯然不會現(xiàn)在就從了良。這些青樓女子終是嬌柔做作,什么自行贖身嘛?怕是明天就忘得一干二凈。然后便憑著金陵第一才子傾慕她,為她連作三首詩詞的艷名,大騙那些票客錢財。
老子可不做那個冤大頭。
琴操姑娘在臺上更急了,暗自不停地跺腳。
一來這個計劃換成是別人輕而易舉,到了寧昱身上就顯得困難重重,自己連這個事情都辦不好,如何對得起李公公的救命之恩?
二來自己雖然是個青樓女子,但也要點面子。你見哪個當紅頭牌被人不屑一顧的?
賓客們見琴操又羞又怒,又看寧昱的表現(xiàn)甚是平淡,估計也是害羞。此時才子佳人的樂事就只差一首詩詞,憑寧解元剛剛的表現(xiàn)哪會做不出來?
眾人也不管金陵第一霸在寧昱旁邊坐著,自動忽略先前郭縱對琴操姑娘的情誼,開始大聲起哄道:“作詩作詩?!?p> 寧昱無奈道:“今日才思枯竭,怕是作不出來了?!?p> 老鴇道:“公子已經(jīng)作了兩首了,想必也有些累,時辰也尚早,不如到琴操姑娘的閨房稍稍歇息再作如何?”
開始的時候便說過,只要作得一首讓琴操姑娘滿意的詩詞,就可以去她房間的。
照這個標準,老子可以去兩次了。此時賓客們又在瞎起哄,自己要是再扭扭捏捏,被人說是偽君子或是身懷隱疾就不好了。唉,冤大頭就冤大頭吧,只此一回,下不為例。
計較定了,寧昱開口答道:“詩詞作不得,還是可以作上一首曲子的?!?p> 他篤定琴操不會跟他走,所以言語上打著擦邊球。意思就是,我不作詩詞,弄首曲子出來,既滿足了你們的愿望,又規(guī)避了琴操姑娘的要求,以后別人提到這事,也不會把我當成沙幣。
琴操眼前一亮,笑靨如花:“公子請隨我來?!?p> 廳中大多數(shù)人心中嘆息。
唉,琴操姑娘一定對寧解元傾心了。
郭縱心道:你們現(xiàn)在才知道?老子早就清楚了。
不過他得不到,別人也得不到,心中樂意之極。即便是便宜了寧昱,可人家是偶像嘛。
人的心思有時候就是這么復雜。